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路行至燕翎山, 再往前就到西海地界了。
神識延展千裏,遙遙就能望見水天相接那一條線。
一行人在灘上落下,海水拍打着岸邊。
“他們進了西海。”
牧衍看着手裏的演命陣盤說道, 裏面正是謝孤懸的一點命火,指引着他們來到西海。
只要這一點命火不滅,謝孤懸就沒有性命之憂, 但這只是暫時。
沈修瑾沒什麽表情,聽完就看向沒有邊際的海面。
“我去。”他聲音平靜,和牧衍對上視線。
為除魔一事, 雲岚宗大半都出動了,而牧衍則留守宗門, 與三個長老看顧雲岚宗。
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世家大宗都去了人間除魔衛道,誰能想宗門沒出事,倒是一直安居靈鶴殿的謝孤懸出事了。
“我與你一同前往。”牧衍握緊了手裏的陣盤,小師弟在眼皮子底下被擄,他難辭其咎。
“夫人體弱, 賊人又知大陣弱點。”沈修瑾看着他說道。
擄走謝孤懸的古鴻打傷靈鶴殿其他弟子,将他們困于幻陣之中, 還是牧衍在宗主大殿裏察覺到不對,追出來的時候發現護山大陣有處薄弱點被破。
他帶人追出來沒多久,就收到了沈修瑾的傳訊,幸而之前因為沈修瑾和謝孤懸往來密切, 連他倆都交換了傳訊符。
出來已經一整天, 眼看着太陽就要落下去了。
牧衍眉頭緊皺,師父臨走前讓他看好雲岚宗, 就算有三個渡劫期長老坐鎮, 可若是真的有強敵來襲, 擄走謝孤懸的人知道這些,要是在他手裏失了整個雲岚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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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他,我不會回來。”知道他為難,沈修瑾聲音微啞,做出了承諾,說完就從牧衍手裏接過演命陣盤。
牧衍淩空畫了個陣法,将陣法緩緩推入他胸膛。
沈修瑾看着他臉色逐漸蒼白,明白這是禁術。
“真到了性命關頭,陣法會将你帶回這裏,我也會盡快趕來。”他說着,又在腳下布了個傳送陣。
“多謝。”沈修瑾接過牧衍給他的陣符,萬裏範圍內,就能從西海任意一處到達這處傳送陣。
他說完身影就消失不見,讓還想說什麽的牧衍頓住,知他心急如焚,就不再廢話,轉而對跟來的其他弟子吩咐,讓跟在沈修瑾後面做接應。
那六個人飛走了,牧衍站在海邊,水面漫無邊際。
從雲岚宗到西海路途遙遠,飛到這裏太陽也落下去了。
天逐漸黑了,沈修瑾依舊沒停,順着陣盤指引的方向一直往前。
許是情勢危機,他禦空比平日快了許多,來西海的路上連渡劫期的牧衍有一次都差點沒追上。
遠處一座仙山立于海中,寶光瑞氣浮現。
也是看到那座山的時候,他手中陣盤忽的大亂,讓他不得不停下,皺眉看着陣盤不斷打轉,根本無法指出謝孤懸所在之處。
命火還在,這讓他放了心,擡眼看向那座仙山。
應該是進了仙山之中,許是有什麽結界屏障存在,影響了陣盤。
西海之上有座仙山,名為逍遙的門派就在仙山之上,但他們鮮少出世,也不曾與外界往來。
要找謝孤懸,就得闖進去。
沈修瑾收起陣盤,半個時辰後,他終于在山下落地。
身後是無垠海水,往前幾步的緩坡上,一塊大石伫立,“逍遙”二字飄逸出塵。
仙山難以飛越,上空有股力量将他攔下,只能在山腳落下。
他沒有猶豫,擡步就走了上去。
可逍遙仙山又如何輕易闖得,他一步踏入逍遙地界,耳邊恍有仙樂響起,眼前更是出現一衆男女仙人,恭候在此,要将他迎入天門之中,飛升成仙。
恍惚一瞬後,直覺讓他後背生出冷汗,當即咬破舌尖,才得以護住靈臺清明,不被這幻境蠱惑。
他看了眼腳下,半個腳掌已經踏出去,下面是萬丈深淵,連神識都探不到究竟有多深。
要是再往前半步,就真的掉下去了。
從踏入地界之中不過一步,就有這般殺機。
他不得不更加警惕。
這深淵将他和仙山隔開,再尋不到其他路可走,只有遠處一座木橋。
被壓制的神識只能探查到百裏範圍內,他往木橋那邊走,在路上發現一塊石碑,寫着“天斬”二字。
石碑立于深淵旁,想來就是這深淵的名字。
等到了木橋後,同樣看到了名字,三步橋。
不知這是何意。
沈修瑾站在橋頭,看着橋上鋪的木板。
深淵上無法禦空,從下面有股吸力傳來,會将人拽下去。
他試探着踏出第一步,正站在第一塊木板上,前面的木板就變了,倏然消失又出現,令人眼花缭亂。
三步橋,只能走三步的話,就需得在木板出現的時候踏上去。
看準時機後,他飛身往前,踏在中間一塊出現的木板上,然而也是在這時,無形殺機從四面八方湧來,看不見也摸不到,但就是能感覺到空中那樣淩厲的殺意。
此處多留不得,他迅速做了決斷,在一縷黑發被削斷,落入深淵之中的時候,就站在了對面地上。
險之又險過了這關,終于來到真正的仙山之中。
可周圍依舊看不見人影,就算是想找逍遙派的人問問都無法。
他只能繼續往前。
而天斬淵和三步橋只是開始,問花亭、将軍冢都是步步殺機。
等他終于闖到傀儡銅人陣後,才見到逍遙派的人。
“何人闖我逍遙派?”
那人眉宇淩厲,站在高處按着腰間佩劍準備随時出手,一身衣衫輕靈飄逸,倒是與旁的門派不同,據傳逍遙派曾受過仙人指點。
“在下沈修瑾,我師弟被人擄到貴派地界,我來找他回去,并無惡意,請問閣下是否見過?”
身處傀儡陣中厮殺,沈修瑾顧不得行禮,只表了來意。
金銅鐵人共有三十六個,個個都是化神期,實力不凡,合力更是難以對抗。
他說話時便遭了一擊,天罰劍擋住前面的鐵臂,身後又有銅人襲來,一掌将他打得吐出血來。
“你與他們是一夥的?”那個男修冷笑一聲,說道:“來得正好。”
沈修瑾皺眉,不知古鴻擄走謝孤懸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想不通,而且眼下重要的,是先從這裏脫身,逍遙派的人對他沒有善意,想問出謝孤懸下落也難。
石門之中又出來兩個高大的金銅鐵人,渡劫期的實力。
這三十六個傀儡已經足以難纏,再來兩個實力更高的,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逃出。
天早已黑了,可他就算想出去也沒辦法。
被三十八個銅人圍困攻擊,就算修為再高也不過是被耗死的困境。
“我并非與他們一夥,只是來找我師弟,若有冒犯之處還望見諒。”沈修瑾再次說道。
“狼狽為奸,休想騙我!”那弟子冷聲斥道,繼而又說:“我逍遙派從不接納外人,來人只能是死人,你那師弟,早已葬身魚腹了。”
這話說得再無回轉餘地,沈修瑾此時也不說話了,他被傀儡陣團團圍住,地方在一點點縮小,危機四伏,需得全力應對。
也是在這時,突然一陣山搖地動,所有人都站不穩,無論是沈修瑾和那個逍遙派弟子,還是那幾十個金銅鐵人。
地面開裂,恰好将傀儡銅人陣破開,沈修瑾顧不得身形搖晃,執劍一躍而起,便從陣中出來,越過那個逍遙派弟子,往仙山深處而去。
身後那人氣急敗壞,可他沒有沈修瑾那樣快的反應,抓到個細微的時機就逃了出來。
一直留意的演命陣盤在地動的時候重新恢複,沈修瑾順着指引往後山而去。
然而随着動靜消失,陣盤又失去了謝孤懸的方位。
這裏不能久留,他只能往剛才的方向趕去。
但一刻鐘後,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衆身着逍遙派弟子服的人。
“就是他!”剛才見過的那個男修一揮手,那幾十個人便沖殺上來。
來路被阻,他只能轉身先逃離這群人的追殺。
逍遙派身法輕盈至極,術法也蘊有輕靈氣,與外界頗為不同。
若是以往或許還因為見到這種法術生出觀摩之心,不過眼下沈修瑾唯有盡早甩開這群人的念頭。
幾十個修士裏高手不少,不可能一直跟他們打下去,他邊打邊跑,身後跟了一群人在逍遙派中亂闖。
他闖進一片竹林深處,有個很大的寒潭出現在眼前,一把刀忽然從裏面飛出來,直直插在地上。
怪不得,方才在外面就覺出這裏極冷,地上還有白霜冰凝出現。
一個渾身赤l裸的男人從潭水中冒出,繼而走了上來,不知為何,他看不清那人相貌。
下意識的,沈修瑾避開視線。
身後那群逍遙派弟子過來了,他只能再往前,唯有那人身邊的空地可過。
沒有察覺到任何攻擊之意,他避開男人站的地方,不想再惹是非,可偏生沒有如願,一把刀橫在他身前,攔住了去路。
再轉頭看時,腰間只圍了一塊白布的男人無聲息就欺近了。
天罰劍登時就與那把刀對上,發現那人是左手刀,沈修瑾心下疑惑,刀法也有些熟悉之感。
“小道長別來無恙。”
果然,正是那天碰到的魔修。
“殺了他們。”逍遙派的人見兩個外人果然認識,不免咬牙切齒。
這寒潭是為萬年玄冰潭,底下極深,連着海底的萬年玄冰洞,就算是大乘修士在寒潭裏也待不得久,不然連心肺都要被凍壞掉,救治不得。
若不是頭先那個人主動從寒潭現身,他們根本想不到會有人在這裏藏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