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牆上被釘住的“人”四肢還在掙紮, 若是尋常人中了這一劍,早已絕了氣息。
破廟外沈修瑾身影出現,兩指并攏化為劍氣朝另一具身軀龐大的屍首斬去。人頭滾落在地, 只是比常人大了許多的屍體并未倒下, 腫脹怪異的手伸長, 直沖他心髒。
劍氣震蕩, 屍體跨出兩步就被攔腰截斷, 數道黑光從體內飛出, 早原地飛舞打轉, 最後分為兩股, 一道朝着沈修瑾而來,另一道, 則是湧入牆上的屍體之中。
黑光分明是缭繞的魔氣, 沈修瑾神色不變,在黑光到眉心處時, 周身湧起一股靈力, 将其悉數擋在外面。
赤金鳳火從他眉心竄出,金紅色火苗倏然照亮臉龐,眼中映出的火光分外明亮。
熊熊大火燃燒起來,不多時就将纏繞過來的魔氣悉數消滅。
看着倒在地上分為幾塊的屍體身上衣衫褴褛, 麻衣粗布, 想來原本是鄉下人家。仔細查看後就發現屍身上的黑色病斑,和他在染了疫病的人身上看到的一樣。
走近屍體用靈力翻動,将上半身屍塊正面翻轉過來後, 一道黑光就從中極快飛出來。
他神色不變, 掐訣将其困住, 靈力網逐漸縮緊, 火苗蔓延,倏地燒了過來,大約半刻鐘後,靈力網裏的黑色光芒才不動了,那股陰冷魔氣也消散。
撤去鳳火,便露出小指指頭那麽大的黑色硬物,有類似根須的東西遍布,像是發了芽的種子。
魔種。
他之前在藏書閣翻找時,發現了一本記載魔族各種術法手段的書,上面所寫的魔種就與眼前的東西十分相似。
一縷神識探進去,頃刻間識海裏就感受到那股陰冷怨氣,死去時的痛苦折磨,死時的不甘,悉數被裹在其中,完全是個邪物,甚至還能感受到那股病邪氣息,和疫病很像。
這場瘟疫來得又猛又急,源頭這兩日也并未找到,染病的人還在不斷增多,或許和這魔種有關。
又和魔族有關。
沈修瑾皺眉,之前他找到的妖花就是魔域之物,現在又發現這種東西,也不知魔族在暗中還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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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發出嘶啞聲響的屍體前,擡頭看着被釘在牆上的屍體,這個地痞無賴已經死了,現在不過是被魔種侵占了屍身,吞噬了魂魄,成了具沒有任何意識只知殺戮的魔屍。
劍氣剖開屍身腹部,果然發現了正紮根吸收血肉的魔種。等魔種吸收了足夠的血肉,便會一分為二,分出來的新魔種會尋找下一具剛死不久的血肉之軀。
曾經有魔族屠了城,用魔種控制全城的屍體成為他麾下魔屍大軍,為禍一方。
按照書上所寫,魔種只能在死人身上附着,或是奄奄一息即将死亡的人,活人有生氣,天然就與死氣對沖,尤其是年輕力壯的。可現在魔種攜帶的疫病邪氣在不少活人身上也有,甚至極有可能就是造成瘟疫的源頭。
并未在方圓百裏內發現任何一個魔族蹤跡,沈修瑾将這具屍身內的魔種強行拔除,帶回去也好再做查看。
魔種一離開屍身,掙紮的屍體立刻垂下手腳再也不動了。
他轉身走出破廟,天罰劍自行從牆裏抽出來,在那具屍體落地之後,整個破廟燃燒起來。
赤金鳳火雖比不上傳聞中的淨世業火,也可将這些魔氣疫病徹底摧毀,不留隐患。
而不等他往回趕,望着餘和城上空淡淡的魔氣,眼神陡然就變了。
另一邊,城東藥棚裏,謝孤懸乖巧待在裏面,然而察覺到動靜之後,他就出了藥棚。
越來越多的病患因病痛呻l吟不斷,甚至有的身上黑色病斑越來越多,那些病斑顏色在加劇變深,直至那處皮膚腐化,稍一按壓病斑處就會戳破那層皮膚,湧出黑色的粘稠液體。
有慘叫聲響起,左宴明驚醒,連忙出來查看。
角落裏體弱的老人直接沒了氣息,然而屍體卻很快變青膨脹,從木床上站了起來,朝離得最近的撲殺而去。
場面眨眼間就亂了,謝孤懸聽見幼童的哭聲,擡眼看去正是草草,見她病了的母親将她抱進懷裏,從床上滾下來想把她塞進低矮的床底。
原本想去尋找沈修瑾的腳步停下,他眼裏閃過不耐的情緒,卻還是朝那邊走去,将母女兩人帶到藥棚裏,布下一層結界後,之前特意挂在腰間的傳訊符就亮了。
“形勢有變,你先躲起來,等我回去。”
沈修瑾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他暗暗松了口氣,師兄還在。
“知道了師兄。”他弱弱回了句,語氣中帶着害怕。
有明顯異于常人的“人”在人群中撲殺,他定睛看去,黑青皮膚和腫起膨脹的身軀一看就不是活人,左宴明正在對付屍體。
這裏只有他二人有法力,不能不去幫忙。
夜裏突襲,大多數人都睡熟了,好幾人都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殺,有黑光鑽入體內,很快地上的屍體就重新站了起來。
要對付的死屍變多了,謝孤懸面上逐漸變得吃力,他撐起龍骨傘,一面玄火旗浮現在空中獵獵作響,有火龍從旗中飛出,張牙舞爪纏上正在殺人的屍體,熊熊烈火在屍身上燃燒。
左宴明金丹中期的修為,對付還沒成氣候的魔屍尚可,只是他一邊還要護着受驚不已的人群,就難以照顧到謝孤懸這邊。
沈修瑾一路從餘和城中飛身掠過,所過之處劍斬魔屍。
城內不比城東野外那裏還有左宴明和謝孤懸兩個修士,都是凡人,面對魔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就算有習武之人勉強抵擋一陣,也并非魔屍對手。
謝孤懸身上有他留下的禁制,還未觸發,暫時沒有危險。
天罰劍從一戶人家已經破掉的窗戶中飛出來,情勢緊急,房內有魔屍出現,只能破窗而入。
餘和城不算小,之前瘟疫蔓延,不少人都染了病,死去的人屍身被魔種侵占成為魔屍繼續殺其他人,數量只會越來越多,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沈修瑾飛身上了空中,天罰劍緊随其後。
在餘和城上空站定,長劍豎于身前,他閉眼凝神,神識籠罩了整座城,衣袍獵獵作響,随風不斷鼓動。
天罰劍不住旋轉,無數劍影浮現,宛如實質,瞬間在他身前排開,待沈修瑾再睜眼後,諸多劍影悉數殺向城中。
化神一動,伏誅邪祟。
亂了套的餘和城哭泣尖叫不斷,到處都是駭人的魔屍在殺人,甚至連一些貓狗牲畜都被殺死成了魔物,到處行兇撕咬,本該是寂靜歇息的夜晚,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神識覆蓋下,随心而動的劍影精準将魔屍滅殺,沒有傷到任何一個活人,而十來個漏網之魚在一個黑色人影閃過後,就倒在了地上。
若不是顧忌城裏的其他人,不然這個殺招會來得更快更猛,無差別攻擊每一個活物。
劍氣餘波散了之後,城中有一瞬的安靜。
本以為必死無疑的人狼狽坐在地上,用手擋住眼前即将到來的攻擊,眼睛緊緊閉上等死,可一陣氣浪猛地吹過之後,帶起周圍飛沙走石,那人睜眼就看見形狀怪異的青色屍體已然倒在地上。
這一幕發生在餘和城許多地方。
而沈修瑾這時已趕到了城東野外,這裏同樣安靜下來,魔屍倒了一地。
左宴明知道是他做的,心中不免一陣慶幸,幸好來了個化神期的,不然他就算是顧到城外這些人,城裏殺人的屍體就算能抵擋住,但又能擋多久。
“沈師弟。”他上前正欲問問情況。
“左師兄,我師弟在哪裏?”沈修瑾面上雖不顯,但心裏還是焦急的,謝孤懸根本不在這裏。
“謝師弟?”左宴明這才往謝孤懸剛才站着的地方看去,那裏空無一人,他急道:“不對啊,剛才謝師弟還在這裏。”
“仙師,剛才那位仙師喊着師兄、師兄,像是看見了誰,這一眨眼就不見了。”有老婦從地上起來,聽見他倆的話顫巍巍說道。
“多謝。”沈修瑾向她颔首致謝,又說道:“左師兄留在這裏,我去找他。”
他留下一句話就消失了。
左宴明心中焦急,畢竟謝孤懸修為低,又是宗主嫡傳弟子,只能盼望早些找到,不要出什麽事。
他也想去找人,但這裏的人還需重新安頓,只得按下心思,先通知褚然那邊再說。
數十裏外的樹林中,迷霧四起,五感逐漸遲鈍,若是再走下去極易失去方向。
謝孤懸一改臉上的焦急之色,停下腳步,語氣帶着涼意:“聞人少主,變成我師兄的樣子引我出來,我來了,現在還遮遮掩掩算什麽?”
白色迷霧在附近湧動,有短刀倏然從身後出現,架在他脖子上,刀刃冰涼。
“少廢話,混沌珠拿來。”臉色蒼白的聞人越出現在他身後說道。
“聞人少主要是願意,就随我一同回去。”謝孤懸低低笑了聲,嗓音低沉磁性,和平時截然不同。
“不過。”他拖長了語調,停頓後才笑着開口:“若是聞人少主願意,想盡快奪回流影術,我倒是能幫個小忙。”
聞人越收回短刀,殺氣瞬間褪去。
實際上他并非來尋仇,謝孤懸修為再不濟,身上定會有禁術防身,就算真的殺了他,說不得就有秘術将他蹤跡傳回,勢必會被雲岚宗那個宗主記恨上,這種事情極有可能發生,之前那次是他被謝孤懸以流影術激怒,才會失态動手。
離開後回想謝孤懸對謝家的恨意,若是利用的好,說不定是一大助力。
易容成沈修瑾的樣子引他出來,一路都沒有動手,謝孤懸知道自己上次的話起了作用,所以就跟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