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周醒。”
開學第一天，上課鈴聲響起已然是許久前，班主任手裏頭拿着學生名單，手握紅筆，名單上每一位同學的名字後面都打了紅勾，密密麻麻一排下來，只剩‘周醒’二字未打。
“周醒？”
教室依舊保持鴉雀無聲，沒有人回應。
放眼看去，教室只有一個空位，顯然，那位提起名字就叫人頭疼的周醒沒有來。
談起周醒，入座好的學霸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不知進取。
偏偏不知進取的某人，曾經是各位學霸的信仰。
學霸們争先恐後想要跟他雙宿雙栖，一起在知識海洋遨游。
但那也只是曾經罷了。
現在，那位偶像就像跌下神壇的神明，泯然衆人矣。
這次，曾經的信仰降臨在他們班上——最為重點培養，年級最前一批人的班級。
學霸們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喜是年少時的偶像來了，憂是偶像不再是當初的偶像，不僅學習成績一塌糊塗，還不遵守校規紀律，成天在外抽煙喝酒打架，成功從學霸變校霸。
班主任接到名單時，差點就剩一口氣吊着，他的班級居然混進了一個差等生，哪怕是曾經的省狀元，也改不了他現在的惡習。
經過幾夜的輾轉伏枕，他想通了。
班上那麽多的優等生，只要他跟同學們一起精心關愛周醒，營造良好的學習環境，耳濡目染之下，周醒定會找回最初學霸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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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做好心理功課第一步——遲到，逃課。
班主任沒有變臉色，反而一臉沉重地對底下的學霸們說：“同學們，之後的日子，周醒同學也是我們班上的一員了，雖然周醒同學成績不理想，但大家不要歧視他，排擠他。要幫助他，學習上多多輔導他，待他友善，相信我們可以讓他重新愛上學習的。”
學霸們內心本就浮動程度大起大落，聽了班主任這段話，仿佛迷失在黑暗前行的人，被一束光照拂進來。
掉隊的周醒戴着頭盔，加大馬力地往學校趕來。
風迎面撞擊在他身上，他緊握車把，在前方拐角處，張開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剎車柄上，輕輕拉住，車速緩慢些，不偏不倚沒有停頓地劃出一個漂亮的轉彎弧度。
一路飙車到學校附近，周醒将車掉了個頭，拐進一條巷弄，路邊行人都新奇地回頭看這一騎絕塵的機車少年。
車熄火，通體黑色車身修長的機車跟周醒一身校服風格迥異，兩條長腿踩在地面，白如玉的手摘下同色系頭盔。
頭盔一脫落，少年青澀棱角露出，他甩了甩蓬松淩亂的黑短發，面前劉海紮眼，他又擡手整理了下頭發，眼睛閃爍着光芒，嘴角往上揚，從容不迫從骨子裏透露出來。
現在看來，遲到這事，用慌亂形容他明顯違和，因為他沒放心上。
以剛才車速衡量，那是他在享受速度與激情。
聽到聲音，亭子裏頭的張大爺乘涼風動作停下，探出腦袋，手拿着蒲扇從窗口出來，扯着嗓子喊：“你才來？都幾點了，學校廣播我都替你聽了七八回。”
停車棚擋去洋洋灑灑的陽光，散去小部分灼熱，周醒挂好頭盔，拔掉鑰匙，塞進兜裏，下了車，抓起挂在一邊的書包，語氣輕松恣意：“睡過頭了，張大爺，我的愛車就托付給你了，我走了啊。”
周醒一手抓着書包肩帶，人往後退，朝張大爺揮手道別，然後轉身往學校的方向跑。
跑的空隙，他抽空看了眼手上的電子表。
停車棚離學校只隔條小巷，少數騎車來的走讀學生通常會把車放這，也有附近住戶将自己電車寄放于此，偶爾缺德點的人就會對車做手腳，偷電瓶常見，連瓶帶車抗走更不少。
次數多了，民怨沸騰，抓不到人，大家就齊心協力反饋換來了個看車亭子，近些年倒安寧許多。
走讀生周醒翹了兩節課，校門別指望能進去，确認好不走校門，周醒腳下換了方向，往校門反方向跑。
位置老地方，學校後門不遠處的一堵牆，牆邊幾顆參差不齊的樹，學校的牆高，難爬，有顆粗枝矮樹是他爬牆的跳板。
周醒将書包甩上肩，靈活地爬上樹，順着粗壯樹枝走到牆頭，踩着高高的牆，俯瞰下方，縱身一躍，安全落地。
□□這事，一回生兩回熟，高度對他，已經不算什麽。
成功溜進學校，周醒不緊不慢地往新班級走，順便想好今天的檢讨書該怎麽寫了。
課間之餘，操場不少學生來來往往，背着書包的周醒很惹人注目——無人不知一中周醒這個傷仲永。
看他這架勢，順藤摸瓜就能想出他又遲到的事實。
周醒備受矚目，他拽着書包肩帶，朝操場看他的同學們招手，聲音張揚放肆：“同學們，早上好啊。”
他這一聲夠響亮，在操場傳開來，入了衆多雙耳裏。
打完招呼，周醒也不看別人反應，徑直上了教學樓。
來之前他做好科普，了解一班坐落何處，免得他找人問路，同學們縮頭縮腦，提心吊膽地回答，就怕他打人。
學校公告欄旁邊有一面檢讨欄，在此之前，一中優等生數不勝數，哪怕差等生犯錯寫檢讨，也都是只給班主任過過眼，走個過場。
但周醒是例外，他的第一份檢讨就被公開處刑，貼在公告欄上當反面教材，供學生觀看。
可他三天兩頭就寫一份檢讨，屢教不改，學校猶其重視他的犯錯行為，一直不讓人撕下這些檢讨。一個高一學期下來，公告欄都騰不出空位給他貼了。檢讨書這面欄，便是專門為他而劃分出來的。
檢讨欄貼着周醒同學以往寫下的檢讨，校方及各位老師希望他有朝一日，看見這份‘恥辱’，能大徹大悟。
但周醒還是辜負了他們，不僅沒有羞恥心，最後連檢讨欄都貼不下他的光輝字跡。
因為這，周醒一直苦惱，他認為自己哪一份檢讨，都十分真情實感，文采飛揚。
他不舍得撕任何一張，來換上其他的新檢讨，但他終究被現實打敗，只能撕，每次撕哪張檢讨書，他能站在檢讨欄前思考十幾分鐘。
穿過長廊，不少同學在走廊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目及周醒，沒人不停下動作看他。
這個時間點來學校，除了那位妙筆生花的檢讨大師，還能有誰？
他們看周醒，就像綿羊群裏有一只羊駝般稀奇。
周醒露出友善的微笑：“新學期新氣象，同學們早上好。”
同學們：“……”
周醒腳剛踏進一班門檻，鈴聲如催命鬼般響起，他背後的同學們一哄而散，回教室前，誰都沒忘看他一眼。
不出意外的話，等會兒，這位遲到的哥兒就要出來站崗。
周醒來的時間并不是特別好，班主任正站在講臺上，面朝大門，講臺下的學霸們都朝黑板看。
遭受幾十雙眼睛注視，周醒慢吞吞把書包背好，往門外退了一步，喊了聲：“報告。”
少年校服中規中矩，站姿挺直，面部表情沒有嬉皮笑臉。
倒也沒有外傳的沒規沒矩，至少表面工作做得不錯。
班主任完全忽視了周醒翹了兩節課的事兒，深沉而隆重地颔首：“進來吧。”
既然決定要給他愛的關懷，營造融洽的學習環境，那麽首先得對他寬容。
“謝謝老師。”周醒邁進教室，站在上頭看了一圈，發現只剩下最後一排靠後門跟窗的位置。
周醒途徑一位位端坐的同學，餘光能看見他們好奇敬畏地望着自己，他沒放心上，走到空位邊，拉開椅子坐下，塞好書包。
一系列動作下來，他才有空看自己的同桌是何方神聖。
先入眼的是同款黑白校服，再往上，就是白皙纖長的脖頸，及微微凸出的喉結，再稍稍往上，是語文課本。
周醒：“……”
同桌抓着書本的手指微微合攏，指甲修成整齊的月牙形，很白，手指關節處褶皺也很淡。
拿書擋臉的同桌冷冷開口：“看黑板。”
聲音說不清地冷，語調像是刻着‘拒人千裏之外’幾個大字，簡單點，就是‘滾’。
一聽這聲音，周醒大概能想象到書擋住的臉，是多麽地冷酷無情——是個殺手。
沒有同桌的人十有八.九品行不良。他最後一個來，又沒得挑同桌。
其實他早來，照樣挑不到同桌，同學們避他還來不及，哪會趕着往前湊？
周醒無視他的話，手肘撐在課桌，用真心商量的口吻說：“同桌，先把書放下？咱們之間互相認識認識？”
他擋着不讓看，周醒本是沒多大興趣的心反而興趣滿滿，他好奇同桌長什麽樣。
語文課本牢固地擋住他的臉，紋絲不動，就像他說出的話，表明不退讓：“下課再說。”
未了，強調：“看黑板。”
周醒懶得跟他廢話，身子往前趴去看他的臉，同桌眼疾手快，又拿數學課本擋住周醒視線。
同桌語氣更冷：“上課時間，收起小動作。”
周醒不聽他的，變本加厲，在課堂上站了起來，從上往下去看他。
他起身快，不注意輕重，椅子發出重重呲啦聲，足以讓所有人看向他們。
啪。
周醒眼前一片黑，他沒能成功看到同桌的臉，臉還挨上同桌的書。
隔着一本書厚度，周醒依稀可辨書另一邊的手按着書在他臉上，那個人裏裏外外都寫滿了抗拒。
班主任跟學霸們都看蒙了，一時沒能明白兩人在幹什麽，若不是感受到學神渾身散發出的殺意，還沒人反應過來。
“周醒，你站起來幹嘛？不舒服？”班主任的聲音拉回了游神的周醒。
他第一次碰見這麽冥頑不固的人，感到牙酸，心裏頭，對這位同桌的好奇又上升了一個度。
周醒仰了仰頭，把臉從課本抽出來，無情同桌的臉還是擋得密不透風，他目光落在講臺，說：“沒事老師，老毛病，腿腳同時抽筋，人就不自覺地被彈起來了。”
班主任學霸們震驚不已，都紛紛瞄着他校褲下的長腿，唏噓不已的眼神表情，就好像他得了急性絕症，只剩下兩天可活。
班主任沒聽過這種病，有些緩不過來，沖到周醒課桌前，焦灼：“哪能沒事？這麽嚴重，還經常犯病？！同學們！來，把周醒同學架去醫務室。”
學霸們對視幾眼，唰啦站起一片人，撸起袖子就要過來架周醒。
周醒哎哎哎幾聲，伸手做打住手勢，幹笑：“我真沒事，咱們還是繼續上課吧。”
班主任不退讓：“怎麽能沒事，我看你人都要倒郁覺同學身上了！”
“來來來，趕緊把他給我架去醫務室。”
周醒：“老師，我真沒事，去醫院拍過片的，完全沒問題！”
他信誓旦旦，執意不去醫務室，班主任确認他沒事，才重回講臺。
臨走前，慈祥老母親地揣手，對他說了幾句‘看到你活潑亂跳，我也就安心了’‘希望你能在新班級感受到新生力’‘人總有犯錯的時候’。
周醒聽得一頭霧水，卻裝作我懂了，我明白了，謝謝你囑咐我，我好感動的神情望着班主任點頭。
坐回椅子，周醒穩妥地平視黑板，接收學霸們頻繁投來的關心波光，裏面包含了滿滿的愛意。
愛意？
周醒為自己的想法打了個噤，他是有什麽毛病，眼瞎成這樣。
再次迎上學霸們的目光，周醒調整好心态，對他們和善地笑了下。
學霸們像是見鬼一樣，觸電般地抖回腦袋，低頭不語，心裏回味周醒意味深長的笑。
一中有句傳言，但凡周醒笑，必有人挨揍。
周醒要校園暴力了？
這麽血腥暴力，可怎麽拯救他啊！
學霸們的想法，周醒可不知道，他正垂着腦袋，咬着筆帽，苦苦冥想‘郁覺’這個人的往史。
作者有話要說： 攻叫郁覺（jue），是jue，jue！不是睡覺的覺啊！
我發現很多人都以為是睡覺的覺，這這這馬上跑來備注一下on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