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明月清輝灑下, 照亮了竹林。
伴着竹葉沙沙響聲,沈修瑾澆完了最後一根竹子,眼神平靜冷淡, 擡頭往前方看去。
謝孤懸坐在石頭上已經睡着了, 雙手撐着臉頰,腦袋微微朝左邊歪着。坐在那裏都能睡着, 可以想出他有多困。
清冷月光照在他臉上, 本就明豔漂亮的臉更加牽動人心。
看着他睡熟了,睡顏恬淡安靜,不再是白日裏的過分熱切,那雙桃花眼也不再灼熱地看着他, 沈修瑾也不知為何,就這麽靜靜看向月光下的人。
竹林中十分安靜,他也沒有說話打破這份寧靜。
心中曾經泛起的細微波瀾早已平息下來,他知道, 謝孤懸長得好看, 于是便多看了幾眼。
而這時, 許是睡得太熟,謝孤懸身子晃了晃, 整個人就要朝左邊倒去。
沒有猶豫, 沈修瑾往前一步,卻是立刻出現在他身邊,将人扶好。
“師兄。”
因着剛才的搖晃, 謝孤懸在睡夢中受了一驚,揉着眼睛醒來, 看見沈修瑾站在他旁邊, 就習慣性叫了聲, 嗓音稍顯沙啞。
這個聲音和以往聽到的嬌軟怯懦不同,倒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低啞階段。
等到再長大一些,大多數男人聲音都會變得低沉磁性。
竹林裏太過安靜,沈修瑾聽的分明。
不過随即謝孤懸就站起來,拉着他的衣袖嬌滴滴問道:“師兄,完了嗎?”
嬌嬌氣氣的軟糯嗓音,将剛才那種異樣感沖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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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他剛睡醒,聲音聽起來沙啞。
沈修瑾這樣想到,沒有在這件事上多留心,他點頭:“嗯,完了,我送你回去。”
謝孤懸陪他到現在,此時夜深了,送回去也是應該的。
冷冽卻讓人心安的聲音讓謝孤懸眼裏帶了笑意。
“師兄。”
沈修瑾聽到這個嬌嬌氣氣的聲音,心內已沒了多少無奈,甚至聽出謝孤懸只是想喊他一聲。
可手上忽然傳來一點觸碰,随即就被握住了。
溫熱柔軟的手握着他的手,讓他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臉上維持着那份淡然。
他看着和他相對而站的謝孤懸,那雙映着月色光芒的桃花眼裏全是得逞的笑意,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就止住了。
沈修瑾狀似自然地垂下眼捷,避開了那個亮晶晶的視線。
“你我同為男子,這樣不妥,以後,別再這樣。”從謝孤懸手中掙出,他聲音雖冷淡,可說着就看向謝孤懸。
“也莫與他人這樣。”沈修瑾不放心,怕再有蕭元徵那樣的人騙他,便又叮囑道。
看着這個認真的眼神,謝孤懸神色落寞,他咬了咬唇,試圖辯解:“師兄,我沒牽過別人的手。”
可他這樣一說,反倒讓沈修瑾不知所措。
他與謝孤懸并無越界的可能,也知道謝孤懸纏着他,無非是因為他救過他,可就算這樣,他也不能放任謝孤懸這樣下去。
若是以後有別人救了謝孤懸,要是那人心術不正,騙了他該如何是好。
在他眼中,這個天真懵懂的師弟,就算再嬌氣柔弱愛哭,也不該被人騙了,所以必須告訴他,這些是不能随意做的。
在他簡單說完後,謝孤懸眨眨眼,乖巧點頭說:“知道啦,師兄。”
可話雖這麽說,答應得很好,但下一刻,他衣袖又被拉住輕輕搖晃,嬌氣的謝孤懸黏糊糊又對他撒嬌。
沈修瑾心中再次生出無奈,有些頭疼。
罷了,只要不被其他人騙了就好。
夜已經深了,他不欲在這事情上糾纏下去,召出背後長劍,推拒了想要抱着他的謝孤懸,将人用靈力輕輕推到後面,就禦空而起回了宗主峰。
“淩雲閣的牌子,有沒有動靜?”
到了靈鶴殿後,沈修瑾沒有立即離開,示意謝孤懸讓其他人退下,便低聲問道。
閉關之前,他将那塊牌子給了無比好奇的謝孤懸。
其實說是閉關三月,不過只是大概說法,他提早出來了幾日,到今天才滿了三月時間,也到了和淩雲閣說好的時候。
“有,師兄閉關半個月之後,牌子就閃了下。”謝孤懸點點頭,眼神透着認真,邊說邊拿出了牌子。
“這幾日本來要說的,結果忘記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還撓了撓耳後。
接過牌子,沈修瑾聽他這樣說,就知道淩雲閣那邊得手了,他稍一思索,就開口問道:“明日我去東流城,你去不去?”
謝孤懸沒見過血,可這件事既然他知道,當初也是想讓他能增長些膽量,盡管看起來沒有成功,但還是問了句。
“去。”
猶豫着點頭,謝孤懸臉上明顯有着害怕,可當他看向沈修瑾的時候,又說道:“有師兄在,我不怕的。”
“好,我明日再來。”沈修瑾說完,就在謝孤懸戀戀不舍的一聲聲師兄中離開了靈鶴殿。
而在他離開後,原本膽怯柔弱的謝孤懸,眼神轉瞬間就變了,摩挲着手裏的茶杯。
松昆被淩雲閣殺手殺了的時候,他就在不遠處“看着”,利用元一殘魂,附在一只飛鳥身上。
靈樂峰多了個陌生的雜役弟子,蕭元徵利用他爹的令牌,給松昆弄了個外門弟子的身份,在其他人眼裏,是松昆走後門進了雲岚宗。
那幾日雲岚宗死了兩個弟子,還有外敵闖入,蕭元徵這裏多了個人,要不是有蕭榮啓在,他是無法掩蓋松昆身份的。
謝孤懸本想利用松昆和他手裏的留影石讓蕭元徵身敗名裂,可蕭榮啓插手了這件事,将松昆困在了靈樂峰,毀掉了他布置在雲岚宗各處的留影石。
那些留影石被下了符咒,只要松昆一死,無論在哪裏,留影石都會飛到離得最近的人手裏,或是直接将畫面浮現出來,所以蕭榮啓不得不先困住他,再秘密清理那些。
可松昆也是個狠人,動用秘術提升修為,直破渡劫期,邊吐血邊掙脫了蕭榮啓的禁锢,這般秘術會傷及本根,甚至有損壽數,可在死亡面前,這些完全顧不得。
他手裏還有最開始的那塊留影石,便以這個為威脅,要麽讓他離開,留下留影石,要麽,他就把留影石裏的畫面浮現在整個靈樂峰上空,讓雲岚宗所有人都看着。
在雲岚宗內,蕭榮啓不敢大動幹戈,之前幫蕭元徵掩蓋松昆的身份,也是為了不被其他人發現蕭元徵和外敵勾結,被抓住把柄,只得放走了松昆。
可雲岚宗外就有淩雲閣的殺手等着,姓于的修士尋了好幾日機會,卻始終進入不得,正欲扮做想要加入雲岚宗的低階修士時,就察覺到布在雲岚宗後山出口的那些細線被觸動了,他在松昆身上下了引信,只有松昆能觸發細線的動靜。
對于這些事情,謝孤懸只是旁觀,沒有做任何動作。
蕭榮啓知道這件事,就無法利用松昆來弄死蕭元徵,那對方也就沒了可利用的價值,他看着松昆被那個殺手砍下頭顱,血色彌漫在眼前,又很快消失。
那天可惜的,是松昆的神魂連同肉身,一起被那個殺手毀掉了,他無法得到松昆神魂來煉化,也沒辦法得到松昆那個提升修為的秘術。
放下茶杯,一縷殘魂纏繞在他指尖。
靈鶴殿裏燈火輝煌,可燈火照不進他黑沉沉的眼裏,冷漠的神情讓人無法猜測他心思。
第二天一早,沈修瑾就到了宗主峰。
他看着醒來不久的謝孤懸揉着眼睛喊師兄,用軟糯嗓音喚他,乖巧無比。
其實只要不哭,謝孤懸是很會讓人心軟的,天真又乖巧,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何宗主夫人會那樣寵他。
不過發覺還有些迷糊的謝孤懸站在劍上後,還想湊過來摟住他,沈修瑾不為所動,沒有絲毫心軟,直接用縛地術将人定在劍上。
東流城太遠,要想盡早趕回來就要抓緊時間,禦劍速度自然快,謝孤懸這點修為,還是小心為好。
他這樣想着,絲毫不覺得自己做得不對。
又被定在劍上的謝孤懸眼神幽怨無比,本來想裝着剛睡醒渾水摸魚,誰知還是被定在了這裏。
當三個人頭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沈修瑾依然淡定,就連吓得花容失色撲進他懷裏的謝孤懸的反應,他也已經預想到了。
一聲極輕極輕的嘆息,沒有讓其他人聽到,就像是只做了個口型。
他看着淩雲閣的修士将人頭毀去,這才輕輕推開了把臉埋進他懷裏不敢去看的謝孤懸。
松昆一事就此了結,兩人便回去了。
時間過得飛快,在每日的修煉切磋中,雲岚宗大比很快到來。
十年一次的宗門比試,規模自然不會小,還有其他門派前來觀摩祝賀,可謂是熱鬧無比。
大比前一晚,不少人聚在摘花臺前,三兩成群說說笑笑。
修士容顏常駐,除了過于年輕的弟子面帶稚氣,大多都看不出年紀,這前一晚的摘花臺算是給前來的各派弟子出風頭的機會。
修士之中最多的,還是屬資質平庸的,那些能修煉到大乘甚至半步飛升的人,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
是以修真界各大宗門的青年才俊不是只會修煉,和凡人一樣,也有婚姻嫁娶,只是較凡人更灑脫些。
有年輕男修飛身上了摘花臺,在一片花海虛影中,準确找到了那朵真正的花,手中一探,便将那朵花撈了過來。
他身形潇灑,落地之後目光在人群中巡視,眼帶笑意,在外圍所有人的注視之中,将花抛向了最合他眼緣的女修,用俗氣的話來說,也是他覺得最漂亮的女修。
得到花朵的女修面帶嬌羞,雖說摘花臺并非定情之地,只是尋一個自己想給的人,就算給了,雙方也不必都做出回應,因為有人确實只是想出出風頭,覺着好玩而已。
得到花的女修因為一些羨慕的目光紅了臉,匆匆離開了這裏,手裏還攥着那朵花。
沈修瑾在人群中看着這一幕,聽着周圍人的笑談聲。
這樣的熱鬧,似乎也不錯。
他這樣想着,衣袖就被旁邊人拽了拽。
“師兄。”謝孤懸仰起臉,桃花眼微微彎起,在熱鬧的人群中帶着笑意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