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原來誤會
這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唇上溫熱柔軟的觸感竄起的電流席卷四肢百骸,我心跳撲撲欲出,面紅耳赤,口幹舌燥,雖是主動那一方,卻也羞赧慌亂,不知所措,擔心他生氣,擔心他介意……
擡眼偷偷瞧他一眼,他微怔在原地,白皙的臉頰淺紅暈開,耳根也染紅了,一身素白的僧袍襯得他俊顏格外紅暈,如初曉的白玉蘭染上了醉胭脂……
涼風從重重帷幕外拂來,帶起璎珞簾鈎叮咛作響,滿室寧靜無聲,淡香缭繞,只能聽見自己狂跳的心聲……
正不知要如何收場,殿外的宮人喚了聲太子殿下,二哥一襲太子親政的杏黃色四龍紋五爪錦袍疾步走入……
“父皇醒了嗎?”他徑直走到床邊,瞧了瞧父皇的氣色,而後才對我道:“你一夜沒睡,快回去休息,這裏換我來。”
我将視線從臯端那移了回來,支吾道:“我還好,剛小憩了一會,精神恢複了些……對了,我有件事要與你說。”我正待開口,二哥連忙瞟了眼臯端,臯端自覺地退了出去,我方道:“香魂丹的事,穎兒有嫌疑。”
他怔了怔,我拿出衿纓道:“你瞧瞧這還是不是你原來那個衿纓。”
他拿着衿纓辨識了一番,倏爾想起了什麽,打開衿纓将內裏往外一翻……眸色頓沉:“衿纓被換了。”
果然如我所料,有些膽大的女子繡衿纓送給心愛之人通常會繡上自己的名字或者能夠代表自己的某樣花紋,以表這個衿纓獨一無二,是自己親手所制。
“衿纓內層原本還繡了雪蓮花……”
我不免呵呵一笑,還真是雪蓮花……“可見偷衿纓的人是你身邊親近之人,早先見過這個衿纓,才能有時間仿制出如此相像的一個,且她十分細心,特意做舊了模樣,讓人毫無察覺。”我聲音冷冷,眸中森然:“因是你宮裏的人,我不便插手,她背後還蟄伏着更大的人物,先可靜觀其變,以免打草驚蛇……”
二哥鎖緊了眉沉默不語,手緊緊捏着衿纓面露愠色。
我又道:“如今這宮裏是否還有一路追随父皇定江山的晟朝舊人?”
二哥微微一怔,不知我為何會問此事。
父皇名叫洛嘯天,正是我近日夢見的那位将軍,怪乎我覺得他長得像二哥,準确的說,是二哥長得像年輕時候的父皇!
父皇先後效命過晟文帝和晟孝帝,晟文帝的兒子沈淵太子還未登基就戰死沙場,皇位由其兄沈皓繼承,即晟孝帝。歷史和我夢裏的故事驚天重合,夢裏的殿下哥哥也是還未登基就失蹤在戰場,而後其兄繼位。但有一點不對,史料記載沈淵太子并沒有成婚,而夢境中殿下哥哥是在成婚那天上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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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一位晟朝舊人問問實情,這到底是夢境,還是歷史!如果這些是真實發生過的,那我豈不是一直夢到的人是晟朝太子沈淵!
可是當年外族入侵晟國血洗皇宮,那場屠殺将宮裏所有活物都斬殺殆盡,血流成河數日不消,甚至尚在襁褓裏的嬰兒也沒有幸免,從宮中逃出來的人也是後來飲血立誓追随父皇定江山的晟朝舊人。然而父皇已有六十高齡,而立之年成名,不惑之年稱王,四十五歲才稱帝。與父皇一起打江山的晟朝舊人大多戰死病死,謝靈王和師傅相繼死後,已所剩無幾了。
二哥沒能回答我的問題,雙方都沉默了下來,殿內餘留滴漏嗒嗒的聲響……
殿外忽然響起四弟的叫喚聲,越來越近,聲音漸大,宮人們似乎攔住他不讓他進殿,他便哭鬧嚷嚷了起來……
我眉心一簇,起身出了殿。
殿門外,臯端正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一衆宮人圍堵四弟,神色仿似一尊淡看人世雜碎的塑佛……
四弟哭鬧道:“兒臣很久沒見父皇了……兒臣想念父皇,兒臣給父皇捏了個糖人,兒臣要送給父皇……”
我面色沉了沉,若讓四弟知曉父皇重病不醒,他四處嚷嚷出去,豈不壞了大事。
我冷然道:“父皇惱你欺負了雪寧郡主,不想見你,你把糖人給我,自己乖乖回去。”
我拿走他的糖人,四弟越發大叫起來:“把糖人還我!我要親手給父皇!我要見父皇……父皇,父皇……兒臣來見你了……”他掙紮着,嚷嚷着,我甚覺鬧心,朝侍衛遞了個眼色,侍衛道了聲殿下得罪,一掌劈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我呼了口氣,眉心疏開,轉眸卻見臯端不冷不熱地看着我,仿佛我打暈了四弟,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我莫名地解釋道:“我是擔心四弟見着父皇醒不來,吓到他。你也知道,他腦子不好,有些事接受無能……”
臯端默了默,看向我手中的糖人,難得聽他一聲稱贊:“糖人捏得精細,栩栩如生。”他頓了下,望向四弟離開的方向,似不經意間說出:“貧僧見過的心智未開的人,與四殿下略有不同。”
我:“……”
佑國寺的僧人曾評價臯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舌燦蓮花,字字珠玑。
确然,臯端極少說話,要說便一針見血、一步到位、鞭辟入裏、直擊要害。
我也曾懷疑過四弟的智障,暗地裏觀察了多次,一直派人監視着他,後來想想,四弟如果是裝瘋賣傻,只能是為了自保而已。
我與四弟的仇怨源于母輩,四弟的母親本是晟朝長公主,父皇還是将軍的時候,晟孝帝有意封他為驸馬,可二人還未成婚,晟朝就滅亡了……長公主一夜變成了前朝公主,父皇因不喜她,未再提婚娶之事。父皇稱帝後,需要充盈後宮,便封她為貴妃,居于母後之下……她一直嫉恨母後奪了原屬于她的一切,多番算計母後。甚至将母後推下臺階……導致母後早産失血而亡……
父皇原要取她性命給母後陪葬,然而她是晟朝舊人,身份特殊,又懷了龍種,衆臣群谏勸父皇莫忘舊主、手下留情,父皇這才留了她的性命。然而她死性不改,設計害我,最終自取滅亡……
我防四弟,讨厭四弟,源于這些原因。若四弟沒有癡傻,恐怕我會将對她母親的仇怨加諸在他的身上。
父皇的病情穩定下來,我也對臯端徹底放下了戒心。這幾日賴在他身邊一起照顧父皇,煎藥喂藥,閑聊診病,一日三餐也要與他一同進行。
父皇尚未蘇醒,沒人管得住我,二哥和皇後勸了兩次無果,也就由着我婚前我行我素了。
午膳頗為豐盛,我特意命禦膳房做了幾道臯端愛吃的素菜,水晶蒸藕,香糯豆腐,素錦絲瓜,玉蘭百合,我與他玩笑道:“我若與師父成了親,平日裏我們也是這個樣子吧,你懸壺濟世,我打理家務……”
他執筷的手頓了下,水晶藕片從筷尖滑落到菜盤,他冷然挑眉,眸中凜冽。
我俏皮地笑:“師父別這樣看我,我會臉紅的……”
他放下銀筷,英挺的長眉微染羞惱之色:“公主慎言,貧僧是出家人。”
我笑彎了眼睛:“師父一本正經的模樣其實最讨喜了,出家人不打诳語,師父說說,你不讨厭我的話,是不是喜歡我呢?”
“公主!”他聲音都快走了調,白皙的俊顏羞得通紅。
我噗嗤笑笑,不再逗他:“好啦,人家知錯了,師父別生氣……”我給他夾了幾片玉色百合,算是賠禮,問道:“師父之前為什麽要假裝不會武功不會醫術?害我瞎琢磨了好一陣子。”
他拿起青玉雕花筷托上的銀筷,頓了下:“貧僧未曾假裝不會武功,不會醫術。”
我愣住,急速回憶了一番,才發現他的确沒親口說過不會武功、不會醫術……“不對呀!你說過不會《洗髓經》!”
“貧僧不會《洗髓經》就不會武功?”
“額……那,那謝紫華打你的時候,你怎麽不還手?”
他皺眉:“将軍是鎮南侯爺,我與他還手?”
“額……那,那,那……你後來為何還手?”
“他要殺我,我不還手?”
“額……那,那,那……”我“那”了半天,竟找不出更多的破綻,因他不承認救過我,我就想當然的以為他不會武功、不會醫術……
“可師父為什麽不承認救過我?”
他眼風淡淡地上下掃了眼我:“公主是女人。貧僧救你只因你重傷将死,原不想與你有何牽扯。”他頓了下:“而主持大師更不允許我收一位公主為徒。”
我:“……”
所以一切的一切,只因為我是女人?我是公主!
他承認救過我了!
我愣了半晌:“只因為這個?”
他眉宇靜瀾如水,淡淡道:“公主也該查過我,貧僧醫人從不留名,也不要什麽回報。”
我:“……”
他是藥王谷的弟子,藥王谷神秘,藥王谷的弟子更是行蹤不定。這也是為何二哥和謝紫華調查了許久,也沒查出臯端更多的信息。他如一縷無影的仙風,所過之處枯木回春、百草競綠,卻尋不到風的蹤影……
“對了!你避塵臺上藏了個人?那個毀了容的居士!”
他眸色微驚,秋日透過窗紙投入他烏眸,反射出異樣的光澤:“你見過他了?”
我點頭:“他是誰?你為何要藏着他?”
他默了默:“公主既知他毀了容,就應理解他不想吓到旁人,他是我的病患,我有責任保護好他。”
“可他認識我!他還多次幫我!”
臯端神色自然:“避塵臺上突然多了一個人,他怎會不認識你?他幫你是見你可憐。”
我:“……”
“可我覺得,事情不只是這樣!”
“公主以為事情是怎樣的?”他悠然挑眉,眸色如深林山澗中的一汪碧泉,清澈見底,無可渾濁。
我細想了一遭,卻想不出更多的理由,遂道:“我要見他,他現在在哪?”
避塵臺燒毀之後,大理寺卿派人全部搜查了一遍,沒發現其他人,也沒發現機關暗道。藏書閣裏的确有一個小居室,但人去屋空,不知何人住過。
他怔了一怔:“你見他做什麽?”
“我……我想謝謝他救命之恩。”
“他不想見人。”他頓了下,見我還不作罷,便道:“要謝什麽,我代為轉達。”
要謝什麽?我忽而靈機一動,貼了過去……
“幹什麽?”他往後退。
我嬉笑:“表達謝意呀!”說完就撲了過去,撅嘴要親他……
他大驚,面色漲紅,扔掉筷子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