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蘆嶺鎮有個菜市場,就在鎮中央,這個菜市場不大,短短的一小條街,買菜的人将菜放在籃子裏擺好,有看中的便上前詢問價格,用錢買可以,以物換物也能行。
放眼望去,整個菜市場裏,賣肉菜的只有一攤,攤子上面擺了半挂豬肉,幾根骨頭和一筷兒并不多的牛肉以及一些豬下水。
林海燕一到菜市場,便先到賣肉的攤子上買了兩斤豬肉,看着牛肉好,又割了一刀。駱琦和羅月季跟着她走,見狀也紛紛掏錢買了一點。羅月季拿着陳愛國的津貼,買起肉來是一點負擔都沒有。駱琦小家中的冰箱裏肉不少,但她也還是割了半斤,她割的是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間,這樣的肉無論是炒也好,還是炖也好,味道都不錯。
買了菜,林海燕又上菜攤去買了些青菜土豆,一買就買夠好幾天的,駱琦和羅月季也買了不少。買完了菜,林海燕帶着她們将菜放到菜市場最南面的一家雜貨鋪裏,請裏面的老板幫忙看着,便帶着駱琦和羅月季在鎮上逛了起來。
蘆嶺鎮不大,主街道的寬不過兩米,兩邊是低矮的房屋,最靠近街道的幾家人家都做起了生意來。只是這個年代大家普遍都窮,生意都差,蘆嶺鎮又比不得大城市,今天又不是集日,因此便人也特別少。
從街頭逛到街尾,花了不過十幾分鐘。
回去的時候駱琦等人是坐了途徑營地門口的班車回去的,等她們下了車,正好遇到一群從野外拉練回來的士兵。見到她們帶着孩子提着東西,幾個士兵從隊伍中小跑出來,很自然地将駱琦她們手上地東西提着入隊,又跑着進了營地。
駱琦和羅月季看得目瞪口呆。林海燕看她們倆的樣子,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咱們團裏戰士不少,一個團的編制下來也有千把來個,但是咱們随軍的軍嫂不多,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不超過二十家。團裏的人早就把咱們認全了。這些士兵每次看見咱們提的東西多都會幫忙提,平時有個啥事兒幹不了,吆喝一聲,他們就都來幫忙了。”
駱琦聞言,對這個軍人的好感又上升了幾分。
三人慢悠悠地帶着孩子晃悠回到家屬院,在家屬的左邊放着她們買回來的東西,林海燕家和羅月季的住所離大門口都近,走了沒幾步她們就到家了。分給陸敬軍的房子離得有點遠,手裏的東西又有些重,駱琦牽着陸念秦往那邊走。
陸念秦跟駱琦相處了一天,話也變得多了起來,嘴巴裏面叽叽喳喳地,駱琦壓根就聽不懂他說的啥,只能嗯嗯啊啊地應了個全乎。
兩人雞同鴨講,分外和諧。
陸敬軍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他看着走在前頭的駱琦和陸念秦,腳步頓了頓,之後便大步上前,走到駱琦的身邊,他伸手起拿駱琦手裏的東西,駱琦側頭一看,見到是他,便松開了手。
沒走幾步便到了院子,駱琦和陸敬軍前後腳進門。
駱琦帶着陸敬軍到了東邊的炕屋,陸敬軍放下買回來的東西,也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從兜裏掏出一份紅色的糧本和一疊花花綠綠的票和一些大團結來,遞到駱琦的面前:“這是我下午去團後勤部新開的糧本,以後每個月都可以憑着糧本去領糧食。我的戶口在部隊,你是我家屬,所以咱倆一共可以領八十斤糧食,念秦還小,每個月可以領二十斤。這些肉票布票都是我下午跟戰友拿的。”
“我以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念秦還小也吃不了多少飯,上次咱們結婚,我用了好幾張工業票和一些布票,手裏沒有多少存貨了,不過以前我借了不少票給戰友,他們都給我拿來了。,”
駱琦一怔,看着陸敬軍手裏的糧本說不出話來。直到這一刻,駱琦才忽然想起來原來在這個時代,購買東西是要票的。原主生活在農村,她們連鎮上都很少去,一年到頭也買不了幾樣東西。米面是家裏自己種的,青菜是家裏自留地裏種的,肉也是隊裏分的。要用票購買的東西實在是不多,因此在原主的印象裏關于票證的印象也不多。
駱琦喃喃地說道:“今天我們上街買菜買肉都沒有用票。”
陸敬軍道:“蘆嶺鎮這邊是個小地方,票證在這邊通行的時間并不長,之前也只是糧油棉花要票,不過現在很多東西都要票了,肉票、糖票啥的。”
陸敬軍作為軍官,在這方面消息也是很靈通的。駱琦則茫然了。
她曾在上輩子聽人說過,在票證時代,憑票購物,有票什麽都好說,沒有票什麽都買不到,就算是手裏有錢,那也跟廢紙差不多。
她沒經歷過這個時代,她也無法想象什麽都要憑票購買的情形是怎麽樣,但她本能的有些懼怕。
陸敬下午跑了整個團裏才要到的這些票,他尋思這自己媳婦兒剛剛來到部隊肯定是啥都沒有的,于是他就專門找了城市來的士兵,花錢從他們手裏換來了一大堆的票,啥票都有。
“我問過我們後勤部了,往後每個月部隊會按照生活所需給我們這些戰士發放票據。”
駱琦默默地把陸敬軍給她的東西拿了過來仔仔細細地裝好。她也沒有什麽不打算做夫妻所以不花陸敬軍錢的清高之舉。
請個保姆還要給工資呢,她幫陸敬軍帶孩子,花他錢咋了?
陸敬軍說完糧票的事兒,又和駱琦說起了她工作的事情:“團裏的托兒所已經建好了,照看孩子的人團裏也定好了,就從家屬裏面選出兩個來。工資一個月是10塊,補貼二十斤糧食。托兒所就在咱團裏,曉琪同志,你要不要就在幹這份工作?”
團裏的孩子不多,五歲以下的滿打滿算也不超過十個,離家也近,陸敬軍覺得駱琦如果選擇托兒所的老師,可能會輕松一些。
駱琦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我不喜歡帶小孩,所以我要去紡織廠上班。”
陸敬軍在和駱琦相處的這幾天也摸清了駱琦的脾氣,知道她主意大,因此他勸說駱琦的時候壓根也沒抱什麽希望。聽了駱琦的話,陸敬軍有種果然如此之感,然後便道:“那也行,團裏已經和紡織廠的領導接觸過了,你們這群家屬在廠子建成以後就可以去上班。想去的人就去後勤部去報名,你的名字我已經跟後勤部說過了。我一會兒再去說一聲就行。”
駱琦沒想到陸敬軍會那麽快就幫她搞定這件事,她抿抿嘴:“謝謝。”
陸敬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用客氣。”
之後兩人便陷入了沉默當中,陸念秦在鎮上逛了一圈,跟另外兩個小朋友跑跑跳跳的野了一下午,回來也困了。他從小就被保姆培養了自己睡覺的習慣,等駱琦發現屋裏的氣氛過于沉悶時轉身去看他,他已經躺在炕上睡着了。
陸敬軍也沒在院裏待着多久,便又去連隊裏了。他們在十月份有一個部隊聯合演習,最近他們正在加班加點的訓練,演習過後便是新兵入伍,老兵退伍,都忙得很。
這一次陸敬軍帶的一營三連在後山訓練,陸敬軍直接就去了,他到的時候丁安平争正翹着二郎腿躺在半山腰上,嘴裏叼着一根草杆,見到陸敬軍來了,他從地上一躍而起:“丈母娘個大舅子都送走了?”
“嗯,送走了。”陸敬軍往地上一坐:“今天下午訓練得咋樣?”
丁平安道:“還那樣呗,小兔崽子們在聯系移動打靶和潛伏。”
陸敬軍往山坡下看,山坡下的靶場裏有一對士兵正在訓練,還有病一對在對面的山坡上潛伏。
作為指揮官,陸敬軍并不用時時刻刻盯着他們,知道他們在認真訓練沒有渾水摸魚,陸敬軍也就放開手了。
丁平安又躺了回去,被秋日的太陽曬得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鼾聲便震天響。陸敬軍昨晚也沒有睡好,也跟着眯了一會兒,一覺睡醒已經是紅霞漫天。
陸敬軍抹了把臉,把丁平安踹醒,兩人還在下到下面的平地裏,和已經整裝完畢地戰士們一起跑步回去,途中不知道是誰先唱起了打靶歸來,很快整個連裏的戰士都跟着唱了起來。腔不成腔調不成調,唱歌全靠吼,只要聲音夠大聲,什麽腔調都是浮雲。
陸敬軍和丁平安也跟着吼了起來,一首歌吼完大家吼起了另外一首,等吼到營地,陸敬軍覺得整個人都輕快了。
他回了家屬院,駱琦此時已經做好了飯菜了。她做了一個回鍋肉土豆片,一個蒜蓉青菜,再來一份西紅柿雞蛋湯,兩菜一湯量都很大,飯是大米飯,她和陸念秦吃了一碗就飽了,剩下的全都被陸敬軍包圓了。
也就是在這一刻,陸敬軍才有一種自己終于成家的感覺。然而這種感覺只是一種錯覺,晚上陸敬軍去連隊轉了一圈後回到家,在打開東屋門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門居然從裏面反鎖了。
陸敬軍在門外沉默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往西屋去,西屋的炕上果然放着陸敬軍在宿舍時專用的鋪蓋。
陸敬軍嘆了一口氣,去了外屋的廚房,廚房的大鐵鍋裏有半鍋熱水,陸敬軍洗了澡,去西屋鋪了床鋪躺下。
看着漆黑地屋頂,不知道怎麽的,陸敬軍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慘。別人家的家屬随軍了是老婆孩子熱炕頭,自家家屬随軍了還是孤孤單單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