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結界中感受不到絲毫寒冷, 一臉天真的謝孤懸高興地跟他說這個,沈修瑾沉默過後,才想出了解釋的話。
“私會是指男女之間, 你我并非私會,只是尋一處地方修煉。”
他淡淡說着,眼中剛才的那絲茫然消失, 維持了慣有的冷淡。
對謝孤懸所說的話本, 其實他也看過, 書房裏有不少師父看完的, 他也可以随意翻閱。
但這些話他沒有說,特意避開了,讓還懵懵懂懂的謝孤懸開始運轉靈力。
除了內息不穩, 功法運轉在第五層時出現了一點偏差。
沈修瑾演化出一幅經脈運轉圖,将正确的靈力運轉出來讓謝孤懸看着。等他再次試的時候,雖磕磕絆絆的, 但還是把之前行錯的地方改了過來。
他悟性好,資質也本該是上乘。
神識從謝孤懸正在運轉的經脈內收回, 第六層不再有問題,也就不需要時時看着, 留待他自己鞏固修習便可, 不過沈修瑾心中還是有些可惜。
那些斷裂的經脈他看到了,幾乎寸寸破損,引入體內的靈氣不像其他人一樣,運行之後會歸于丹田之內, 他只能一點點引入靈氣, 在經脈中艱難運轉, 而最後歸于丹田內的靈氣, 所剩也不多了。
謝孤懸這些年只修煉到煉氣初期,已經屬實不易。
通天神樹散發着木系靈氣,被攏于結界內,沒有飄散出去。
他倆找的這一處冰洞,靈氣還算充足,也較為柔和。
寒山澗并非全都是苦寒之地,有的地方雖看起來寒冷無比,可靈氣是十分濃郁的,就是修煉時需多花費心思,降服那些冷厲靈氣。
看着閉眼修煉的謝孤懸,沈修瑾沒有出聲,想了想還是在他倆周圍布下一個小型聚靈陣,放了些上品靈石。
聚靈陣運轉,結界內的柔和靈力頃刻間就變得充盈濃郁起來,身處其中舒适無比,體內經脈在運轉,身體自然而然開始吸收靈氣,輕靈木氣同時在細潤無聲的滋養經脈,看似十分細微,一天兩天甚至都難以察覺,但時日久了,對經脈還是很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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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通天神樹在,修煉環境更為舒适,在這裏無事,給謝孤懸護法的同時,沈修瑾也閉上眼睛,順勢鞏固修為。
等到謝孤懸修煉完畢,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師兄,我第五層練成了。”
他眼裏都是喜悅,亮晶晶看着沈修瑾說道。
“不錯。”沈修瑾已經逐漸習慣随口誇他一句。
謝孤懸修煉的功法,正是雲岚宗的雲天玄功,也是每個弟子都會修煉的內功功法,而十六歲這個年紀,不說頂層第十層,起碼第九層都練到了,而他卻因為身體修煉得十分緩慢。
“走吧。”
沈修瑾起身,等他收好通天神樹後,揮袖撤了結界。
寒意立即撲面而來,好在謝孤懸已經撐起了龍骨傘,将刺骨寒意擋在外面。
“師兄,我聽說寒山澗地底有萬年玄冰,是真的嗎?”
他跟在旁邊,往外走的時候,低頭看了看腳下,還用腳尖蹭了下地面,像是試圖在地上找到玄冰。
“有,在深處。”沈修瑾看見他動作,又說道:“這裏沒有。”
聞言,謝孤懸擡頭,停了試圖在這裏找到玄冰的動作。
兩人又往外走,他笑彎了眼睛軟軟問道:“師兄有沒有見過萬年玄冰呀?”
“見過。”沈修瑾點頭,對他問這些沒有起疑心。
寒山澗在雲岚宗還算有名,一個是這裏實在過于苦寒,只有苦修的弟子才會來這裏,另一個,則是深處的玄冰,雖說萬年的難尋,但千年的若是有心去找,還是能找到的。
兩人走出冰洞,還不等謝孤懸睜大眼睛,想問問萬年玄冰是什麽樣的,他還沒見過,就跟着沈修瑾走到了冰洞外的崖邊。
這個冰洞下面是一個很深的狹長山谷,被很厚的冰雪覆蓋。
“往裏走,有時會有弟子接了任務來這裏找玄冰,或是找到後拿去賣,千年玄冰較為好找。”
沈修瑾指了下山谷左邊,山谷往那邊蔓延,肉眼難以望到盡頭。
“萬年玄冰在最深處,低階弟子很少進入。”他又說了一句,也是為了不讓謝孤懸因為好奇跑進深處被凍傷,那裏嚴寒無比,連他都不會随意進去。
謝孤懸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就乖巧點頭,說:“知道了師兄,我就是問問。”
“對了師兄,萬年玄冰,是什麽樣子呀?”
他語氣軟糯極了,眼裏有着好奇。
沈修瑾想了下答道:“淡藍色的冰,寒氣會侵蝕身體,修為低會被凍傷,嚴重了會有性命之憂。”
“藍色的冰。”謝孤懸重複一遍他說的話,像是在想那種顏色的冰會是什麽樣子。
“走吧,我送你回去。”
已經快到傍晚,寒山澗的風更為猛烈,沈修瑾便開口說道。
“多謝師兄。”謝孤懸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不再去想什麽萬年玄冰,他的高興和興奮誰都能看出來。
沈修瑾沉默。
他知道這個嬌滴滴的師弟喜歡在他眼前轉悠,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過尚在可以忍耐的範圍。
謝孤懸懦弱柔軟,但善良天真,只要不遇到事情也不會無緣無故哭。
兩人站在飛劍上,在宗門內禦空不會太快,所以也就不用将他定在劍上。
“師兄。”
悄悄伸手想抱着前面人的腰,卻被一陣靈力輕輕推開,謝孤懸委委屈屈喊了一小聲。
吃過好幾次虧的沈修瑾早已有了防備,聽到這個可憐的聲音也不為所動。
“站穩。”他淡淡說完,腳下長劍就帶着他們飛了出去。
兩人離開後,待過的冰洞裏,一抹細微殘魂貼附在地上,正是謝孤懸剛才所在的地方。
聚靈陣已經被沈修瑾随手抹去,不再有靈氣被聚攏在這裏。可地面還是殘存了一點陣法,還有未曾消散的靈氣。
冰洞中的靈氣本就較為充裕,被撕裂的殘魂蟄伏着,緩緩吸收靈氣。
等到明日午時,寒山澗的風停歇了,它便會出去,在山谷裏尋找玄冰。
長劍朝宗主峰飛去,迎面而來的風被結界擋在外面。
謝孤懸知道,這是師兄特意為他築起的屏障。元嬰修士禦空時,肉身便可抵禦強風,不必如此。
他站在後面,看着前面脊背挺直的人,想到剛才沈修瑾的防備,眼裏閃過一絲極淡笑意。
兩人往前飛的速度并不快,行到一半路時,就聽見前面傳來的聲音,談話聲和喝彩聲都有,聽起來有些熱鬧。
“師兄,是比武峰。”謝孤懸說道,還探頭往前面看。
“嗯。”
沈修瑾自然也發現了,甚至比他聽見的更早。
“師兄不去嗎?”謝孤懸問他。
被問到這個,沈修瑾薄唇微張,即将說出口的時候想到了什麽,又生生咽下了,開口:“嗯,我送你回去。”
他其實要去的,大比之前的切磋也算是試手,不少參加大比的弟子都會來這裏,還可以掌握同階對手的情況,自然不會錯過。
只是如果現在說去的話,不出意外,謝孤懸會跟着。
他也不知道為何,許是這個師弟實在是過于嬌氣,他是去比武試手的,可能顧不上謝孤懸,便沒有出聲。
想到自己每次受傷時,哪怕是小傷,謝孤懸都哭得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盡管知道他是擔心自己,可對沈修瑾來說,還是有些無奈,比試要是受傷了,演武堂中那麽多人,他要是真的哭起來,不去安慰也說不過去。
于是他倆就這麽飛過了比武峰。
從寒山澗飛過來,禦空的人很少,等過了比武峰後,因為飛得慢,還遇到不少打招呼問好的人。
“師兄,你要送我回去嗎?”
謝孤懸從長劍下來,他仰起臉這樣問道。
夕陽餘晖落在他臉上,本就傾城的一張臉更為柔美。
“嗯。”沈修瑾狀似自然地避開他視線,淡淡應了一聲,就率先走上青石臺階。
這條路他以前就走過,這段時間其實也不算走過許多次,可現在聽着旁邊一聲聲的師兄,莫名就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師兄。”謝孤懸走在他旁邊,想要伸手拉住他衣袖。
一陣清風吹過,本來應該拉住的,但是他眨眨眼,發現自己抓了空。
明明師兄衣袖就在近前,但他就是摸不到。
謝孤懸疑惑不已,卻怎麽都抓不到,只得去問:“師兄?”
他困惑極了,眼神表情都是摸不着頭腦的疑問。
沈修瑾無奈,随他停下腳步,略有些尴尬地開口:“我已結嬰。”
修為越高,施起術法來越發得心應手,以前做不到,現如今就能做到,以溫和的手段讓謝孤懸碰不到他。
在謝孤懸面前,他特意收斂了所有氣息,以防傷到這個柔弱的師弟。所以對謝孤懸來說,習慣了和之前無異的相處,甚至還未意識到這些。
“師兄,你不讓我碰了嗎?”
眨眨眼睛,謝孤懸明白過來,傷心又委屈,巴巴看着沈修瑾,那雙漂亮至極的桃花眼逐漸濕潤,眼瞅着都能當場哭出來。
臺階上不止他倆,旁邊不少路過的弟子。這句話很容易讓人想偏,以至于不少人腳步都慢了下來,甚至還有驚訝看他倆的人。
許是那個弟子眼神過于驚訝,讓沈修瑾心中甚至慌了下。
經歷過之前他和謝孤懸的傳聞,他有些擔心,這句話會不會又被人誤會,只得努力挽救。
“不是,我只是不讓你拉衣袖。”
笨拙的解釋卻是承認了這點,謝孤懸一聽就抽噎起來,眼淚從臉頰滑下。
沈修瑾:……
于是很快,路過他倆旁邊的人,都能看到謝孤懸柔柔弱弱拉着沈修瑾衣袖,蹭在他身旁走,離得極近,邊走還邊擦眼淚,哭得那叫一個動人。
美人落淚,又是個傾城傾國的美人,這等容顏世間都少有,讓不少見到他這幅模樣的,心中痛惜不已,沖動一點的,甚至都想問問他,是不是受了欺負。
不過礙于他旁邊那個冷冰冰的沈修瑾,再沖動的人,也只是在心裏沖動沖動,并沒有真的上前來問。
頗為頭疼卻只能妥協的沈修瑾表情冷冰冰的,用以掩飾被悄悄勾了下手指的僵硬。
對謝孤懸他沒有一句安慰的話,讓好幾個弟子心中都感嘆,這等絕色美人在身旁都不為所動,可見其心性有多堅定。
靈鶴殿前,沈修瑾将衣袖從他手中抽回。
已經将人送回來,本該直接離開的,可他沒有走,猶豫之後低聲問謝孤懸:“為何要這樣?”
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了下,剛才被勾住手指的感受似乎還在,還有那天,他出關時,謝孤懸抱着他說想他。
這一切,其實他都不明白,他和謝孤懸,不過是在小飛仙境裏一同待了幾日。
“師兄,什麽事啊?”可謝孤懸卻不知道他在問什麽,歪了歪腦袋全是疑惑。
薄唇微抿,讓他說也說不來,于是沈修瑾沉默之後,只說沒事,轉身就要離開。
“師兄。”謝孤懸卻忽然叫住了他。
兩人視線對上,沈修瑾聽到他說:“師兄,我喜歡和師兄待在一起,師兄對我好。”
這話在靈鶴殿前傳開,除了他倆,就只有一個匆匆路過的弟子聽到,這次的話沒有任何會讓人想偏的地方。
對他好嗎?
沈修瑾在心中想到,不過對上那個清澈的眼神後,他不再被這些困擾,點點頭示意知道了,依然沒有問出自己最想問的事情,就離開了這裏。
看着那個身影走下青石臺階,謝孤懸才進了靈鶴殿內,他剛進來,就察覺到外面的動靜。
“師弟,可讓我好等。”
蕭元徵冷笑了下說道,那日他來看望過謝孤懸後,就再也沒見過人,總是推脫避開他。
“蕭師兄。”謝孤懸表情明顯慌了下,有些怕他。
正想示意靈鶴殿的仆役弟子過來,就聽蕭元徵又是一聲冷笑。
“怎麽,想找你喜歡的沈師兄?”他臉色很不好看,眼裏都是譏諷。
“見他就跑去寒山澗,我來找你,只能吃個閉門羹,謝孤懸,你可真是好樣的。”
蕭元徵倒也不是什麽醋意,只是他這樣拉下臉面,卻盡遭受了冷遇,這對比,着實讓他火大。
“你別忘了,還有七年,宗主之位就到了重新角逐的時候。”
說到這裏,他壓下火氣,背着手神色平緩,甚至都不去看謝孤懸,在靈鶴殿裏悠閑地轉了轉,拿起前殿的金色靈鶴擺飾在手裏邊說邊把玩。
“我爹當初可是在我師祖面前說了好話的,咱們宗主德高望重,若是繼續任宗主一位,對雲岚宗只有好處。”
撇去平日裏因嚣張慣了而常常看不起人的因素,他跟着他爹見過一些事情,倒也沒蠢到什麽地步,起碼在宗主峰,是絕對不能亂說話的,而威脅人對他來說也十分得心應手。
謝孤懸聽完他說的話,原本垂下的眼捷擡起,眼中冷意閃過。
他神色變化極快,像是被威脅了一樣,怯怯說道:“蕭師兄,是我不好,給蕭師兄賠罪了。”
聽到他服軟,蕭元徵放下手裏的東西,這才回身笑了下,并無感情。
“你今日,去找姓沈的幹什麽了?”他盤問道。
“我修煉時遇到了小問題,就找師兄去問了。”謝孤懸一臉無辜和怯意,又想起來什麽,說道:“師兄結嬰出關,近日有空,我才去找他的。”
只有金丹期修為的蕭元徵眉頭一皺,他知道沈修瑾結嬰成功了,可自從上次被壓着打,他就見不得沈修瑾,自然也聽不得他的好事。
“對了蕭師兄。”謝孤懸問他:“師兄已經元嬰期了,蕭師兄是如何做到,明明就在這裏,卻瞞過了師兄?”
眼神天真純淨的美人一臉好奇看他,語氣裏都是仰慕。
這讓聽慣了馬屁的蕭元徵一下子從剛才聽到沈修瑾結嬰的不悅中出來,心中不免有了些得意,元嬰期又如何,就算他借用了秘寶,那也是以金丹期修為避開了對方神識。
“近日剛得的暗晶隐霧衣。”
他笑了下,眼神中有着不在意,一件天階法衣而已。
“暗晶隐霧衣?這是什麽?”謝孤懸眼裏都是好奇。
“用來避開耳目罷了,堪堪能擋住化神修士的探查。”蕭元徵依舊是不在意的樣子,眼神頗有高高在上的意味,說道:“不過若是等我到了元嬰期繼續煉制,可擋住渡劫修士神識。”
謝孤懸适時地張了張嘴巴,以示驚訝。
聽到這種好東西,他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極為好奇,小聲問道:“那蕭師兄,能不能讓我看一看,就看一下。”
他小心翼翼的樣子着實讓人心生憐惜,美色一上頭就沖昏了腦袋,蕭元徵大手一揮,說道:“看一下又如何,就是借你幾日穿着玩都無妨。”
好在他剛得了這件法衣,又是一件十分趁手的東西,還不至于徹底昏了頭腦,直接送人。
“蕭師兄,真的嗎?”
謝孤懸似乎是不敢相信,睜大了眼睛問道,語氣依然小心。
“什麽真的假的,我說了借你就是借你。”蕭元徵翻手間,手中就出現一件灰色外衣,看起來極為輕薄。
“多謝蕭師兄。”謝孤懸接過隐霧衣,神色中透着興奮。
在蕭元徵的示意下,他還穿上隐霧衣試了試,不過蕭元徵金丹期修為比他高了兩階,很快就從洩露出的氣息找到了他。
和之前不同,蕭元徵在靈鶴殿裏和謝孤懸一起喝了兩盞茶,又聽了許多句乖巧軟糯的蕭師兄,這才心滿意足離開了這裏,宗門大比即将到來,他也要去修習切磋,好拿個名次。
天色晚了,待蕭元徵離開後,殿門關上,靈鶴殿裏安靜下來。
謝孤懸拎着法衣進了房間。
蕭元徵那個蠢貨,身上還有自己煉制成傀儡的元一殘魂,躲在靈鶴殿前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将法衣攤開,浮在空中仔細看了會兒。
衣服上綴有一些黑色晶石,是一種産于幽冥谷的暗晶,最大只有指甲蓋大,平日裏很少見,而這衣服的材質,攤開後輕薄如霧氣,不出所料的話,是用了沼瘴之地的迷隐霧煉制而成的。
能将霧氣化為衣料這種手段,只有渡劫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
不過蕭元徵那個大乘期師祖,已經閉關兩年多了,應該不是他,可能是從別處得來的。
東西是好東西,若是買的話,價錢絕對不會低。
謝孤懸心情很好,眉宇間都是愉悅,将這暗晶隐霧衣收了起來。
到了他手裏的好東西,可就不好再拿回去了。
想起蕭元徵說的三日之後在後山相見,那裏是護山大陣邊沿,會有妖獸出沒,平日裏少有人去,若是做些什麽,呼喊求救都不會有人聽見。
謝孤懸心情依然很好,九陰絕殺大陣不說大陣了,差一個玄冰就可以布置個小陣法,到時候就能看看,這陣法威力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