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師兄!”
驚喜的聲音響起, 沈修瑾正欲往前的腳步緩緩停下,看着那個白色身影朝他跑過來。
謝孤懸離得遠,冰洞門前有禁制在, 他不敢靠得太近。
龍骨傘被他松開,在冰天雪地裏奔向等了三天的人。
這一幕落在沈修瑾眼裏, 興奮欣喜的謝孤懸向他跑來,那雙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就這麽撞進了心裏。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為什麽要接住往他懷裏撲來的謝孤懸。
不過他知道, 謝孤懸在外面等了他三天, 一步都未曾離去。
許是這樣被等待, 讓他心軟起來,沒有抗拒這一次的接觸。
那種奇異而輕微的心軟, 像是輕點一下, 不等他想明白,就因為腰被牢牢抱住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師兄,恭喜師兄。”
謝孤懸抱着他的腰擡頭,滿眼都是歡喜,說完後又軟軟喊一聲:“師兄。”
一聲聲的師兄讓沈修瑾逐漸從不适中走出來, 頭疼的同時, 卻也覺得無比熟悉。
而喊完師兄的謝孤懸, 竟是越發大膽,将臉埋進他胸膛輕嗅,末了,還将側臉倚靠在他胸口, 緩緩收緊胳膊。
“師兄, 我好想你啊。”
他說話聲音嬌滴滴的, 連絲毫屬于男性的低沉和磁性都沒有, 嬌氣軟糯。
而大多男修在他這個年紀就開始有男人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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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沒見,沈修瑾聽到他聲音後想到這些,不過他開口說的第一句,算是謝孤懸也比較熟悉的。
“你先放開。”
清清冷冷的聲音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好吧師兄。”
謝孤懸又抱了一下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沈修瑾薄唇微抿,想了想,也只當沒有看見他舍不得的表情。
他不知如何去應對,就只能這樣。
“等了三天?”
想到在冰洞中鞏固修為的時候發現外面的一切,沈修瑾問道。
“嗯。”謝孤懸小幅度點頭,說:“師兄随時有可能出關,我怕回去就趕不上了。”
他這話一出,讓原本還想問他怎麽不回去等的沈修瑾徹底問不出口了。
短暫的安靜過後,謝孤懸剛才的低落過去得很快,他又仰起臉,笑得乖巧又甜,說:“師兄,你把眼睛閉上,我給你看個東西好不好?”
見沈修瑾沒有立刻答應,他又軟下語氣:“師兄,你閉上眼睛,很重要的東西。”
這樣軟乎乎的祈求,終是讓沈修瑾無奈閉上眼睛。
修士不用眼耳便可用神識觀六路聽八方,他如今又突破至元嬰,修為再上一階,神識和五感比之前更為敏銳。
但他現在收斂了神識,沒有刻意去探究。
高挺的鼻梁,俊朗卻因沒有表情顯得清冷的眉宇。
謝孤懸沒有立即拿出東西,他微仰起臉,在日光下看着這張俊臉。
薄唇稍顯涼薄,不近人情。
但他知道,沈修瑾并非這樣的人。
一陣輕微的靈力波動過後,他輕輕執起那只拿劍的右手。
只是沒想到,本該是動人的畫面,卻因為沈修瑾稍顯抗拒而變得有些激烈。
沈修瑾想掙開手,但謝孤懸握緊了。
對方只有煉氣初期的修為,身子骨又弱,在他眼裏,幾乎是脆弱的。
現在他又結了嬰,一身修為和靈力充沛,尚未出過手,還不知此時如何,所以怕傷到謝孤懸,他不得不克制住力氣,反倒讓謝孤懸壓制住了他。
而謝孤懸見狀,只得哄道:“師兄別亂動。”
發現他只是拉着自己手,沒有其他,沈修瑾這才放下警惕,停止不動了。
不過心中難免因為自己的失态感到無措,好在他總是面無表情,旁人也看不出來。
每每面對謝孤懸時,他總是會擔憂,是不是這個嬌滴滴的師弟,又要抱着他不放,或是做些其他的,這種接觸短短一兩次還好,可若是像剛才那樣黏在一起,他始終都無法習慣。
手心裏一個還帶着體溫的東西被塞進來,下一刻又被寒山澗的風吹冷。
“好了師兄。”
甜甜軟軟的聲音響起,沈修瑾睜開眼。
一塊白色透明的玉佩被放在他手裏,玉佩上刻了兩條首尾相連的魚。
雕刻的這兩條魚,用好聽點的話來說,比一般刻在玉佩上的魚“豐腴”了許多。
胖頭胖身子,雕刻的人手藝是不太好的,線條不夠流暢,本該是追逐戲水的兩條魚因為肥美像是擠在了這小小的玉佩上。
“師兄。”
謝孤懸忐忑的聲音響起,他又帶了幾分期待,小聲說:“師兄,這是我刻的。”
“嗯。”
已經差不多猜到的沈修瑾應道,不過視線落在他臉上後,又想了下說:“不錯。”
遲來的淡淡誇獎還是讓謝孤懸高興起來,一雙眼睛笑得彎彎。
“師兄,就是你給我買的活玉,上個月紅色褪去,就再也不長了,所以我就給師兄刻了個玉佩。”
他話語又變得活潑,滿心滿眼都是歡喜。
這時一陣冷風吹來,凍得他瑟縮一下,擡頭再看沈修瑾的時候,又笑起來。
眉頭輕皺,沈修瑾看他這樣,擡手一道結界打在他身上,阻擋了寒風的侵襲。
還浮在後面的龍骨傘被他用靈力牽引過來,示意謝孤懸撐着傘。
“多謝師兄。”因為這份體貼,謝孤懸臉上笑意就沒斷過。
不過在他伸手想抓着傘柄的時候,被沈修瑾發現了手指上的細碎傷痕。
握住那個冰涼的手腕,剛才他倆手接觸之時,就發現謝孤懸手很涼,卻因為玉佩而打斷這個念頭。
“師兄,不礙事的,過幾日就好了。”
謝孤懸讪讪笑着,想要将手背在身後,不讓他看。
“沒上藥?”沈修瑾松開他手腕問道。
“沒,剛刻好就發現靈光出現,知道師兄要出關了,身上沒有帶外傷藥。”謝孤懸小聲解釋。
“我不常受外傷。”見沈修瑾沒說話,以為他不信,便又低聲補了一句,眼裏都帶着委屈。
“嗯。”
從玉佩中拿出一個玉瓶,沈修瑾淡淡應了聲,謝孤懸嬌生慣養他不是不知道。
煉氣初期的修為,還未淬體,受傷自愈沒有其他修士更快,又在這裏等了他三天,靈力都放在維持結界上,傷口就無暇顧及,這些他都能想通。
“塗抹在傷處,即刻便好。”
他把玉瓶給了謝孤懸,這傷口都是小傷,地階複元散已算大材小用,恢複的自然也快。
至于手裏的玉佩,其實沈修瑾有點沒明白,這活玉是買給謝孤懸的,他卻雕刻成玉佩給自己。
“多謝師兄。”
接過玉瓶,謝孤懸歡喜道,雖然心中還想讓師兄幫他塗抹,但想了想還是作罷,今日已經抱過了。
松開龍骨傘,自己給自己上了藥,水狀的藥起了效用,手上細碎傷口在注視下很快就愈合了。
“師父。”
謝孤懸還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聽到沈修瑾這句話,便擡頭去看。
穿着青衫的病弱女修站在不遠處,她出現的悄無聲息,沒有任何靈力波動。
“天霄師伯。”謝孤懸小聲喊道,露出個腼腆的笑。
天霄看了眼謝孤懸,笑着問他倆:“話說完了?”
她早已察覺沈修瑾出關,只是三天前謝孤懸就跑來這裏等着,那副眼巴巴盼着的模樣,雖說她有些疑惑,可還是給兩個小輩留了說話的時間,沒有立刻過來。
沈修瑾心中窘迫,也不知師父看到了多少。
他倆都沒說話,活像被抓包的兩人,不敢言語。
天霄笑了笑,卷袖便帶着他倆離開了這裏。
下一刻,三人出現在寒山澗的院落裏。
眨眼間周圍景象就變了,謝孤懸眨了下眼睛才回過神來。
陌生的院落,這裏應該就是師兄住的地方了,他好奇地打量周圍。
“咳。”天霄掩嘴輕咳幾聲,這才将視線又放在謝孤懸身上。
她神色稍有變化,很快又恢複,沒讓沈修瑾發現。
“小瑾,帶你謝師弟在這裏坐坐,師父先去煉藥了。”天霄說完又咳了幾聲,在謝孤懸乖巧說師伯去忙的時候,轉身進了煉藥房。
師姐不在,應該又下山了。
“師兄,我能去你房間坐坐嗎?”謝孤懸聲音很小,有些不好意思再去拉沈修瑾衣袖。
“可以。”
沈修瑾沒有拒絕,院裏雖說有結界,可到底還是冷,他們師徒三人自身便可抵禦寒冷,但謝孤懸修為太低。
三人住在一個院落,相比謝孤懸自己獨住的靈鶴殿,沈修瑾的房間十分樸素簡潔,一眼就能看完。
而在房間角落裏,一株通體綠色的小樹散發着濃郁木氣,一進來就像是走進了蔥郁森林中,木靈滋潤着周身。
謝孤懸坐在桌邊椅子上,看着沈修瑾關上窗戶。
室內寒意被擋在外面,沈修瑾又拿出一塊暖玉,房間很快變暖。
“師兄。”謝孤懸眼睛亮晶晶的,知道這是因為他才這麽做的。
“師兄,這是?”
他看着桌上的一個錦盒問道,兩人一進來就看到了這個。
“師父送與我的。”沈修瑾自然知道這是誰放的。
“對了師兄,你怎麽不穿法衣。”
謝孤懸點點頭,知道這是慶祝師兄結嬰的禮物,不過視線落在沈修瑾身上黑衣後,就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
修士常穿煉制的法衣,可用來抵禦攻擊和各種天氣,甚至有的法衣都可以算高階法寶。
“在寒山澗苦修,以修為抵擋周遭變化也是修行的一種,習慣了。”
沈修瑾淡淡開口,一簇火苗在他指尖出現,用赤金鳳火很快燒開一壺水,給他倆都沏了杯茶。
“神樹三月之期已到。”
随着他的話,角落裏的通天神樹被靈力控制着,輕輕落在桌上。
“師兄,那我可不可以在修煉的時候,遇到不懂的來找你。”
謝孤懸沒有推脫客套,收起神樹的時候問道。
“當然不會一直麻煩師兄的,師兄有空我再找師兄。”他補了一句,帶着笑意的眼睛裏都是期盼。
“可以。”
沈修瑾點頭,離宗門大比還有兩個月,這段時日他都待在門內,不會下山。
“多謝師兄。”
得了準話的謝孤懸笑容更燦爛,直晃人眼。
兩天後,正在寒山澗打坐的沈修瑾睜眼。
他手上出現一枚傳音符,是那天謝孤懸離開時給他的,傳音符靈力波動閃過。
“師兄,你今日有沒有空?”軟軟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想起那日答應他的,沈修瑾大概猜到什麽事情,便回了一個字:“有。”
不多時,傳音符再次有了靈力波動。
“那師兄,我來找你。”
“嗯。”又回了一個字,見傳音符沒了動靜,沈修瑾沒有收起,而是朝裏面注入靈力。拿着另一枚傳音符的謝孤懸會跟着符令找到他。
不過他還是起身,離開了這片苦寒之地,朝寒山澗邊緣飛去,這裏謝孤懸受不了。
等到兩人遇見的時候,一聲師兄從謝孤懸嘴中喊出來。
他聲音實在是嬌氣,軟滴滴的,這聲師兄叫的就像是在撒嬌。
沈修瑾思緒一恍惚,好像從出關那日起,謝孤懸就總在他眼前晃悠,嬌滴滴地喊他師兄。
謝孤懸還随身帶着通天神樹,想給他看自己運行經脈時的不對。
他修為低,說有其他人在的話,會忍不住去想去留意,所以原本想帶他去自己房間的沈修瑾只得作罷。
修為低的弟子确實有這方面的困擾,無法徹底靜心。
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在寒山澗無人的地方尋了個冰洞,布下結界抵擋寒意,兩人就在這裏相對打坐。
還未入定運轉經脈,謝孤懸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說道:“師兄,我看過話本,這叫私會。”
……
他這話說的,就像兩人有什麽私情一樣。
沈修瑾愣了下,眼裏有着茫然,接下來卻是沉默無語,只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