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祁陽,”溫清從背後環住他,臉靠着他背上,聽着他嗵嗵的心跳,緩緩開口,“我們買個房吧。”
祁陽洗碗的手停了下來,水龍頭裏面的水還在嘩嘩嘩的流個不停,溫清也沒說話,一時間廚房裏有點安靜。
“祁陽?”溫清叫他。
祁陽把水關上,手上的手套脫下來,回過頭來靜靜地看着溫清。
他慢慢開口,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溫清,我可以把你突發奇想想要養狗看做是你一時的胡言亂語,因為我們根本沒地方養它,”他頓頓,目光深邃,“但是……”
溫清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到很難受,不等祁陽說完就一把摟上他的脖子,探頭吻了上去。
祁陽,祁陽,祁陽。
這麽長時間以來,你對我的好我都深深記在心裏,我記得你給我做飯時熱的滿頭大汗,滿面油光;我記得你給我抹藥時的一絲不茍的專注;我記得你去茶室找我時臉上溫暖的笑容;我記得你保護我不讓我受驚時的堅定懷抱。
溫清緊緊地環着祁陽後頸,第一次主動将舌頭探入祁陽口中,他死死的閉着眼睛,微微皺眉,輕輕顫抖。
祁陽,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到底是誰,我也不知道你是否在乎我到底是誰,但是我在乎,因為在乎,所以我害怕。
祁陽,我好害怕,怕你知道我們的從前,怕你知道以前真切的發生過的點點滴滴,怕你回憶起那段苦澀的日子,怕你愛明瑾愛的深切,恨我恨的入骨。
溫清感受到祁陽先是怔愣了幾秒,然後也抱住自己,手掌覆在自己的後背上,手心溫熱,隔着厚厚的衣服似乎都能感受得到。
所以祁陽,我只想珍惜現在還能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想把我們沒做的事情都做完,我不想留有任何遺恨,無論以後會怎樣,至少我們還有現在,還有這段時光的回憶,還有我們共同走過的記憶。
溫清眼角滑下淚來,順着臉頰流下,流進祁陽捧着他的臉的手心。他覺得自己最近真是淚腺發達的不得了了,動不動就掉眼淚,像個傻瓜一樣。
祁陽,我愛你,我愛你,祁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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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陽輕輕放開溫清,低頭看他微微發紅的眼睛和鼻子,只覺得心裏抽痛着,他淺吻他的眉眼。
“別哭溫清……溫清別哭……”祁陽眉宇微微皺起,極盡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頰,撫掉他臉上未幹的淚痕,撫掉他眼裏還存留的淚珠。
溫清擡起頭,定定地看着祁陽,目光灼灼,“祁陽,我們買套房吧,我想有個家。”
祁陽感覺心裏狠狠地被剜了一刀。
那個溫清,那個從小就只有一個不完整的家的溫清,那個在其他孩子在父母懷裏撒嬌的溫清,從小便開始經歷生死,看慣人世險惡,那個屁大點的孩子,自己還沒長大就要帶着弟弟兩個人一起讨生活,一起活得艱辛,一起活得堅強。
那個溫清,即使經歷了這麽多,即使經歷了常人一輩子都經歷不到的艱難,始終可以笑着面對生活,始終可以微笑着度過還孤獨存活于世的每一分每一秒,始終可以帶着溫暖的笑容迎接第二天的太陽,始終可以笑得一臉明媚的對他說早安。
他把軟弱藏在心裏,表現出的都是一如既往的堅強,像他二十幾年前痛苦的面對母親的死亡,像他十幾年前歇斯底裏的面對弟弟的離開,像他五六年前百慮冰熄心如死灰的面對明瑾的自殺。
如果溫清從不告訴他他的曾經,誰能想到擁有如此清和笑容的人曾經經歷過那麽多次至親的離散,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夠善良的,毫無顧慮的真心對待他生命力經過的每一個人。
現在,他站在自己面前,說他想要個家。
祁陽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他怎麽可以對他玩這麽一個游戲。
他準備好了一切,又怎麽可能停下。
祁陽輕輕地摸着溫清光潔的臉,目光柔和。
“好,我們買套房,我給你個家溫清。”
溫清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今天祁陽一整天的課,忙的昏頭昏腦的,下午下了課已經不早了,正準備回家做飯,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請問是祁陽嗎?”
“是的,請問你是?”
“你好,我是高翔,上次一起放風筝那個人。”
“……你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祁陽幾乎已經不記得這個人了,距離那次去水庫已經有半個多月了,這個人除了長得帥外沒給他留下任何印象。
祁陽也不知道這個人怎麽拿到他的電話號碼的,還說能不能找個時間見個面,吃個飯。
祁陽雖然奇怪,但也答應了。
他們約了第二天晚上,祁陽前一天給溫清說第二天讓他自己吃飯,溫清撇撇嘴,說你要是有事不來,我又不是小孩子,吃個飯還是會的。
祁陽笑了笑沒說話,摸了摸溫清的頭發。
他們約在一家挺有京蘇特色的老店,高翔說認識這裏的朋友,味道不錯,帶祁陽來嘗嘗。
他們落座,小二先上來一壺好酒,高翔招呼祁陽。
“來這裏就當是自己家裏吧,甭客氣。”高翔給祁陽倒了一杯酒。
祁陽笑笑,接過了酒。
高翔是這裏的一個大股東,老板還是好朋友,他們經常就在這裏聚會。
高翔一直在随便和祁陽聊着天,順便觀察着這個男人。
高翔以前上大學修的是心理學,雖然畢業這麽些年了,忘得都差不多了,但是還是會出于專業習慣分析他感興趣的人。
祁陽也沒什麽特別的,除了皮相好之外,對人漠然,他不知道祁陽對溫清怎麽樣,反正對別人表現出的就是絲毫不關心,即使你和他再熟,他都不會對你袒露一點真心,整個人藏得很深,可能表現出對你的關切和詢問都是需要做的表面功夫。
高翔還想繼續和祁陽聊聊,祁陽笑着抿了一口酒,說道。
“高先生,您今天找我來不是就因為對我這個人感興趣吧,”祁陽看着高翔微微變色的臉,“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祁陽估計高翔以前搞過心理這方面的東西,個個問題針對的都是自己本身,說不明顯就不明顯,說明顯倒也挺明顯的。
他以前還混娛樂圈的時候,做的這種心理咨詢多了去了,高翔這點小手段他還是看的出來的,不過他一直懶得說,沒想到他還想繼續下去,這才打斷了他。
“……既然這樣,祁先生,那我就直說了,如果……我有什麽冒犯的地方還請見諒。”
祁陽點點頭,“沒事,說吧。”
高翔看着夾了一口菜的祁陽,慢慢地說,“祁先生……您和溫清,溫先生什麽關系?”
祁陽筷子頓頓,還是微笑,“我想這和高先生你沒什麽關系吧。”
“不,”高翔搖搖頭,眼睛還是看着祁陽,“有關系。”
沒等祁陽接話,高翔就接着說,“因為我喜歡溫清,如果你們倆沒什麽關系的話,我……”
“我們是戀人。”祁陽打斷他,也不看他,端起酒杯淺啄了口酒。
高翔看起來有一點失望,但是很快恢複正常,定定地盯着祁陽,語氣肯定。
“我能看得出溫清挺喜歡你的,但是祁先生你,”高翔頓了頓,眼睛一眨不眨,“你并沒有那麽喜歡他,或者是……愛他。”
祁陽輕笑,眼睛裏帶着嘲諷,語氣沉沉的,“什麽時候我們的感情需要你一個外人來插手了?”
高翔皺皺眉,沒有說話。
“你從哪裏看出來我不愛溫清的?”祁陽狀似無意的說,高翔看見他拿着勺子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你看起來的确很愛他,”高翔說,“你表現的很好,為他做了很多事情,甚至是絲毫不介意回報的付出,然而就是這種近乎無償的用力付出才令人覺得怪異。”
祁陽擡頭看着他,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高翔頓了頓,“愛一個人為他付出的同時一定會期待對方的回報,但是你這樣什麽都不求的付出讓人覺得害怕,好像你還有什麽別的目的。”
祁陽笑,身子往後面椅背上一靠,“我還能有什麽目的,兩個人的感情而已,總會有一個人付出的多一些的。”
高翔搖搖頭,“我對你們倆的過去不了解,不會知道你有什麽目的,也不知道你圖的是什麽,我只是喜歡溫清,為他隐隐覺得不安而已。”
“你可真是愛多管閑事,”祁陽夾了塊排骨,放到碗裏,也不急着吃,接着說,“……你這麽一說我發現自己好像還真有什麽所圖。”
高翔看着他。
“大概……就是溫清的身體了吧。”祁陽笑得輕浮。
高翔挑挑眉,手指攥緊。
“你不是也知道嗎,”祁陽拿筷子挑着那排骨上的肉,擡起頭笑着看着高翔,“……那個人有多好看,你見到他的第一眼是不是也覺得自己的小半輩子都白活了?”
高翔愣愣地聽着,半天沒夾一口菜。
“當時我第一次見到他啊,就覺得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兒啊,美,對他的形容只能是這個字吧,呵。”
祁陽雙手疊起支在桌子上,放在下巴下面撐着,微微眯着眼。
“當時我就在想啊,這樣的人在床上會是怎樣一副光景呢……哦,對,當時他還唱歌來着,我就想他叫的時候聲音會不會也是這麽好聽……”
高翔猛地站了起來,祁陽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嗐,咱男人不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嗎,說點這個也沒什麽可介意的吧,”祁陽對高翔擺擺手,聲音裏帶着笑,“你不就是想知道這些嗎……怎麽,我再給你詳細說說?……”
“你他娘的就是個混蛋!”
高翔沖過來,一拳打在祁陽臉上,祁陽沒躲,在椅子上坐着差點掀了過去。
他倆是在包間裏,外面服務生聽見高大老板怒吼的聲音,趕緊沖了進來。
“老板,老板,您冷靜一點!”
高翔還想再沖過來,被服務生死命的攔住了,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像一頭暴怒的公牛。
祁陽抹了抹嘴角的血,慢慢站了起來。
高翔這一拳打得不輕,祁陽一點也沒躲,半張臉都淤血了。
高翔還是狠狠地瞪着他,眼眶微微充血,他好像在說些什麽,好像還在罵祁陽,祁陽聽不見似的,就只是靜靜地站着,半天說了一句。
“……高先生,謝謝你今天的款待,我吃的很愉快。”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包間,留高翔一個人在後面怒吼。
走出飯店,祁陽突然覺得反胃,趕緊走到一邊的角落裏,嘔了一聲,嘩嘩嘩的把剛才吃的吐了個幹淨。
他胃裏泛着酸水,嘴裏也發苦的不行,已經入冬的天氣傳來陣陣寒意,祁陽只覺得渾身冷得像在冰窖裏一樣。
他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麽心理說出剛才那些話的,他想起來他說的一字一句,又是一陣惡心,幹嘔了半天,路過的人都看他,哩哩啦啦的嘔出點稀水,什麽也沒再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