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網吧位置隐蔽,在居民區中一個小賣鋪裏面,小賣鋪後門旁邊有個樓梯,上了樓梯,二樓就是網吧,而網吧主要客源于一中跟附近的職校的學生。
這個網吧位置實在難找,學生們逃課來這打游戲,也讓人抓不到。
各種髒話在網吧裏互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電腦上。
網吧老板是位頂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他坐在前臺嗑瓜子,看熟客來了,說:“三個小時,你朋友旁邊的位置。”
周醒搖頭,伸手比了個數,張揚道:“五個小時。”
“好家夥,下午的課不上了?”老板笑了,手上按着鼠标,改了時長,說:“行,五個小時。”
周醒沒跟老板閑聊,交了錢,邊往位置走,邊擺手:“謝啦。”
嘎吱嘎吱...
不知電腦椅哪出了問題,人一坐下,就響得刺耳,周醒不急于擺弄電腦,他把塑料袋往電腦桌一丢,撈了條綠箭,拆開紙殼,抽出一小條,撥開錫紙,牙齒咬住,慢慢在嘴裏咀嚼起來,還時不時吹着泡泡。
朱友鵬完全沒發現他的好兄弟來了,還在那裏罵不絕口,跟他隊友互相傷害。
過道桌的謾罵聲也洪亮。
“韓信是演員吧?操!”
“舔包都能被斃掉,你可真下飯。”
“你媽的死亡歌頌者,送得比美團外賣還快。”
朱友鵬一槍打趴最後一個人,勝利浮現,他才笑顏逐開:“都是群垃圾。”
他看了眼時間,發現他好兄弟怎麽還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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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打開聊天窗口,手速飛快地發了七八條信息過去。
-哥?
-你人呢?
-咋還沒來?
-你都沒回我信息……
-你嫌我煩了嗎?
-?????
-你忍心讓你弟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在網吧哭着打游戲嗎?
-哈哈...短短一天,就讓我嘗盡了這世間的冷暖。
朱友鵬發完信息,直接關掉窗口,開開心心地按下匹配,準備再來一把。
後腦勺卻猝不及防被人用力拍了一下,他防不勝防,臉撞電腦桌上,疼得他淚花差點飛出來。
“操.你媽,誰敢碰老子!”
朱友鵬憤怒地拽下耳機,猛地擡起臉,朝旁邊瞪着眼,就看見他哥手裏慢悠悠晃着他發的信息,字圓腔正的話,卻溢出十足威脅性:“哭?嗯?我怎麽看你挺快樂的?”
“呃......”
朱友鵬笑臉相迎,随後委屈巴巴地說:“醒哥,你可算來了,我快難過死了。”
“哦。”周醒關了手機屏幕,手搭在鼠标上。
面對周醒的冷漠,朱友鵬也不慌,他繼續說:“你什麽時候來的,我都沒發現你來了。”
周醒:“在你罵人的時候。你眼瞎,我這麽帥的存在,你都沒看見。”
朱友鵬:“就是因為醒哥帥得耀眼,我眼疼得不行,才沒看見你。”
周醒被逗樂了,戴上耳機,說:“上游戲,哥帶你打菜鳥。”
“好勒哥。”
上午烈陽當空,下午烏雲密布,灰蒙的色彩籠罩在城市上方,時帶幾聲悶雷聲。
郁覺看了天氣預報,今日會有暴雨,不久之後會下,持續時間就下午至今晚,明天依舊晴朗。
他走到窗前,關好門窗,翻找出幾張從班主任那要來的往期高二試卷,率先自我學習起來。
沒寫幾道題,他的思路就亂了,腦海裏全是班主任剛才在辦公室對他說的話。
“郁覺同學啊,老師想讓你學習上幫襯一下周醒同學,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可以。”
郁覺沒怎麽想,就答應下來,同學之間,幫助一下沒什麽大問題。況且輔導周醒,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他的情況,你大概也知道。我問過周醒同學的家長了,這孩子就是有心結,所以才不肯學習。”
“什麽心結?”
問心結不是出于他好奇,而是他要了解情況,好對症下藥。
班主任從周先生那得到的信息不多,家事糾紛,不好多說,簡單诠釋:周醒曾經瞞着所有人,偷偷交了退學申請書。
若不是周先生用了什麽手段逼他,他連中考都不會去考。
正因這個,周醒被迫考上一中後,就不再願意學習。
為什麽要辍學?
筆尖停滞在純白的草稿紙上,黑色墨水渲染了白,留下污點,無法抹去。
郁覺想不通周醒的選擇,這種情況,他該怎麽量體裁衣。
淋漓盡致地幹了兩把,朱友鵬心情舒暢地摘下耳機,擰開礦泉水瓶蓋,一口氣喝完半瓶水,興奮道:“牛逼還是我醒哥牛逼!”
跟周醒玩游戲簡直不需要動腦子,随便他怎麽飄,挑釁別人,都能在周醒一身絕技下全身而退,同時還把別人氣得半死不活。
受了誇獎,周醒嘴角勾起散漫養眼的笑意來。
他漫不經心倚在電腦椅,手裏把玩着沒拆的棒棒糖,說:“來,給哥說說這次又是怎麽分的?”
一提這個事,朱友鵬就來氣,他嫉惡如仇道:“太過分了!他居然說我的鞋是假的!”
聽着他的控訴,周醒的目光落在了他腳上的灰白AJ上:“你腳上這雙?”
朱友鵬:“對啊,DIOR跟AJ的限量聯名款。”他擡起腳,踩在電腦桌邊,輕手輕腳撫摸,語氣溫柔:“可難搶了。”
周醒拆開紙殼,嘴裏叼着糖果,語氣輕挑:“就這?”
“不然呢!這可是我的命根子,醒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冒犯了我的命根子,你說過不過分?!”
“所以?”
朱友鵬恹恹:“我一氣之下說了分手。”
換作別人失戀,周醒還會上去拍拍肩,給那人講一大段都市情感,愛情語錄,心靈雞湯。
但,他面前這位,不可能得到他的安慰。
周醒不明意嗤笑了聲,手搭着鼠标拖動游戲界面,在朱友鵬同學的注視下,他打開了信息界面,好友欄一排排信息。
每一個ID朱友鵬同學都覺得特別眼熟,周醒同學又一個個點開那些封塵許久的未讀信息。
朱友鵬同學的手逐漸顫抖……
“在嗎?請問,他過得還好嗎?”
“我很想他,可是他不會原諒我的……梨花帶雨式大哭jps.”
“小哥哥,球球你讓老公他同意一下好友申請叭,我知道錯了啦。可憐擦淚jps.”
“朱寶寶是不是有新對象了?”
“他們是不是已經親過,做過了?”
“嗚嗚嗚嗚,負心漢。”
……
好友申請被周醒關閉,信息也被他開啓了拒收,才得以讓他獲得清靜。
朱友鵬羞愧地擡不起頭來,将臉埋在手心裏,悶悶道:“醒哥,我對不住你。”
有個熱愛在網絡上沖浪,當海王的兄弟是什麽樣的體驗?
周醒不求體驗,唯一希望的是朱友鵬能少幾個前任來騷擾他。
周醒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沒事,我跟你是什麽關系,還用客氣?到時候幫我寫作業,這事一筆勾銷。”
朱友鵬擡起臉,放下手,幽怨着表情:“哦,寫就寫。”
周醒咬碎嘴裏的糖果,濃郁的芒果味彌漫在口腔,他丢掉糖果棒,瞥了一眼時間,說:“你回去上課吧。”
“啊?”朱友鵬看着重新開了一局游戲的周醒,擔憂道:“開學第一天你就要逃課嗎?”
“嗯。”周醒淡淡應着,長指搭在耳機上,等朱友鵬說完想說的話,游戲也就差不多加載好,他到時好一氣呵成戴好耳機進入游戲。
朱友鵬心知勸周醒,是最不可能成功的事,畢竟他跟周醒從初中認識到現在,對他的秉性了解不少。
“是因為去了一班,所以今天才故意翹課的嗎?”
電腦折射出光芒,悉數照在周醒幹淨的臉上,牙槽裏還有糖果留下的甜膩味,齁得他眼睛有點發酸。
“一班哪來那麽大臉,讓我特意翹課。”周醒的舌尖頂了頂腮,喉結上下浮動:“趕緊滾回去上課。”
說完這話,游戲正好加載成功,周醒直接戴上耳機,全神貫注地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跳躍厮殺。
朱友鵬見此狀,也沒再多說什麽,心裏做好了打算,還沒走過周醒的電腦桌,就聽他嚣張恣意道:
“喂,別再自作主張幫我請假,小心我揍你。”
一路打到晚上八點,周醒才起身離開網吧。
窗外是被雨水砸得濺起的泥濘,地面上不少水窪,冒着一絲寒氣的暴雨,侵略了這座城市。
在驟雨下,路燈的光源微弱而混沌,周醒往上提了提校褲,少年腰身稚嫩,線條青澀,特意買小一碼的校服褲,他穿着還是有些寬松,明顯這批校服是做大尺碼了的,好在他腿夠長,只耷拉了一點褲腿在白帆鞋上。
小賣鋪恰好傘賣光了,附近除了居民樓,沒什麽賣傘商店。
八點多,學校正在晚自習,他不打算叫人逃課,或者下晚自習來接他,更別說等雨停。
于是,他望了望潑了水般的前方,肆無忌憚地踏入雨幕中。
雨水砸進眼眶,模糊了視線,雨珠撥亂睫毛,劉海濕漉漉貼在額前,來不及彙聚的雨滴順着肌理劃落。
不到一會兒,周醒渾身濕透,他頗為悠閑地把劉海往後撩,不緊不慢地走。
前面有個關門的送水店,門口蹲着幾個染着五顏六色頭發的人,其中一個比較壯的穿着背心,抽着煙,擡眼看路過的周醒,跟同伴相視一笑。
“喂,落湯雞。”
其中一個脖子刺青是蝙蝠的男人沖周醒喊,本以為周醒會停下腳步,驚慌地看過來的幻想沒有實現。
他頭微微低着,雙手插兜,雙眉微緊,渾身一股狂野的勁,光看着就讓人很不爽,現在出聲喊他,他不但沒乖順地過來,還當作耳邊風,自顧自往前走。
真他媽來氣。
蝙蝠哥跟幾個都有刺青的不良少年闖進雨幕,擋住周醒的路,蝙蝠哥大放厥詞:“學生.雞,爺爺叫你呢?你是聾還是瞎?當我們哥幾個是空氣?”
面前這個學生.雞因為劉海往後,露出大片光潔的皮膚,本該被柔順劉海擋住的乖戾氣息,此時無處安放,他人又白,在這雨聲嘈雜,視野混沌之中,俨然像個狠厲的索命鬼。
蝙蝠哥等人被他的眼神不寒而栗到,但他們在這片收刮保護費久了,膽子大得很,怎麽又會被孑然一身的周醒給完全駭住,那樣他們還要不要在道上混了?
“學生.雞,只要你交錢,爺爺們就放你走。”蝙蝠哥指着背心哥說:“瞧着沒?那我大哥,道上無人不敬他一分,不想惹我大哥生氣,手腳就利索點。”
“多少錢?”
一道閃電正好劈開天際,詭異的光映照在周醒臉上,随着他的話,居然有點可怖。
蝙蝠哥偷偷咽了咽口水,覺得這學生.雞滲人得很,他打量了一番周醒的穿着打扮,看出他有幾個錢,大開虎口:“五千塊。”
周醒說:“微信支付寶?”
蝙蝠哥愣了下,這麽好講話?
平時要個保護費,哪一次不是得威逼利誘會兒,這次碰到個爽快的,倒是有些不習慣。
“那個...微,微信吧,你掃我。”蝙蝠哥手有些抖,哆哆嗦嗦掏出手機,打開收款二維碼。
嘀……
是掃碼成功的聲音。
蝙蝠哥感覺在做夢,他們哪有過一次性收這麽多的保護費。
眼看着就要餘額多五千了,卻聽見背心哥比他還要獅子大開口:“升個價,一萬塊。”
背心哥眼力好,也看出了周醒不缺錢,看他細皮嫩肉的樣子,指不定就是哪家的大少爺,幾千幾萬對他來說,不多。
為了省跟他們繞彎的麻煩,富家子弟選擇花錢是第一選擇,所以他才會再加五千。
這種冤大頭千載難逢,不宰肥一點,回去後意難平。
周醒的确打算花錢買個省事,只是那背心哥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讓他很不爽,他收起手機,在嘈雜急雨中響亮道:“少廢話,一起上。”
雨勢不減,持續下降,雨噼裏啪啦地砸在尼龍布,順着傘骨紋路流淌到傘珠那兒墜落。
郁覺避開水窪,踩着雨水回學校,經過一條巷子口時,肉搏打擊聲令他止留腳步,朝巷子裏看去。
昏黃路燈照不太亮狹小.逼仄的巷子,在這種視角下,郁覺卻看清了周醒的臉,白天明豔的少年此時眉眼淩厲,膝蓋正狠狠地抵着一個綠毛男的背部,将人直接按貼在渾水衆多的水泥地上。
不僅如此,旁邊地上還躺着幾位捂肚子,捂命根子等各種部位的各種發色男,幾個人的發色湊一起,都能開個發廊了。
連綿不斷的雨簾隔絕着兩人,周醒站直身子來,一眼看見巷口伫立的高冷少年,離得遠,他看不清郁覺的表情,盡管如此,他還是彎起嘴角露出笑意朝他揮手,清澈張揚的嗓音似乎打破了無數重的雨簾,直直闖進郁覺耳裏:“晚上好啊!郁同學!”
作者有話要說: 萬萬沒想到“學生.雞”是敏感詞,跑回來加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