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做了一夜亂夢,醒來的時候胖子和悶油瓶已經不在屋子裏,于是草草洗了把臉就下樓去吃早飯。

我二叔帶着夥計走了以後,阿貴家和周圍的幾棟木樓又被霍老婆子包下,看樣子租金給的不少,雲彩帶着幾個姑娘每天給我們洗衣做飯打掃,估計這兩票生意下來,寨子裏大半年的收益都有了着落。

我原本還有點瞌睡,走下樓卻被一圈人頭吓了一跳,阿貴家的小飯桌邊黑壓壓坐了七八個人。胖子和悶油瓶中間留了個空座,胖子邊吸溜着稀飯邊招呼我過去坐。

我坐下一看,除了霍老婆子,其他幾乎都齊了,連裘德考都親自到場,就坐在我對面。霍秀秀和小花坐在一起,看到我勉強笑了笑,道:“奶奶有點不舒服,後面的事,解哥會暫時負責。”

小花朝我點點頭,拿起一個饅頭慢悠悠的吃,黑眼鏡在他對面翹着二郎腿,還是挂着那副莫名其妙的笑臉。這架勢是準備幹嗎?鴻門宴?

左邊胖子只顧吃飯,右邊悶油瓶負責發呆,我清清嗓子準備說個“今天天氣真好”“主賜予我們食物不要浪費”之類的開場白,裘德考身邊的女人先開了口:“你,就是那個吳邪?”

這個女人長着褐色的頭發和眼睛,可能是個混血妞,她的語氣很生硬傲慢,也許是中文不熟的原因,但是看到她穿着和阿寧一樣的制服,我就有點莫名的不爽,反問道:“我是Super吳。怎麽,阿寧沒告訴過你?”

那女人沒料到我會将她一軍,頓時噎在那裏。胖子側過來,面前擋着那只空粥碗,小聲道:“幹得漂亮!這娘們剛才拿水肺的事兒訓了胖爺我半天。老子早看她不爽了,連阿寧的毛都比不上。”

阿寧騙過我們,也利用過我們,我雖然并不喜歡她,可一起出生入死過,還是由衷佩服她的。阿寧的死也讓我知道,我選的這條路上,死亡随時都會突然降臨,而我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灑脫。

我耐住性子等混血妞的下文,眼睛卻一直盯着裘德考,這個老頭該有九十多歲了,身體雖然極度消瘦,但眼神和表情非常清醒,看樣子和陳皮阿四有的一拼。

混血妞沒開口,裘德考卻說話了,他灰色的眼睛和銀白頭發給我一種狐貍的錯覺,我暗暗提高了警惕,但他沒在和我說話,他問的是悶油瓶。

“張先生,我們又見面了。”一口标準而流利的中文,還帶了點長沙口音,裘老頭微笑着,神态簡直可以說誠懇,“我希望這次你能接受我的建議,畢竟你和我的時間都不多了。或者,我應該叫你起靈。”

我靠,這老不修還當面調起情來,從中國騙走這麽多稀世珍寶不說,現在還想拐人是不是!我一股火正要發作,腿上被人一摁,話就卡在喉嚨眼…呃…是右腿。

胖子“哐當”一放碗,道:“那個什麽烤得死先生,我和這位張…先生現在都在吳小三爺手下。”胖子一拍我肩,還真他娘痛,我心裏奇怪胖子到底賣的什麽關子要搶着說話,還把我頂了出去,便暫時按兵不動。

胖子接着道:“這票生意咱們接也成,不過價格麽……”胖子拖了個長調,沖着混血妞皮笑肉不笑的嘿嘿兩聲。那半洋妞氣得臉都綠了,看了眼裘老頭,忍氣吞聲道:“我們會按行規付酬金。”

胖子搖着指頭說NO、NO、NO,不夠、不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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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簡直是無賴!強盜!”

“承讓!承讓!我們哪裏比得上烤得死先生呢?”胖子幹脆一痞到底,“當年小三爺的爺爺,可吃過不小的虧呢。”

“雙倍酬勞。”裘老頭那張褶子臉笑了一下。

胖子一拍桌,說成交!敢情我是小鬼充了一回閻王,胖子拿我當令箭,連我爺爺的事兒都搬了出來。這趟買賣原本霍老婆子只答應幫我們擺平鬼玺,這下白幹的買賣硬是叫胖子從裘德考身上榨出油水來,還雙份的,我這回可算是服了他了。

裘老頭交代了混血妞幾句,被她攙扶起來,準備離開,出門前又回頭說了一句:“如果起靈能加入科瑞爾,我們會有更好的合夥人計劃,而不是單純的雇傭關系,希望你能考慮。”

我操,你他娘還想有什麽不單純的關系!

悶油瓶重重捏了我一下,終于松開了我腿上的手,起身看了裘老頭一眼,冷冷道:“下鬥可以,其他免談。”說完拎着那把刀,自顧自上了樓,敢情他老兄這把刀就沒離過手,我那叫一個窩心啊。

黑眼鏡吹了聲口哨,贊道真是極品,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來小三爺手上,也有不少好東西。”黑眼鏡笑着說,“上次的事我沒騙你,只是計劃推遲到這次行動完成之後。當然,付報酬。這位王先生還可以試試和裘老不死談三倍的價碼。”

胖子說他娘的薅資本主義的羊毛有什麽好顧忌的,老子還嫌薅得不夠狠,該把他薅成禿子才解氣。

我默不作聲,發覺悶油瓶的這招很管用,有些時候話不是越多越好,等對手耐不住性子攤出牌來,你的勝算會更高。裘德考除了夾喇嘛,還希望悶油瓶加入他的公司,幾乎是不惜代價想把他撬過去,肯定不會是商業合作那麽簡單。

“吳邪哥哥,你生氣了?”秀秀剛才只和我說了一句話,之後就是胖子和混血妞的一陣嘴上交鋒,這會兒消停下來,終于重拾話頭,“奶奶這麽做是有原因的,以後你就會明白,她也是不得已。”

我沖秀秀笑笑,這霍裘兩派中間有多少貓膩,我想管也管不了,既然悶油瓶同意一起下鬥,胖子又榨到了錢,我沒什麽意見。

我看向小花,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說話。雖然霍家中途和裘德考結夥的舉動很不地道,但胖子的做法也不符合道上的規矩,如果小花剛才出頭,我們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腳,再牛的喇嘛也只有服從發起人的決定。小花方才等于默許了胖子對裘德考的挑釁,霍家和裘德考之間看來也不和睦。

小花拍拍手上的饅頭渣,說明天我們就動身前往目的地,裘德考這邊有黑瞎子和勞拉,然後是我們三個和他自己。胖子道他娘的又來個女人,裘老鬼領的一班娘子軍不成,哪個勞拉?嘴唇夠切一盤的那個勞拉?

黑眼鏡笑得沒心沒肺,說就是罵他強盜的勞拉,胖子哼了一聲,說這身材還好意思叫勞拉,他雲彩妹子才十五六就比她S型多了。

“我們之前在四川沒白費勁,那東西是關鍵。”和秀秀離開之前,小花對我交了個底,看了看我的臉終于沒忍住,問,“你怎麽去了趟四川長得也像熊貓了?難道巢裏睡慣了,暈床?”

我:……

三天後,我們到達目的地,當初我爬出來的洞口已經大變樣,附近的灌木都砍掉了不少,帳篷、電臺、繩索、各種器材一應俱全,地面上至少有六七十個人在忙碌,景象壯觀。

悶油瓶佩着我送的那把刀,只是我沒想到,給這把刀開光的,還是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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