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夜探監牢文德殿
月色的美在相思,相思的美在往昔。黑色的牢房,小窗口散進的月光那樣的淡卻那樣的清晰。仿佛點點滴滴,一縷一縷地灑了進來。沐浴的臉龐,挂着淡淡的微笑,卻是冰涼如水的心碎。
突然哐當的聲響打破了這份凄美,聞聲轉生的身影在見到了來人徹底地僵住了。眼前的人雖然穿着一身灰色道袍,可是卻依舊掩不去他眼中那如來自惡鬼之界一般的狠戾。
祁蒙看出了她的緊張,道明了來意:“我來,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或許恐懼是因為想象而變大了,此刻他一開口後。郭襄竟發現他已少了幾分的決絕,多了微微的柔和,甚至眼中竟含有掩蓋不住的淡淡哀傷。想起那日聖靈池那般慘烈的生離死別,竟有些同病相憐惺惺相惜。“你問吧。”
“你為何還能活着?”
活着嗎?是為了來到這裏和他相遇。還是為了相遇後的再次分別,原以為自己是先離開的那個,卻竟然再這麽短的時間裏,成了被離開的一個。“我也不知道,如果結局如此,我也不希望我能在這裏。”
祁蒙并沒有追問下去,因為他也說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想要得到這個答案。當初執着着心中的不公想要活下去,他從來不會停留。可是現在實現了,卻發現竟比死了還要痛苦。他活着,可是确是用另一個人的死作為代價。直到那一刻他才發現,原來活下去真正想要的卻是陪在她的身邊。這仿佛是一場罪惡的交易,難道天命就真的不可違嗎?而眼前的人竟然跟自己有着極近相同的遭遇。為何?是如何做到的,還是為了什麽。随着最挂念的人離去,一切都好像已經不重要了。他還能抓住點什麽了?
郭襄有些意外他竟就這樣轉身了,然而她心中卻有疑問。“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祁蒙沒有回答而是停下了腳步。
“你為何要抓我?”
“因為你活着。多少年來我一直不解為何上天獨獨對我不公,讓我患上了如此的不治之症。直到十二年前在達州的河川旁遇到了你,或許是許多年來心中的不敢與怨恨讓我太過孤獨了。”郭襄沒想到他的與其竟然如此的蒼涼,可是轉瞬間便不見了。“許多年來我一直研究如何自治,但卻永遠差了一步。看到了你,我便想到了所謂的能醫不治醫。或許用你的命來探究我可以看得更清楚,尋找出自救的辦法。”
雖然他沒有說,但是郭襄聽得出來那是一種異類仿佛找到了同類的感覺。而若是真的找得到辦法,他也不可能對歐陽蓉見死不救的。
“那日在達州河川你落入了冰河,若無奇跡斷然沒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是你卻在十二年後出現在了小樹林,更使出了九天玄舞。”祁蒙答道。
“原來如此。可既然現在你的病已經好了,為何你還要幫他們卷進皇宮的争鬥了?”郭襄問道。
或許在別人看來一切不可理喻的事情,卻有着別有一番的意義。祁蒙冷哼一聲道:“為何不可?”
“他又與你無冤無仇。”郭襄不解道。
祁蒙冷冷道:“你又如何得知?”
“那他與你有仇。”郭襄道。
“沒有。”祁蒙的回答是如此的坦然直白,可是卻讓人一頭霧水。“妻離子散,生離死別。你可知造是什麽成了這世道最悲涼的慘劇。”
郭襄若有所悟,确有幾分沉重,任誰也無法置身世外。“是戰火。”
争權奪勢的明争暗鬥,一統天下的熊熊野心。那一句一将功成萬骨枯,一個帝位的争奪又何止萬骨枯。
“難道你以為這堂堂的權利之位就只是一個人所能代替的,你現在的所作所為何嘗不是又是一輪的助纣為虐。一個制度的形成,不可能僅僅因為幾個人而被推翻。只要這個王朝倒了,便會有另一個王朝的誕生。每一磚一瓦莫不是都是用鮮血染成的。”
祁蒙靜立,仿佛不為所動,眼中的迷蒙卻表明了他此刻的懷疑和思考。
對于這個讓自己開始接觸死亡的人,她此刻竟沒有半絲的怨恨和恐懼,反而是善意的規勸。“我在小的時候曾經聽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個人得到了一張藏寶圖,于是他便正裝來到了沙漠尋寶。皇天不負有心人,按着地圖他總算是找到了寶藏的入口。可是他所帶的水和糧食卻都用光了,沙漠的天氣瞬息萬變,他起身才發現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了。遼遼荒漠,沒有水就等于沒有了生命。此刻的他已經顧不上寶藏,只想着如何能夠找到水源讓自己活下去。終于在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掙紮,他終于找到了一片綠洲,而綠洲的後面就可以看到來時的路。清澈的湖水,碩果累累的果樹,此刻這裏仿佛一片天堂,縱使再多的寶藏也無法可比。休息了一夜,吃飽喝足,他想起了寶藏。他帶滿了水和果實,尋尋覓覓,老天爺好像特別的眷顧他讓他很快地就找到了寶藏的入口。他拼盡了全力挖出了寶藏,可正當他想回到那片綠洲的時候,卻再也回不去了。”
祁蒙并沒有給郭襄總結的時間,故事剛剛講完便走出了牢房。郭襄看着淡若無痕的月光,銀光如影,幕幕憶念最終停留的是那一句話,“只要活着便會有希望。”
文德殿是皇帝平日處理政務的地方,盤龍金柱琉璃高頂,一派富麗的莊嚴,展示的是一種無言的威勢。郭襄跨進紅木高檻,縱然此刻已做好了面對的準備,卻也不免為之一震。趙寅因奉監國之名坐于禦案上,肅目凝望開口道:“歐陽蓉,你毒害狄王,是何居心從實招來。”
郭襄從來未曾想過自然也不知道這動機是什麽。
趙寅見她久久不答,轉眼問向了側後。“歐陽學士,不知你可有什麽話要說的?”
聞言郭襄轉頭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着一人,這人身形纖瘦長相平凡,只是縱然官袍在身也掩蓋不住骨子裏的儒雅随意。他與歐陽蓉的長相并不相像,可是眼中淡然端和的目光卻是如出一轍。沒想到這樣一個放在馬路上無人過問的老者竟就是三甲之師,歐陽沨。
只見他徐徐開口:“三王爺,此事疑點尚多。老臣雖疼愛小女,但是絕無偏袒之意。小女與四王爺琴瑟相合,為何會突然下毒,這是其一。其二,小女乃一介女流,而四王爺遍跡江湖多年,縱覽險惡人心。若小女不懷好意,四王爺應早有察覺多加防範,如何會這般輕易得手。其三,就算是毒是小女所下,為何她不另尋她法,而是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栗子糕是她所做,更親自送了過去。這種種跡象都實有不妥,小女愚鈍,卻也并非毫無心思之人。”
趙寅沒想到這平日随和不争的人,今日竟能條理清晰字字珠玑的做這一番詳解。那從容自華的淡然,竟不動聲色地流露出了一種不容争辯的威嚴。“歐陽學士這麽說,是說本王抓錯了人,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了?”
這人就是故意的,縱然郭襄這樣糊裏糊塗也聽得出這話中的意思。事情還沒怎麽着了,就扣了一頂污蔑皇親的帽子下來。
歐陽沨倒也不驚,依舊徐徐地開口道:“老臣不敢,只是據實明禀。”
沒想到這歐陽沨一介書生卻也是極有傲骨之人,生死捏于他人之手,卻是一句恭維的話都沒有。連一句“還望明察”這樣的虛詞都不願用。
“好一個據實明禀。既然如此,那就将此事交由刑部調查,調查期間歐陽蓉就暫關刑部大牢。而歐陽學士這段時間就委屈您,在家等待調查結果。”趙寅擺出一副明君的模樣,只是眼角的得意之色當真掩蓋不住。
這刑部是什麽地方,常年趙寅掌管的地方。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一進便是生死不知了。就算常年置身事外的人也清楚這當中的厲害,歐陽沨強忍心中的不忍與疼痛,開口道:“老臣遵旨。”
這天牢還真是待客的好地方,牢門剛剛關上,卻又被打開了。
趙寅手中提着一個精致的小籃子站在門口,随後老頭迅速搬來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桌椅放好後,他便揮手示意他們都退下。
郭襄不明白這堂堂的三王爺為何會來到這裏,更親自将籃子的菜肴擺到了桌上,擺放好碗筷。
此刻的郭襄已經換上了囚服,寬大白色的囚服,散落的發鬓讓連日悲傷的她看起來是如此的凄楚憐人。
趙寅坐了下來,柔聲道:“請坐。”
郭襄不明用意,聞言坐到了對面。
“相信這幾日你一定沒有吃好,這是我讓人備下的一點小菜,你嘗嘗。”趙寅如此心平氣和确實讓人有點意外,但好酒好菜備着不動這可不是郭襄的風格。夾了一塊紅燒錦鯉,心中暗自點了個贊。
趙寅看她如此順勢反而訝異,“難道你不怕我在飯菜裏下毒?”
這個她還确實從未想過,郭襄放下了筷子,靜心對視道:“你有的是機會。”
或許是許久未曾和人如此坦率地交談了,雖然話中無好意趙寅竟不惱反而欣喜。“看來你和四弟的感情并不十分深厚。”
郭襄抓過酒壺,徑直給自己倒了一杯,嘴角清揚,這世間的情感若非身處其中之人又有何立場說三道四,她也不願與這樣一人談及。“你今夜來,難道就是為了給我送吃的。”
趙寅不以為意,既然她不願多說他便不問了。他抓過酒壺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一飲而盡。“你可知當日是我先向父皇提的親?”
郭襄有些愕然,沒想到他會問這樣一個問題。“那我應該慶幸上天的眷顧。”
這答案如趙寅所料,反而正中了下懷。若是表示惋惜,只怕他今夜也就來錯了。“上天的确眷顧,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就如同此刻。”
郭襄以為他話中的意思,是因為趙哲搶了他老婆,結果遭報應了。而歐陽蓉沒有選人的眼光也遭報應了。原來他此刻來是來炫耀自己的成果的,不禁用鄙視的眼光看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你想要的結果你已經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趙寅聞言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這也說明她是一個忠貞的女子,從未想過他人。“我想世間應該沒有不想活着的人。”
郭襄不明所以,默而不答。
“我有一個辦法能讓你活下去,不知你是否願意?”
郭襄當然不會真的傻到以為他會真的派人調查還自己的清白,只是自然他将自己置于死地為何卻又要救自己。只是想起了趙哲的那一句話,不免心中動了心。“愛說不說。”
趙寅清淺一笑,不以為意。“只要你住進金銅閣。”
“那裏是什麽地方?”
“我的別院。”
郭襄淩亂了,這是金屋藏嬌的節奏啊。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有當這金屋阿嬌的資質。眼前的人不禁也順眼了許多,這人雖然不咋的,眼光倒還不錯。趙哲,你老婆就要被人拐跑了,若是此刻你在這裏,會怎麽辦了。是一拳回過,當一回英雄就自己這個美了。還是暗暗地在他的酒杯裏下點巴豆,讓他拉肚子,拉到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趙寅看她眼中流轉以為是在思考,适時開口問道:“如何?”
郭襄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竟有這麽大的魅力,正所謂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抛。“我覺得你将我直接綁了帶走會比較快。”
原以為拒絕會熱鬧趙寅,奇怪的是他并沒有生氣,反而似乎有點糾結。“的确,但私心裏我更願意你是心甘情願跟我走的,即使這是一種交換。”
沒想到這人還懂得最起碼的尊重,看來壞人也有壞的有品的。
“我知道一時之間你難以接受,我給你一晚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文章原本寫有一篇,覺得不滿意,現在重新修整。後面的還未修整好。待慢慢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