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禦駕親征
薛鈞良看完信上的字,忽然笑了起來,随即道:“傳薛钰進宮來,順道讓郎靖也來。”
薛後陽聽他這麽說,立時就明白了,滕雲從邊關帶來的字條上一定是舉薦了薛钰。
薛後陽退了出去,在軍機處找到了郎靖,道:“陛下召鎮疆侯和郎大人進宮。”
郎靖應了,就出宮去禀告薛钰。
薛钰此時還在府邸裏喝茶,有婢女為他扇着扇子,一派悠閑的樣子。
郎靖見到薛钰,薛钰不緊不慢的笑道:“郎大人有空出宮了?”
郎靖回道:“聖上召見主公。”
“哦?”
薛钰笑了一聲,道:“他忙着打奉國,召見我做什麽,還要空找我的閑茬麽?”
郎靖道:“依郎某看不然,剛剛軍機處接到邊關密保,萬年侯呈交了聖上,可能是和洺水有關。”
薛钰笑道:“雖然薛王說不計前嫌,能讓我去上朝,難不成他還叫我領兵麽?薛鈞良有這份氣度麽?”
郎靖道:“主公不妨進宮,便知了。”
薛钰不緊不慢的換官服,然後讓下人備馬,這才和郎靖一起進宮去了。
剛遞了牌子,馬上就有宮人引着薛钰和郎靖過去。
他們進了大殿,薛鈞良都沒擡頭,道:“來了就坐罷。”
兩人謝了恩,坐下來,薛鈞良一邊看着折子,一邊道:“薛钰啊,孤記得你曾經立過不少戰功,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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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如此。”
薛鈞良又道:“先皇在世的時候,就說你聰慧,勇敢……此時奉國興兵,你卻在府裏喝茶,聽戲,你對得起先皇的器重麽?”
薛钰笑道:“陛下說笑了,薛國人才濟濟,連貴妃都能上陣殺敵,還需要我一個年輕不懂事的人做些什麽呢,奉國必然會聞風喪膽。”
薛鈞良終于擡眼看了一下,也輕笑了一聲,“你不要挖苦我,咱們倆人的過節,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只不過你說滕南侯如何,當真是狼心狗肺了,虧得他在前線,還寫信回來舉薦你。”
薛钰“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可置信,道:“滕南侯舉薦我?”
“沒錯,他向我舉薦你,讓你掌管兵權,薛钰,你的意見呢?”
薛钰盯着薛鈞良良久,眼神裏有些質疑,薛鈞良當然知道他的心思,像自己這樣集權的君王,怎麽可能把兵權放給一個造過反的人呢。
薛鈞良道:“坐啊,別站着,咱們如今是敞開來說明話,國難當頭,我不希望咱們味幾的兄弟之間,還有什麽隔閡間隙,咱們窩裏打了這麽些年,有什麽意思麽,誰得了什麽好處麽?你想坐龍椅,你沒有坐到,我想殺了你,我也殺不了你,再這樣下去,又何必呢。”
“哼。”薛钰冷笑了一聲,道:“陛下倒是爽快,此時承認想除臣弟後快了?”
薛鈞良笑着把筆一扔,靠坐在龍椅上,道:“我一直是爽快的人,奈何這麽多年來做君王,不能說一些爽快的話,現在關上門,就咱們三個人。”
薛钰道:“那陛下說罷,有什麽都說出來。”
薛鈞良點點頭,道:“洺水送來邸報,滕南侯首戰告捷,打退了呂世臣,奪回了糧草……雖然第一仗打得漂亮,但是滕南侯和我都覺得這還不能高興,洺水綿延很長,奉國的軍隊在下游被擊敗,一定會找其他突破口,水戰是一說,咱們的兵馬肯定要在洺水上和奉國交戰,還有另外一處。”
“是鵬郡。”
這個時候郎靖涼涼的插了一句話。
薛鈞良沒有責怪他插話,颔首道:“正是鵬郡。洺水上游不遠處有一座小郡,雖然居民不多,但是是兵家重地,鵬郡挨着洺水,上游落差大水流急,又有峽谷,因為地勢險要,一般不會有危險。”
郎靖又接口道:“鵬郡雖然易守難攻,但是如果被攻陷,鵬郡以北就是大片平原,只能大軍交戰,這樣大部隊交鋒一定會折損慘重,再加上要塞淪陷,軍心不穩,很難保證會贏。”
薛鈞良随即轉頭看着薛钰,道:“鵬郡因為是洺水之源,水流猶如大鵬展翅……”
他說着,笑了起來,道:“薛钰,你一向自負,你年輕有作為,總是恨天太低,那麽我就給你兵馬,給你應有的信任,看看你這個大鵬,飛不飛的高!”
薛钰也盯着薛鈞良看了很久,道:“陛下放心,薛钰雖然沖動暴躁,但也明白一點,如果沒有了薛國,我連鎮疆侯都不是,只有薛國昌盛,我才能考慮怎麽造反,不是麽?”
薛鈞良笑道:“難為你想的這麽清楚,難得啊。”
薛钰道:“臣弟就立下軍令狀,如果失了鵬郡,就投身洺水,不需要陛下費力氣。”
“好啊。”
薛鈞良毫不客氣的應允下來,道:“你帶上郎靖罷,郎靖對你忠心耿耿,你帶上他,這也是孤作為一個君王,該對臣子表示的信任,對不對?”
“陛下英明。”
薛鈞良轉頭對郎靖道:“守鵬郡,需要多少兵馬。”
郎靖沒有回答,只是對薛钰道:“還要請主公示下。”
薛钰只是頓了一下,立馬回道:“兩千五精兵,足夠了。”
“好,”薛鈞良道:“像萬年侯要兩千五騎兵,盡快啓程罷。”
薛钰出了宮,在京郊大營領了兩千五的兵馬,很快就往鵬郡而去。
在路上的時候,郎靖還分析了鵬郡的地勢和處境,呂世臣兵敗,滕南侯的大軍已經在洺水和奉軍交鋒,很快奉國就會往這邊派兵,既能掩護洺水,又能出其不意。
而鵬郡的優勢就在于地處洺水上游,有峽谷不易通行,有築城易守難攻。
郎靖道:“主公可以只守不攻,奉軍此來戰線拉得過長,前後不能回應自救,久攻不下就會撤兵,這個時候再送信給洺水之上的滕南侯和正安的四虎将,三面夾擊往來沖突,奉軍必敗。”
薛钰道:“說的好聽,鵬郡怎麽守?”
郎靖笑了一下,道:“主公運氣一向不錯,久攻不下的城池,一般敵軍會想到火圍,只可惜鵬郡常年陰雨潮濕,又有水源,就算火圍很快也能撲滅,根本不足為懼。”
薛钰點了點頭,卻道:“那麽如果是水攻呢?洺水上游湍急,敵軍挖溝渠引水灌城呢?”
郎靖道:“這一節我也有想過,其實不妨讓奉軍來挖溝渠,等到完工之日,咱們不妨先下手為強,引水灌軍,坐收漁翁之利。”
薛钰覺得這是好辦法,也不得不佩服郎靖才思敏捷,往日裏郎靖也經常勸谏自己,可是薛钰根本沒想過要聽,畢竟他也算是少年英雄,打出生開始就沒有受過挫敗,只有真正挫敗過了,才能明白。
薛钰到了鵬郡,親自巡查了築城和哨塔的問題,又讓兵丁加固城牆和城門,将挨近洺水的居民遷移到地勢高的地方,又派探子沿洺水附近勘察,第一時間得到奉軍的消息。
一切都準備好了,就等着奉軍派兵過來攻城。
不出半月時間,奉軍就來了,由奉國大将軍親自領三千精兵攻城,薛钰早有防備,奉軍路徑峽谷,因為峽谷也有水流,不宜火攻,薛钰就命人在峽谷裏挖陷阱,奉軍一到紛紛跌入陷坑之中,薛钰又讓士兵站在峽谷之上,往下推巨石,巨石從山上滾下來,奉軍紛紛逃命,雖然只有小部分奉軍被堵在峽谷裏或者跌進陷坑,不過這也算是薛钰第一個下馬威。
奉軍清點人馬,損失了五百餘兵,和薛钰的兩千五已經勢均力敵。
奉軍一面攻城,真的一面開始暗暗的挖溝渠,準備引水灌城,薛钰早有準備,讓人一直盯着,卻裝作不知道,只是專心對敵,敵人雖然久攻不下,但是并不害怕,還滿心高興的以為把薛軍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覺得勢在必得。
薛钰也悄悄的組織兵丁和百姓從城裏荒廢的地段挖溝渠,引來洺水。
就在奉軍大功告成,準備不費一兵一卒拿下鵬郡的時候,奉軍探子回報,似乎鵬郡有些不對勁兒,這時候敵人才知道薛钰也挖了溝渠,想要帶兵折返,到了峽谷卻因為有巨石堵路不能通行,如果繞行必須折回去,一下子進退兩難,大水這個時候沖來,将奉軍的兩千五精兵沖的四散,不戰而退。
鵬郡大捷的邸報送達京城,薛鈞良感慨良多,如果不是滕雲舉薦薛钰,薛鈞良雖然也知道鎮疆侯是将才,卻放不下心中的芥蒂來重用他。
薛鈞良雖然坐守京城,但是神經一刻也放不輕松,就怕前線有個意外,軍機處天天都要送好多邸報來禀報洺水的事情。
薛鈞良又接到了洺水的邸報,和薛钰的邸報幾乎是前後腳送到,滿心以為是捷報,其實也确實是捷報,滕南侯和奉國大都督齊梓結第一次洺水交兵,打退齊梓結不說,還虜獲了奉國俘虜将近三百人。
只是有一點,滕南侯身中劍毒,為了不讓奉軍知道,竟然折斷箭杆,一直挺到奉軍退回洺水以南。
劍毒雖然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但因為時間過長,滕南侯回到營帳就昏厥了過去,軍醫正在極力治療。
薛鈞良看着信良久,忽然道:“奉國知道麽?”
來人回道:“據洺水軍禀報,都督昏厥之前吩咐保守秘密,不讓衆人洩露一分一毫,怕奉國趁機興兵來犯。”
薛鈞良點頭,道:“這就好。”
只是下一刻,心又提了上來,道:“滕南侯的傷,能治麽?”
來人道:“末将不知。”
薛鈞良沒再說話,只是徹夜未眠,第二日又傳來軍報,滕南侯至今未醒,軍營裏似乎有奉國的探子,已經聽說薛國大都督身中劇毒命不久矣,奉國似乎準備趁機攻下洺水。
薛鈞良的心慌了一下,随即吩咐召集大臣,就在正殿。
大臣們剛退了朝出了宮,結果又被召了回去,薛鈞良讓人讀了邸報,問衆人的意見。
薛後陽道:“軍無首是大忌……滕南侯好不容易收服了軍心,倘若現在派人前往洺水,替換滕南侯,冒然換人,又怕不能服衆,這不妥當。”
“孤也是這麽想的,如果滕南侯這個大都督做的不好,派人過去,理所應當,但是……”
有官員提議,可以讓兵将紛紛說滕南侯好了,這樣也能拖一時。
沈翼站出來道:“這個方法也不妥當,現在是兩軍對壘,既然敵軍聽說了滕南侯病重,即使是謠言,也一定會抓住時機,這樣在散步滕南侯恢複的言論,恐怕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更讓奉軍有恃無恐。”
薛鈞良道:“那依太傅看,該如何?”
沈翼道:“微臣确實有辦法,而且這絕對是管用的辦法,只看陛下怎麽做了。”
“但說無妨。”
沈翼擡頭瞧了一眼薛鈞良,慢慢吐出四個字,“禦駕親征。”
他一說完,大殿之上頓時一片嘩然,薛後陽道:“陛下如果親征,确實能鼓舞士氣,但是……京城之內如何是好,沒有聖上坐鎮,萬一鵬郡失守,京城就危險了。”
沈翼道:“為今只有兵行險路了,京城有萬年侯坐鎮,京郊大營護衛得當,不可能有人造反,而且鵬郡一戰,鎮疆侯早已名揚奉國,奉王也要考慮到損失問題,不會冒然再次進攻鵬郡。”
薛鈞良被沈翼說的确實動了心,禦駕親征不止可以鼓舞士氣,更能見到滕雲,滕雲中了劍毒,至今未醒,他放不下心去。
薛後陽也覺得沈翼說的有道理,但讓自己擔此重任,仍然覺得心裏沒底兒。
沈翼又道:“陛下不妨将京中事物交給太子處理,讓萬年侯輔佐朝政,但凡重要事務快馬送至洺水親筆禦批……太子雖然年幼,但機智過人,相信還是可以臨危不懼随機應變的。”
薛鈞良想到薛佩,自己這麽大年紀的時候,也不只是在書房讀讀書就完了,也開始為先皇分憂解難,開始到處游走的辦事去了。
薛鈞良沉吟了良久,衆人站在大殿上,連大氣也不敢出,都等着薛王的決定。
似乎過了很久之後,薛鈞良才道:“太傅說的有道理,孤準備禦駕親征,太子薛佩代理京中事物,萬年侯薛後陽輔佐朝政。”
他話音一落,衆臣附身跪地,叩拜道:“陛下英明。”
親征不是一件小事情,不可能馬上動身,但是動身之前,聲明已經傳到了洺水,衆将還在為大都督的事情擔憂,就怕奉軍趁此機會大舉入侵,就聽到了京中傳來薛王準備禦駕親征的消息。
這個消息不可謂不振奮人心,親征的部隊很快就準備好了,糧饷也預備充足,不日就既出發。
薛鈞良趕往洺水的時候,奉軍又派兵出戰了一次,這次雖然看到滕南侯的大旗,但是站在前面的卻不是滕雲本人,而是趙統。
滕南侯已經昏迷數日,軍醫極力治療,卻不見好轉,奉軍叫陣很久,最後趙統一怒之下點了二十艘船,一手抄起滕南侯的大旗就出去迎戰。
衆人都勸趙統要小心迎敵,不要意氣用事,只不過趙統秉性一直暴躁不怎麽聽勸,二十艘小船迎戰了奉國大軍。
齊梓結派手下大将前去迎戰,趙統連兵器都不拿,只抄着大旗,小船和大船接了甲板,不出三招,趙統就用軍旗将奉國大将挑入水中,後來齊梓結又派人迎戰,同樣不敵趙統。
趙統就單槍匹馬站在船頭處,奉軍被他氣勢所吓,竟沒人再敢出戰。
齊梓結連失兩名大将,也不敢再戰,吩咐退回洺水以南,趙統本就沒有把握,用二十艘小船贏了奉軍的大部隊,也沒追擊,同樣吩咐調轉船頭,回北岸去了。
趙統就憑借自己一個人贏了一仗,回到營寨,就有将領迎上來,道:“将軍醒了!”
趙統一愣,随即大喜,還沒來得及往主帳趕去,哨兵就跑過來說,“前方似乎有軍馬朝這邊來了。”
趙統急忙登上哨塔,确有大軍向這邊而來,只不過離得近了,軍旗上赫然寫着一個“薛”字。
趙統這才醒悟,原來是薛王禦駕親征的大軍到了。
衆人趕出營帳跪迎薛王,薛鈞良下了馬,讓衆将平身,第一句話就是,“滕南侯如何了?”
趙統道:“将軍方才醒了。”
“醒了……”
薛鈞良重複了一聲,當下抛下衆人,直接往裏走去,趙統自然知道陛下是急着看大都督的傷勢,立馬引着薛王往主帳去。
薛鈞良到了主帳,自有兵丁替他嫌棄簾子,只是他沒想到,自己還沒進去,就看到了一臉蒼白,準備出來的滕雲。
滕雲的嘴唇發白,臉上沒有血色,整個人有些消瘦,似乎沒有什麽精神,因為衆将士都出來迎駕,所以主帳裏自然沒有人伺候,滕雲醒來之後,擔心戰事,竟然穿着一件裏衣就踉跄着要出來。
滕雲盯着一身蟒袍的薛鈞良看了很久,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而薛鈞良看到他這幅枯槁的模樣,心裏狠狠一擰,伸手扶住滕雲,轉頭吩咐道:“都出去,孤有話和滕南侯說。”
話音一落,伸手放下帳簾,阻斷了外面人的視線,随即一把将滕雲打橫抱起來,就往帳內走去。
滕雲驚了一下,似乎要打挺,只不過他剛醒,身上沒勁兒,看到薛鈞良臉色不善,也就沒在掙紮,老老實實的靠在薛鈞良身上,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