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悲戚如蟻千金局
若有來生,我願為蝶,翩翩起舞,花叢香醉。若有來生,我願為風,揚揚扶起,綠林恣意。若有來生,我願為水,涓涓而流,涼月清暢。若有來生,我願為何,只因今生,無期無盼。
郭襄追出去的時候,已經看不見秀芳姑娘的影子了。好在剛剛因為秀芳姑娘跑得太急,撞到了人,那人正在那裏抱怨。才詢問了方向,而這個方向只有一條小路,沿着小路走去就是柳河畔。一種不好的知覺,讓郭襄加快了腳步。果不其然的,當到達柳河畔的時候,秀芳姑娘正站在岸邊,靜靜地看着那湖水流淌。郭襄生怕驚動了她,輕聲地加快了腳步,就在她伸出手快要拉住秀芳姑娘的衣袖時,突然秀芳姑娘一個縱身,只聽湖裏一聲巨響,人已不見了蹤影。
“不要。”郭襄不覺驚呼,突然從她的身後,一個青色的影子閃過,徑直躍入湖中。總算是及時地将人救了上來。郭襄趕緊走了過去雙手相交有規律地按動她的胸口給她做急救,幸好入水不久,不多時候,秀芳吐出了幾口水便醒了,郭襄總算松了一口氣。
秀芳姑娘睜開了眼睛,看見的是藍藍的天,白白的雲,世界還是如此的美好,怎會沒有眷戀了。她止不住地放聲大哭了出來。
郭襄見她眼中的淚水,好似被感染一般。心中不禁悲憫,輕輕地将她抱在了懷裏柔聲安慰道:“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秀芳姑娘聽到這如此暖心的話,也總算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我們先找個客棧安頓下來吧。”聽到聲音,郭襄才看到救人的正是剛才在酒肆的那個青衫男子。見郭襄點了點頭,那名男子才将秀芳抱了起來,走向了集市的方向。
青衫男子将秀芳姑娘安頓在了‘賓悅客棧’,請來了大夫為其診治并無大礙後,才離開房間。随後郭襄幫忙整理了秀芳姑娘的衣衫,也走了出來。此時夕陽西下,紅霞映天,卻像個嬌俏喜笑的小姑娘。房間在二樓,樓道裏,青衫男子聽見房間開門的聲音轉身,正好看見了郭襄走了出來,那映日的紅霞正蓋滿了她的雙頰。青衫男子依舊是那如五月陽光,六月柳絮的笑容,暖暖地看着。時間仿佛會定格一般,為什麽了,只因為那是,美。
“秀芳姑娘怎麽樣了?”青衫男子輕聲問道。
“沒事了,只是打擊太大需要多多休息。過段時間就會慢慢好起來的。”郭襄說着走到了欄杆邊,不禁感嘆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青衫男子卻也知道她為何悲從中來,淡淡道:“秀芳姑娘從小便跟着父親相依為命,父親病重不得已她四處籌錢為父親治病,向地下錢莊借了五百兩銀子。只可惜,最後老人家還是離開了,留下了她一個人無依無靠,還有就是她這輩子都還不起的債。今日那兩個讨債的大漢便是這錢莊的打手。”
“五百兩?秀芳姑娘身無分文,為何他們會願意将這樣一大筆銀子借給一個明知無力償還的弱女子,難道就是為了能将她賣給妓院抵債。”雖然這種事情電視上見多了,但是活生生地擺在你的眼前,任誰也無法無視,無法不怒。
看着郭襄的憤怒,青衫男子并沒有過多的情緒,好像這只是一個故事一般。繼續淡淡地解釋道:“在他們看來,就算是賣了十個秀芳姑娘,也值不了這個價。”
郭襄這次并沒有因為憤怒而開口,只是等着青衫男子接下來的話。可是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夕陽,可是眼中卻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悲憫,不禁讓人感覺到他不願開口的這件事竟比被賣入妓院還要慘痛百倍。
既然青衫男子不願開口,郭襄也知不必再追問。轉言提議道:“我想等她好了,随我回府裏今後能有個依靠。只是她那些債務,不知道我是不是能還得上。”對于這個時代的價值觀,郭襄還是相當的模糊的,不知道這五百兩是多少,能買多少頭羊,多少頭牛的。
青衫男子意外地轉過了頭,碰到這種事情別人是躲都來不及,何時碰到過如此心思的人。而看她的申請卻沒有絲毫的虛假敷衍。不覺地在心裏起了幾分欣賞。“姑娘有這份心思已經是難能可貴了,至于秀芳姑娘所欠下的銀子,姑娘就不用操心了。再下既然救了秀芳姑娘的性命,就沒有救一半的道理。”
難道是有錢人,郭襄聽着這話,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難道你有五百兩銀子幫秀芳姑娘還債。”
雖然這是常人的想法,但是青衫男子卻顯得有些尴尬,“這個,再下到沒有。不瞞姑娘,在下身上的銀錢也并不多,只怕連一百兩銀子也沒有。”
郭襄難免有點失望,可是見青衫男子如此的自信滿滿,不禁又好奇問道:“那你要用什麽方法還債?”
“這個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青衫男子神秘微笑道。
福源賭莊,就是秀芳姑娘借錢的地下錢莊最大的營生,也就是主營業務。這裏有最豪氣的賭客,一把便是上千兩的銀子。随手一揮,只是為了自己賺得一時的快意;也有最貧窮的賭徒,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地押注,押完了就走,第二天再來。只為每日拼死拼活賺來的幾個銅板能在一夜之間為自己贏得一個奇跡,帶來可以豐衣足食的財富。這仿佛就是一直上演的一個十分諷刺的笑話,這豪氣的賭客随手的一把就足可以讓一個貧窮的賭徒安心過上一輩子,可是偏偏這錢卻落入了賭桌。而貧窮的賭徒卻要用自己辛辛苦苦的血汗錢來賭取他們指甲縫中露出的那一點點銅臭,而最後,這辛辛苦苦的血汗錢卻也落入了賭桌。難怪這開賭莊的都富得流油,連心肝都燒焦了。
這豪客還是得要有豪客的待遇的,在賭莊的二樓上準備着三間大的廂房,擺着一張長長的方桌,足可以坐下二十人。這裏的賭注,起步五百兩。還有兩間小一點的廂房,裏面同樣擺着一張長長的方桌,不過小一點,也可以坐下十人。這裏的賭注,最低也要一千兩。
賭莊的官家,張勝。本來正從帳房裏走出來,本來正得意地看着樓下那一堆堆發光的銀子,突然一名小厮跑了過來,在他的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只見他臉色一沉,突然疾步來到了靠右邊的小廂房。奇怪的是,在這偌大的賭場裏,本是應該大戶大喊為自己引來財神爺的。可是這靠右邊的小廂房裏卻是靜得出奇。張勝推開了們,房裏只有五個人,桌上堆滿了白銀珠寶。四人靠在桌子的四周站着緊緊地盯着正對門面的桌上。只見這邊的桌上放着骰鐘,而站在這邊的那人一手正要揭開上面的蓋子。這人一把的絡腮大胡子,本就小的眯眯眼就更顯得精明了。就在蓋子揭開的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哭了,淚倒是流不出來,只是心中淌血,無法阻止啊。當然除了一人,就是那揭開骰鐘的人,這人頓時放聲大笑。那是,誰贏了這一桌子的銀子能不大笑了,就是旁邊的人哭得慘,他才笑得更歡了。
“邱老大,今天這一桌子怕是帶不走了吧。”這話有意思,是太多了帶不走了,還是,你本就不該帶這麽多走了。
不過這邱老大倒權當不明白似的,依舊心情大好地看着走進來的張勝寒暄道:“張管家,這是知道我帶不走,來幫忙的吧。我就說吧,這張管家是個熱心腸子的。”
這張勝倒也精明,一副受了表揚的神情信步地走到了邱老大旁邊說道:“邱老大這是客氣了,您是本賭莊的客人,既然這桌子帶不走,身為福源賭莊官家,理當幫邱老大處理這個問題。”
“那好,就有勞張管家幫忙準備輛馬車吧。這車錢我給了。”說着就從那對銀子裏随手抛了一塊出去。邱老大自然明白這張勝話裏有話,身為老大,什麽沒有,手底下人手還是多的,就是整張桌子搬走都沒問題,更何況是這一堆珠寶。只是你張勝是個讀書人,我邱老大可不是,你跟我繞彎彎腸子,我可不跟你耗。
張勝見邱老大不接茬,直接就要走連忙道:“聽聞邱老大僅一日連賭一百三十九局,連贏一百三十九局。再下一時技癢,不知道邱老大可否賜教,陪再下堵上一盤。”
這句話若換做是其他人提起,只怕人人都會覺得是賭場輸不起錢,不讓人帶走。可是這話是張勝說的那就是理所應當的。張勝,逢賭必勝。誰也不知道他是跟誰學的,是什麽時候開始賭的。只是當大家知道這人時,他就從來沒有輸過。據他自己說來是孔老夫子教的,誰說書生就必須精通四書五經,這張勝卻是偏偏學會了旁門左道,而且其成就不比哪個文人名士來得低。而聽這話的人不僅不會生氣,更是得意。
邱老大此刻便是如此,只見他那細小的眼睛此刻卻更是連看都看不見了。“能得張官家擡愛,願與在下一搏,卻是再下的榮幸。就算今天把這全部的銀錢送與張管家也值了。”
“邱老大客氣了,這本就是邱老大贏來的,我又有何理半路劫財。只是這規矩也不能破了,所以這次的賭注只一千兩銀子,邱老大看可好。”張勝說着詢問了邱老大,這邱老大身為海天塢的當家,掌管南下四江海運自然是不把這一千兩放入眼中。張勝美其名曰是為了一較高下,但實卻也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要知道這賭場雖然龍蛇混雜,但卻也容不下他人出千。這邱老大是賭莊的常客,且是豪客。賭技如何張勝自然是一清二楚,即使有再好的運氣也絕不可能如此逢賭必贏。更何況邱老大是何等人也也絕不會使出什麽不入流的手段。既不出千又逢賭必贏,這事可就蹊跷了。
“不成。”一聽這話稍有意外,只聽邱老大接着說道:“這和張勝一賭,誰多少賭場高手求都求不來的,我邱老大今天有幸,怎能就這麽普普通通地一局。”
“哦,那依邱老大的意思了。”張勝道。
“如果你贏了,我這桌上的銀錢全歸你。”邱老大話一出,這張勝可為難了,雖說自己逢賭必贏,但是要一時拿出這麽大的賭注來,還是有些問題的。
只聽邱老大接着說道:“而你的賭注卻不能是銀錢珠寶。”
“那邱老大要在下以什麽為賭注了?”張勝問道。
只見邱老大走出門,環視着賭場。突然從賭場的後門一名女子披頭散發地跑了出來,手上系着繩索,神色慌張的四處亂撞。兩名大漢立刻從後面追了出來抓住了她。這名女子跑的并不遠,只是靠近後門的幾人好奇地望了一眼,完全沒人去理會。只是站在樓上的邱老大卻正是看得清清楚楚。他随口問道:“張管家,你看就以這女子為賭注如何?”
跟在一旁的張勝好奇地看了一眼,奇道:“我倒是看不出這女子有何魅力,居然能值得了這滿桌的金銀珠寶。邱老大莫不是看在下使不出銀兩,遷就在下的吧。”
邱老大反笑道:“這女子自然是不值的。但是若是作為和張管家的賭注,莫說是屋子裏那滿桌的金銀珠寶,就是這整座賭莊只怕也是值的。”
張勝這下也笑了,他明白。邱老大并非真的想要一份賭注,而只是為了讓這場賭局更添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