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微微一怔,是活物?身後的悶油瓶和黑眼鏡已經迅速地閃身,一左一右包抄到丹爐之後,這兩個人行動起來默契十足,就像配合過無數次一樣,看得我半是羨慕半是嫉妒。胖子撥開槍保險,靠過來說:“好你個粽子,煉丹爐裏都燒不死,他娘的別真是個孫猴子!”

丹爐裏抓撓的聲音聽上去分布散亂,這丹爐體積巨大,上部壺體直徑快有一米,如果被封在裏面的東西不是一群是一只,那塊頭絕對不會小。這時小花居然笑了笑對我說道:“你的張小哥莫非屬牛?”我一頭霧水,轉過頭看他,這家夥是在開玩笑?怎麽總開這種無厘頭玩笑,還開得恰到不好處?

“牛血淋棺,血滲者是為妖。”小花指指丹爐,“看上面的八卦,有血。”我哭笑不得,小花說的不就是張鹽城破哨子棺麽,硬要把悶油瓶和牛扯上關系,他怎麽不說牛魔王呢,咱們幹脆唱出西游記得了。我看向丹爐上的八卦,那些爻劃裏泛着血色,正汩汩湧出,順着爐身流下來,又滲進爐壁。

我對小花說少瞎掰了,怎麽會是悶油瓶的血,剛才哪有放這麽多,肯定是調過油脂的朱砂顏料,填在爻劃裏,現在受熱融化了。小花反問:“受熱?難道你剛才點過火。”我一下子接不上話,回頭再去看那八卦,那些血紅的液體不斷湧出來,好像那丹爐裏煉的不是丹藥,而是一爐鮮血。胖子奇道,難道這丹爐質量不過關,被粽子抓漏了?

胖子話剛說完,丹爐裏的東西就像打了興奮劑一樣,猛的一陣折騰,發出一聲尖厲的刮擦聲,丹爐上的爻劃裏血水已經流盡,這時噴出暗綠的濃霧來,能見度一下子就降下去。悶油瓶沖我們一擺手,示意大家戴上面罩盡量退開。

我一手捂住口鼻,一手去掏面罩,勞拉卻像中邪了一樣朝丹爐走去。我伸手拉了一把,她回頭對我說了句話,我一時沒聽懂,她手腕一轉已經掙脫出去,沖進了霧氣裏。對面兩道人影立刻追進去,悶油瓶和黑眼鏡看來是要去攔她。

霧氣其實彌散的非常快,就那麽一兩秒鐘,整個丹室已經被霧氣充滿,別說對面,我連身邊的胖子和小花也看不見。四周的金屬牆壁響起刺耳的抓撓聲,一聲聲尖利的嘶叫響起,我最後聽到人聲是胖子在大罵:“他娘的,又是那石頭裏的怪物!”

之後,濃霧把所有東西掩蓋,連四周的聲音都好像包上了棉花。

我喊了胖子和小花,沒人回答,喊悶油瓶和黑眼鏡,更沒人理。往前摸索七八米,本來應該是丹爐的地方,什麽東西都沒有,轉身退回去,摸出去好幾分鐘也沒摸到牆。我心道不好,這丹室不大的,按我的步子和走法夠打幾個來回,怎麽會始終摸不到邊?難道起霧的時候,我們已經掉進機關,到了另一個洞室?

我選定一個方向直線摸過去,數着步子走了快有五百步,幾乎要絕望了,任何一個洞室都不可能有五百米的直徑,都趕上兩個足球場了!手指終于摸到一堵實體的牆,一種特別的感覺從指間傳來,好像身邊的空氣被狠狠壓縮了一下,只一眨眼又恢複了正常,霧氣也迅速的退下去。

眼前是一堵磚牆,還長着青苔和幾根綠色的小草,這地下能有綠色的草?我看得一愣,耳朵裏鑽進一個女人的聲音,把我釘在原地。

“…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馬上動身……會理解的…”這個女聲我聽到次數不多,但絕對忘不了,這是文錦的聲音。

-----

一個閩南口音的男人接着道:“不用管他,沒救的,瘋了……”我心裏一驚,這含混不清的對話裏,隐藏着不祥的信號,說的是誰?這是在哪兒?這對話聲非常輕微,稍微一動就模糊不清,我幾乎推斷不出他們的方位,難道說話的人在這堵牆後?我雙手扶着牆,側過臉慢慢貼近,但半路就僵在那裏。

一支老牌的英雄鋼筆,滾進我的視野。鋼筆不稀奇,但它滾得太稀奇,它居然是從牆角朝牆上滾過來的。我眼睜睜看着這支神奇的鋼筆,違反地球引力滾過我的鼻尖,訝異得連聽壁角都忘了。這支筆一直滾上去,停在一雙黑色的布鞋面前,一雙站在牆上的腳?

我背上的汗刷刷的下來,鋼筆的路線很正常,原來是我,一直在爬。

Advertisement

我深吸一口氣,雙手用力撐起身子,咬牙站起來。面前的人逆光站着,我看着他,自嘲地笑笑:“你有什麽是能對我說的?難道對瘋子也守口如瓶?”他邁了半步,光線打在身上,看上去幾乎不像凡人,語調不急不惱非常平和:“跟我來。”

換一個角度,我立刻明白自己在哪兒,我正在站在張家樓的天井裏,青石桌上一副夾鼻眼鏡壓着黃色的信箋,院子既氣派又精致,只是陰沉了點。悶油瓶在前面帶路,不,現在是不是應該叫他張家樓主?

我跟着那筆挺的背影走進後堂,普通的對襟布衫也飄飄然一派道骨仙風,這人天生就是個衣服架子,蜂腰猿臂寬肩長腿,穿什麽都惹眼。我靠,他娘的我抽了什麽風,真身都見過了,這會兒心思怎麽會跑到悶油瓶的身段打扮上來了?我暗罵自己迷了心竅,難道是胖子上身,盡注意些不正緊的地方。

繞過後堂的回壁,那架屏風就在老位置放着,悶油瓶走到屏風之後,打開通往地下走廊的那道鐵門,回頭道:“你要找的答案,都在裏面。”我看着他恰好站在那具鐵俑的位置上,心裏升起異樣的感覺。一步步靠過去,這種異樣像發酵的面團一樣不斷膨脹,等我站到悶油瓶面前的時候,到達了頂峰。

“小哥,你想起來了?”我伸手握緊他的雙臂,悶油瓶的臉上露出難得的微笑,點了點頭。我的太陽穴開始抽搐起來,雙手慢慢往下撸,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到底是誰!”

面前這張臉沒有半點破綻,言行也幾乎無懈可擊,但他絕對不會是悶油瓶。這是一種純粹的感覺,我說不上具體理由,這種不協調感,和颠倒的視角、混亂的時空相比,更能讓我判斷身邊這一切的不真實。

“或者說,你究竟是什麽東西!”我終于摸到最終證據,攥起那支沒有手掌的右臂,“沒有右手的鐵俑先生?”眼前的冒牌貨臉上,笑容慢慢變得詭秘,道:“你心裏想什麽,就是什麽。”

那個笑容看得我心裏直冒火,管你是什麽東西,頂着悶油瓶這張臉還敢笑成這邪魔德性,不揍得你現原形,老子就不姓吳!

我正要動手,那斷肢上突然猛地伸出一支尖利的綠色爪子,一把抓向我的面門。我猛的把它甩出去,面前的東西表皮像蠟一樣溶化掉,露出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樣子。我來不及掏槍,它已經像一團綠影一樣撲過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