第24章 薛府

進入薛府,經過前面的正廳,後面一共有三進院落,每進都有十餘間房,游青幾人來得偏早,被安排住在了第一進院子偏西的房間,東邊住着來得更早的考生,院子裏種着冬青、臘梅,青紅交錯,在冬日的夕陽下生機勃勃。

說是住的單間,其實每間房都不算小,由雅竹屏風隔成了內外兩室,內室的床鋪被褥枕頭一應俱全,外室許是給貼身侍從安排的,有一張簡潔的床塌,這條件比他們在客棧的房間要好上數倍。

每一個考生被領進來後都會與府裏的總管見上一面。總管着一身體面的衣裳,言談舉止無不透着大家風範:“這座別院常年閑置無人居住,因此不曾配備多少仆役,後廚的器具倒是一應俱全,食材也會長期供應,只是一時調不出人手來,所以要委屈游公子自行料理一日三餐了。”

游青微笑拱手:“多謝總管!勞丞相和總管費心了。”

總管笑了笑,又囑咐了幾句,便轉身離去。

人一走,白黎頓時恢複了興奮,雖然那一世的游青在升官之後的府邸也十分可觀,但他畢竟只是偷偷跟着,從來沒有親身體會的經歷,此時在房間內左看看右摸摸,一臉好奇的神色。

游青見他這樣,眼底有些心疼,走過去擡手在他臉上蹭了蹭,低聲道:“阿黎,這段日子,跟着我受苦了。”

“不苦啊!我很開心!”白黎搖搖頭,渾不在意地對他笑,說完就往床鋪上一倒,雙臂貼着褥子劃了兩下,眼睛笑眯起來。

游青最喜歡看他不加掩飾的情緒,開心也好、不開心也罷,永遠都是将最真實的一面呈現在自己面前,因此也跟着笑起來,坐在床沿上看着他翻來滾去:“這裏畢竟是丞相府,出了這個房門可要多注意言行舉止,知道麽?”

白黎從床上一躍而起,蹭到他身邊摟住他的脖子,笑道:“那不出這個房門呢?”

游青擡手在他後背輕拍了一下,笑意融融:“随你。”

白黎直直看了他半晌,湊過去親在他唇上,貼着他的唇停了一會兒才拉開距離看他:“這樣可以嗎?”

“可以。”游青眼神變得有些深邃,視線緊緊鎖在他臉上,将他晶亮的眸子、秀挺的鼻梁、紅潤的雙唇一一收入眼潭深處。

白黎感覺到貼着後背的掌心起了些熱度,與他視線對視,斂起笑容,眼中的期待十分明顯:“阿青,你說過你喜歡我的。”

游青被他一句話勾得心口抽緊,看着他眸子裏不加掩飾的情緒,擡手捧住他的臉将自己湊過去,在他唇上輕輕碰了碰,聽着他瞬間淩亂的呼吸,只覺得體內的火騰的一下子燒起來,閉了閉眼,擡起唇親在他額頭、眉心、鼻梁,每親一次都要停上片刻,壓抑全身躁動的情緒。

白黎身體有些輕顫,閉上眼享受着一路下滑的親吻,雖然緩慢,卻足夠他回味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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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游青千年,只是固執地喜歡愛慕着,卻從來沒有往更深層次想過,因為他們沒有真正相處過親近過,所以身體的渴望永遠都在沉睡。

但是現在游青在親吻他,柔軟溫熱的觸感緩慢向他的雙唇靠近,白黎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摟住他脖子的雙手有些發軟,勾不住了,只能無力地攀在他的肩上,遵循着本能,微啓雙唇發出誘惑的輕喘聲。

游青垂眼看着他粉潤的唇,被他口中呼出的清甜氣息撩撥得呼吸有些粗重,腦中僅剩的一絲理智告誡自己保持清醒,唇卻還是不受控制地貼了上去,舌尖在微啓的唇縫一掃而過。

理智的弦即将崩斷,游青雙手猛地收緊将他一把帶入懷中,只覺得他全身柔軟得好像沒了骨頭,體內翻騰的火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隔着屏風,門口突然出現一道人影,擡手在開着的門上十分有禮地敲了兩下:“游兄在嗎?”

游青動作一頓,腦中瞬間恢複清明,看着白黎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臉頰上透着十足的紅暈,心裏又被勾了一下,連忙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有人來了。”

白黎眼睛倏地瞪大,朝門口的方向看了看,一骨碌從他懷裏竄出來,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游青哭笑不得,連忙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應了一聲:“年兄請進。”說着便朝外走去。

外面的人聲音聽着陌生,他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哪一位,不過總歸是住在這裏的考生,因為他們都是同一年中舉,便暫時喊他一聲“年兄”。

外面的人聽到他回答便也朝裏走去,兩人在屏風處碰了面。游青一看是住在隔壁的張元才,今天午時一同過來的四人中的一位,雖然聲音聽着無甚特別,但長得一臉書呆相,倒是極為好認,連忙笑着拱了拱手:“原來是張兄。”

張元才先前在門口覺得聲音聽不真切,此時近距離一聽不由愣了一下,關切地看着他道:“游兄聲音聽着有些沙啞,是否嗓子不舒服?”

游青垂眼遮住瞳孔中一閃而逝的尴尬,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微笑道:“許是來的路上受了些涼,并無大礙。”

話音剛落,裏面的床上突然傳來笑聲。

張元才再次一愣,探頭朝裏一看,見是游青的書童趴在床上埋頭悶笑,不由更加詫異,本來想問他笑什麽的,但是腦子裏又想到一個更讓他奇怪的問題,脫口道:“游兄,怎麽你的書童會在你的床上?”

游青正要找個借口,就見白黎突然直起腰,拉過被子一抖,頭也不回地笑道:“我在給我家公子鋪床!”

張元才一臉莫名地點點頭,回頭看看天色,不明白怎麽這麽早就鋪床,更不明白這書童怎麽鋪個床還要整個人都爬到床上去,但是想了想各家有各家的習慣,便也沒有再問什麽。

游青淡定地笑了笑,指指旁邊的桌椅:“張兄請坐,剛住進來,茶水還沒備好。”

張元才連連擺手:“左鄰右舍的,以後還要經常走動,不必這麽客氣。”

“說的是。”游青笑着在他對面坐下,“不知道張兄日後的膳食将如何安排?”

張元才一擊掌:“我過來正是為了此事!聽說每進院子都有一個廚房,我們這裏一共十人,加上書童一共二十人,不如湊在一起吃如何?”

游青問道:“先來的幾位年兄呢?”

“他們便是如此,各書童一起将飯菜做好,他們有時在各自房中吃,有時會聚在一起吃。”

游青在家時就很少讓白黎下廚,出來更是沒有下廚的機會,此時到了這裏,不用想也知道書童必定是要代替仆役去廚房忙碌的,心裏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點點頭道:“那我們加入進去好了,随後我與你過去走動走動。”

“好!”張元才點頭而笑,見白黎已經鋪好床走了過來,看了他一眼,對他的細皮嫩肉有些好奇,總覺得他不像是會幹活兒的,遲疑問道,“不知游兄的這位書童會不會做飯燒菜?”

白黎點點頭,一臉自豪:“我會!”

游青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心疼,暗暗嘆了口氣,補充道:“會一些簡單的。”

“哦!”張元才點點頭,又說了會兒閑話便離開了。

游青讓白黎在屋子裏好好休息,自己則出去與住在一處的其他人互相認識了一番。

晚飯是所有人聚在一處吃的,解元一桌,書童一桌,白黎一邊吃一邊偷瞟游青,對這樣的吃法十分不滿意。

游青自然是能感應到他的目光,對他安撫地笑了笑,想着今天是為了彼此認識一下才會坐在一起,如今這第一進院子已經住滿了十人,後面再進來的便要住到第二進院子,彼此頂多打聲招呼,沒有一起吃飯的必要,讀書人多愛清淨,接下來的日子,應該多數時間都是在各自房中吃飯。

正獨自思量着,桌上不知是誰挑起了話題,說到了這座別院的主人薛丞相,不知為何皇上要征用薛丞相的住處給他們這些舉人住。

有一名來得早一些的解元,家中似乎也有一些官場的背景,聽風聽雨地便知道得多一點,講起來忍不住語帶傾慕,說皇上有意在京城安排一座舍館,專門供歷屆前來趕考的舉人入住,薛丞相說他這座別院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還不如拿出來用在可用之處,而且每屆舉人數不勝數,哪裏照應的過來,便向皇上進言,選取各郡省的頭名舉人入住,皇上欣然應允。

衆人又随意聊了一會兒才知道,這薛丞相年紀尚輕,至今未曾娶親,因此家眷極少,所有人都住在丞相府,這別院自然是閑置了。

先前那位語帶傾慕的解元又道:“皇上對薛丞相十分倚重,不忙的時候便經常安排他做欽差大臣,下到各地去監察當地官員,一旦查到,必定嚴懲。因此,但凡心裏有鬼的貪官污吏,對他都是聞之色變。”

游青所處的煙陵郡地處偏僻,對這些事自然是聞所未聞,但聽了半天之後忍不住腦中想起一個人來。

那邊又有一人開口:“來的時候便聽人議論,說地府有黑白無常,人間有笑面無常,說的可是這位薛丞相?”

“正是!”

游青挑眉,有些了悟,問道:“薛丞相可是單名一個常字?”

那人詫異:“正是!游兄也知道?”

“略有耳聞。”游青随意地應了一聲,便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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