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唐正言剛才被他那小眼神一挑,有些心跳加快,自己還詫異着不知怎麽回事呢。不過他更奇怪的是這兩天這客棧裏的夥食好得出奇,每次端上來的飯菜都極為精致,吃得他心驚肉跳,不知要花多少銀子。結果去問掌櫃的,才不過十幾文而已。

唐正言不是沒享用過富貴生活的貧家子弟,吃了兩次便察覺出那些飯菜的精致名貴。他也不是沒經歷過世事的無知子弟,自然不相信這等菜色只要十幾文就能買到,因而覺得古怪。但他考試在即,實在沒心力追究,只待縣考結束後再問個究竟。

他這幾天心态極好,對於縣考也十分有把握。反而葡萄很是緊張,湯湯水水地不斷給他進補,一會兒收拾箱籠一會兒檢查筆墨,有時又那麽撐着下巴趴在桌上呆呆地看着他,臉上一會兒笑一會兒愁,也不知怎麽回事。而且不知什麽時候,他對唐正言的稱呼也從』正言『變成了』唐大哥『。

唐正言心如磐石,堅定無比,即便被葡萄的古怪舉止弄得有些困惑,但也巍然不動,并不影響自己的心境,打定主意等縣考之後再去關心葡萄。

轉眼到了縣考之日。唐正言拎着個大籃子和一群秀才在天光不亮時就一起排着長隊等待進場。葡萄揪着他的衣袖一臉緊張地陪在他身旁。

唐正言仍是那副慢條斯理淡定從容的樣子,即使看到前面有秀才被查出藏了小抄趕出考場,跪在外面哭天喊地,他也面不改色。反是葡萄有些受驚,緊張地直咽口水,好似待會兒面臨檢查的是他一樣。

唐正言安慰道:「不要緊張,沒事的。」

「嗯嗯。」葡萄胡亂地點着頭,依依不舍地挨着他。

今天他二哥東方君誠就要到了,等唐正言進了考場只怕自己就要被二哥抓回去了,到時怎麽和二哥解釋呢?他想留下來陪在唐正言身邊啊。真是想想就頭疼。

唐正言見他愁眉苦臉,以為他還在害怕,又柔聲道:「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檢查。不用擔心啊。」

葡萄扭扭身子,小聲道:「這一科你有把握嗎?」他并不清楚唐正言的進度,偶爾翻過他寫的策論,自己卻是不大看得明白,不由懊悔當初怎麽沒和太傅多念些書。(他是跟着他三哥進宮陪讀的,不過皇上欽點的太傅教太子的都是治國之策,而不是應試之策,再加上葡萄對念書不太用心,所以只學了個半吊子。)

唐正言微微一笑,并不言語。

葡萄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是有把握的,其實自己也十分相信他,剛才問那一句也就是求個安心吧。

眼見就要輪到唐正言了,葡萄忽然鼓足勇氣緊張地握住他的手,臉上紅紅地低聲道:「唐大哥,等你出來,我有話要告訴你。你、你要等我。」

「好。到我了,我先進去了。」唐正言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暗中甩了甩,提起籃子走進考場,心中默嘆:葡萄你的力氣真的很大你知道嗎?手掌差點被你捏斷啊!

葡萄站在大門外,愣愣地看着唐正言接受完檢查後走進了考場,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只是祈禱唐正言一定要中啊!只有中了舉,再參加明年春天的春闱中進士,這樣他們才有可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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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場的大門緩緩關上,來送行的家人仆下也慢慢散去,只有葡萄還站在那裏沒有離開。

他愣愣地望着大門發呆,恨不得能看見裏面唐正言的情況。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只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二、二哥!」葡萄一回頭就受了驚吓。

東方君誠面無表情,淡淡地道:「走吧。」說着轉身上了身後的一輛馬車。

葡萄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挪過去,慢吞吞地爬上馬車,慢吞吞地坐了進去。

東方君誠道:「還要我請你嗎?」

葡萄趕緊老老實實地坐好,雙手放置膝蓋上,低着頭道:「二哥,對不起。」

東方君誠這會兒功夫已經把弟弟上上下下打量好幾遍了,見他瘦了黑了,但長高了也長壯了,原先圓潤的小臉變得狹長,下巴有了男性剛硬的弧度,雖仍然漂亮俊俏,卻多了一分英武的俊美。

他心裏暗暗點頭。看來葡萄這些日子雖然吃了不少苦,但收獲的也不少。

不過想起剛才那個進入考場的男子,東方君誠的臉色又冷了冷。

「你知道你這次離家出走讓父王和爹爹多擔心嗎?父王出動了整個東門的人手,父親都親自來找你了。甚至皇伯父都出動了官府的人。」

葡萄哆嗦了一下,沒想到事情鬧到這麽大,微弱地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沒想到路上會遇到匪徒……」

東方君誠看着他惶惶不安的模樣,不由嘆了口氣,緩和道:「罷了。好在你平安無事,回頭見了父親不要任性,父親很擔心你,別讓他生氣。」

其實這次小葡萄離家出走,東方昊晔和北堂曜月都是知道的。東方家原本就有孩子大了出門雲游一番歷練歷練的傳統,所以二人便順手推舟,讓葡萄出去鍛煉一下。只是原本東方昊晔要安排王府的侍衛一路暗中跟随,但北堂曜月覺得葡萄的心性有欠磨練,應該放手讓他出去闖一闖,很不必如此小題大做,因此駁回了東方昊晔的建議,只安排了幾個東門的暗衛暗中護衛。

原本這個安排也足夠了,但凡事都有意外。在那個小鎮時正好一個暗衛突然鬧肚子去了茅廁,另一個盯梢的吃碗面的功夫,葡萄就帶着小竹子出城了。由於暗衛們得了命令不許露面,也不許讓小竹子發覺,因此他們也未着急,想着反正只能遠遠跟着,再過一會兒追上去也沒關系。誰知就這麽兩柱香的功夫,葡萄和小竹子就出了事。

等他們趕上去的時候,只看見地上那幾個強盜的屍體。小竹子奔逃到林子深處,被另外一條路上經過的行商救走了。那條路上每天人來人往,行蹤很難探查,但也相對安全許多。可惜葡萄和小竹子不熟悉路,不然不會偏偏走了最偏僻的那條路。

而且由於小竹子暈倒時撞到了腦袋,好幾個月人都有些癡傻,錯過了與東門聯系的最佳時間,這才越找範圍越大,最後耽誤到現在。不過葡萄确實被河水沖走很遠,恰巧唐家村位置又非常偏僻,想尋人也确實困難。

北堂曜月因為這事十分內疚懊悔,親自出來尋找兒子,這幾個月人都憔悴不少。東方昊晔原本也來了,但朝中事多,他身為實權王爺難以久離,在江南呆了一個月便折返回京了。

葡萄聽說父親非常擔心自己,不由心下愧疚,乖巧地道:「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惹爹親生氣。」

東方君誠看了他一眼,道:「父親還有幾天就到了。到時別的話不要多提,明白嗎?」

葡萄懵懂地眨眨眼。

東方君誠補充:「那唐正言對你有救命之恩,我靜王府定會答謝於他,你不用擔心。其他,就不必提了。」

葡萄明白了,急了:「二哥……」

東方君誠:「怎麽?難道你打算為了一個外人連家都不回了嗎?」

「不是!可是、可是……」葡萄急得眼睛都紅了。

東方君誠心下微微皺眉。弟弟這個樣子一看就是動了真心了。他倒不是想棒打鴛鴦,只是那唐正言的身份來歷還未查清,他怎麽放心就這樣讓弟弟沈淪下去?且葡萄因為齊橫城之事受過一次傷,如今又暈頭暈腦地掉進去,他身為兄長怎能不為弟弟打算一二?

「你對他如此上心,可知他對你是否也是如此?」東方君誠淡淡一句話,卻犀利非常,直戳重點。

葡萄呆住。

東方君誠放柔聲音:「我得到的消息雖然不多,但剛才親眼看見你們的模樣,那唐正言看着你的眼神坦坦蕩蕩,并無私情。葡萄,你仔細想想,莫要一廂情願才是。」

葡萄漲紅臉,結巴道:「誰、誰說我是一廂情願。等他考完,我就告訴他。他、他、他會答應的。」

東方君誠嘆了口氣,摸摸他的腦袋,柔聲道:「那等他考完再說吧。你們若是兩情相悅,二哥一定支持你。只是在他對你的感情明朗之前,你……唉,你好好想想。這世上像父王和爹爹那樣男子相戀的,畢竟少啊。」

葡萄渾身一震。他未必沒有想過唐正言拒絕他的可能,只是不願深想罷了。可是以前在唐家村的時候,唐正言對同村的那些女孩好像并沒有特別喜歡的意思,很少和她們接觸。

有次葡萄和唐正禮從田裏回來,看見隔壁胖嬸家的二丫給唐家送野菜。二丫據說是唐家村裏最漂亮的少女,不過以葡萄的眼光自然看不上眼──還沒有他一半漂亮呢,哼!不過那一天,也許是陽光很明媚的緣故,二丫穿着簡單樸素的黃色束腰布裙,梳着俏麗的女士圓飛簪,上面插了一朵嬌嫩的野山花,圓圓的羞澀的臉龐竟然也笑出了幾分少女的妩媚,即使是視天下女子皆為大敵的恨嫁少年葡萄,在那一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女美麗淳樸,讓人嫉妒。不過當時唐正言的表現非常好,完全不為所動,和二丫說話一本正經,最後弄得二丫滿心失望地回去了。

嗯嗯,如此看來,唐正言應該是對女人沒興趣的!

葡萄給自己鼓氣,瞪了二哥一眼,哼哼道:「我以後一定會像父王和爹親那樣幸福的。」

東方君誠笑笑:「但願如此。」

葡萄雖然做了各種自我安慰,但心裏還是忐忑不安的,吃不好睡不着,等縣考結束,還不知唐正言怎樣,他自己先瘦了一大圈。

東方君誠把他的反應看在心裏,暗暗為弟弟憂心。

唐正言拎着籃子走出考場,與一般精神萎靡身形狼狽的秀才不同,仍然神态平靜,舉止從容。雖然消瘦了些,幾天未曾梳洗,但一身布衣仍然整整齊齊,頭發也紋絲不亂。

只看這一點,東方君誠就心中暗贊了一聲。

葡萄清晨就在外面守候了,早就望眼欲穿,看見唐正言出來,立刻歡喜地迎了上去。

「唐大哥!」

唐正言看見他很是高興,道:「等多久了?走,我們回客棧好好吃一頓。」

葡萄遲疑了一下,道:「唐大哥,我、我哥哥來了。」

唐正言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此時東方君誠已經施施然地走了過來,道:「我是方亭的二哥方誠,唐兄果然氣度不凡,幸會幸會。」

唐正言這才看到面前的男子,不由微微一愣。

東方君誠未免招搖,只穿了一襲月牙色的長衫,腰間系了條銀色秀金腰帶,外面套了件銀灰色的绡紗外襯,足下踏着一雙白色鹿皮長靴。

雖然看上去十分普通,但他氣度不凡,俊美非常,一舉一動都有一種雍容高貴的上位者之感。且他那身衣物雖然看着普通,卻都是上上之品。布料是閩南國進貢的寒絲棉,绡紗是海南特有的千層紗,長靴是用極北之地的白色鹿皮所制。

唐正言從前出身大家,很有些見識,一眼便看出東方君誠身份不凡,客氣地寒暄道:「原來是方賢弟的兄長,幸會幸會。」

東方君誠道:「唐兄剛從考場出來,恐怕精力不濟,我先送你回客棧,咱們容後再敘。」

唐正言雖看着精神還好,但一連幾天的考試下來心裏已是精疲力盡,聞言也不矯情,拱手道:「那就多謝方兄了。」

回到客棧,葡萄早就吩咐備好了熱水和餐食。唐正言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又大吃了一頓,精神稍微恢複。

葡萄心疼他,道:「唐大哥,你先在床上歇會兒,待會兒我哥來了我叫你。」

唐正言這幾天在考場根本睡不好,有時只能趴在桌子上熬一會兒,聞言便道:「好,那我先小憩一會兒。待會兒方兄來了你叫我,莫讓他久等。」

「嗯,知道了。你快睡吧。」

二人都沒留意他們的對話就像他們才是一家人似的。

唐正言往床上一躺,登時便進入了夢鄉。葡萄坐在床邊癡癡地看着他的睡顏,只覺看一輩子都不會膩。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一聲輕咳。

葡萄駭了一跳,跳起來轉身,捂着胸口低聲埋怨道:「二哥,你怎麽進來也不敲門?」

東方君誠無奈地道:「我敲了,你一直不應,我才推開進來看看。」

葡萄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食指點住嘴唇對東方君誠小聲道:「噓──別吵醒唐大哥。我們出去說。」

他把東方君誠推出門外,小心地帶好門,生怕別人再進去打攪唐正言睡覺。

東方君誠無端地有些氣悶:什麽時候他家四弟這麽懂得照顧人了?簡直都淪落成姓唐的小厮了。

他這邊氣悶,葡萄還不高興呢,撅嘴道:「你不知道唐大哥剛剛考完,正需要休息呢,來這麽早幹嘛,太不體諒人了。」

東方君誠臉黑了一下,卻沒說什麽,只淡淡地道:「父親來了。」

「什麽!?」這下葡萄真的跳起來了,驚道:「爹親從柳州來不是說需要十來天嗎?這才幾天功夫……」他說到後面就明白過來,一定是父親太擔心他,一路疾馳趕來的。

想到這點,葡萄愧疚起來,對父親的思念之情登時滿溢,急問道:「爹親在哪裏?我要見爹親。」

東方君誠心下稍慰,總算四弟還知道孝順。

他帶着葡萄來到北堂曜月臨時下榻的宅子,離唐正言下榻的那個小客棧倒并不太遠。

葡萄急匆匆地奔進房間,一把推開大門,看見裏面那個身影,立刻一頭撲了過去,哭喊:「爹親啊──」

北堂曜月剛到不久,連喝口茶的功夫都等不得就要去找葡萄,好不容易被東方君誠勸下歇會兒,這會兒正在焦急地等待。他功力深厚,剛才葡萄蹬蹬瞪地跑進院子時他就聽到了,本想立刻起身去迎,但想到葡萄這次任性離家出走顯些闖出大禍,就想給他個教訓,因此板着臉又坐了回去。但是當葡萄撲進懷裏時,他卻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葡萄,雙目濕潤,啞聲喚道:「葡萄……」

「爹啊!爹親!嗚哇哇……爹親,葡萄好想你啊……嗚哇哇哇……」葡萄放聲大哭。

北堂曜月這個心疼啊。緊緊摟着寶貝兒子,拍着他的背脊哽咽道:「好孩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葡萄哭了個翻天覆地,抱着北堂曜月那叫一個凄凄慘慘戚戚。

北堂曜月安慰了一會兒,見葡萄還是哭得沒完沒了,便推開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快讓爹看看你瘦了沒有?」說着掏出帕子給葡萄擦臉,邊擦邊心裏嘆氣:唉,養個閨女也不過如此了。

他細細打量一番,見葡萄黑了也瘦了,以前圓圓的小臉變得削長,眉目間褪去了從前的稚意而多了一絲堅強和堅定,不由又是欣喜又是心疼,拍着他的肩膀道:「這次你可知錯了?江湖不是那麽好闖的,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做事不可再這麽莽撞了。」

「嗯。孩兒知錯了。讓爹親和父王擔心,葡萄不孝。」葡萄拉着北堂曜月的袖子扭着身子,腦袋靠在他肩膀一拱一拱的。

唉,這要是個閨女該多貼心啊。可惜是個兒子,這讓人糟心的……

北堂曜月對葡萄的小女兒之态早已習以為常,但幾個月不見,乍一看葡萄這扭捏的小女兒姿态,北堂曜月還是心中抽了一下。剛才他怎麽就覺得兒子長大了、有英氣了呢?一定是錯覺!

北堂曜月摸摸葡萄的腦袋,柔聲道:「好了,既然沒事了就收拾收拾,明天我們就啓程回京。」

葡萄聞言,登時渾身僵住。

北堂曜月敏銳地道:「怎麽了?」

葡萄支支吾吾地道:「我、我還不能走……我、我……」

北堂曜月皺起眉。東方君誠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唐正言的事情,不過北堂曜月是知道葡萄被人救了的,轉念一想便明了,道:「對了,我聽他們回報說你被人救了,你那救命恩人也在這城裏是不是?這件事我們一定要好好感謝人家。如此,我們就再多留一天。」

葡萄紅着臉低着頭,扭着手指不言語。

北堂曜月看他神色不對,心中起疑,道:「怎麽了?你有什麽事?」

「爹親,我……」

「父親,您一路奔波,一定累了,不如您先去洗個熱水澡?孩兒已經讓他們準備了飯食,吃過飯您再和四弟聊天可好?」

東方君誠一直在旁邊看着他們父子二人久別重逢,此時見葡萄要說話,便連忙插了進來。

北堂曜月狐疑地看了二兒子一眼,卻沒說什麽,淡淡地道:「嗯。我也累了,先歇息片刻,君誠,你出去吧。葡萄留下伺候我。」

東方君誠聞言,忙笑道:「父親,葡萄笨手笨腳地怎麽會照顧您呢?還是讓我來吧。我給你搓背啊。小時候您不是常誇我搓背最舒服嗎。」

「那是你老子,我可不用你搓背。別羅嗦了,出去。」北堂曜月似笑非笑地瞪了二兒子一眼,目光犀利非常,越發肯定這裏面有事。

東方君誠沒轍了,只好警告地瞪了葡萄一眼,帶上門出去了。

葡萄明白二哥那一眼是什麽意思,可是他并不覺得這事有什麽不能對父親說的。當然,如果來的是他父王他一定會說的更快更不猶豫,因為父王一定會支持他的。但父親的話他就要斟酌斟酌怎麽坦白比較好了。

熱水浴桶早就準備好了,葡萄在浴房十分殷勤地服侍父親洗澡,還主動給父親搓背。之後更是張羅着飯食,又遞茶又盛飯的。

北堂曜月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兒子這麽用心地服侍,不由眯了眯眼,心裏了然。他先拉着葡萄問了他這次事情的經過,聽葡萄講當時自己如何危急,如何性命難保,唐正言唐正禮三兄弟怎麽救了他,唐正言又是怎麽精心幫他療傷,怎麽照顧他雲雲,看着葡萄雙眸掩飾不住的春情愛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北堂曜月對唐家的救命之恩是十分感激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兒子動了心,就要從另一方面考察了。

「爹親,唐大哥真是好人,而且很有上進心,這次科舉一定會中的。爹親……」葡萄誇張而激情地描述了一遍事情經過,希望給父親留下一個好印象,然卻見父親一直不動聲色,不由拉着他的衣袖扯來扯去。

北堂曜月道:「怎麽?」

「爹親──」葡萄拉長了聲音,甜甜膩膩地撒嬌。

北堂曜月扯回袖子,道:「有話就直說,別扭扭捏捏的!」

葡萄看了一眼父親的臉色,一時猶豫起來,不敢說自己』看上『了唐正言。也許他該等等,讓父親先見唐大哥一面,留下好印象再一步步來?可是父親肯定不會讓他在這裏久留,快要沒有時間啦!

葡萄急得都快哭了出來。他不過是想找個男人,怎麽就這麽難呢?如果他是女孩子,這會兒不用他說就能以身相許了,父親絕不會不同意。嗚嗚嗚……

北堂曜月見他臉色黯然下來,漂亮的臉蛋皺得苦緊,不由心中一軟。其實這次葡萄死裏逃生,着實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後怕不已,對兒子的要求也不自覺地放寬不少。只要葡萄健健康康地活着,每天都能開心快樂地過日子,其他都不重要了。

罷了罷了。北堂曜月心中一嘆,道:「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唐正言了?」

葡萄冷不丁被父親說中心事,不由微微一驚,臉蛋随即漲紅,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北堂曜月低低一笑,擰了一把他的臉蛋,道:「這時候你倒羞澀起來了。也不知是誰,從小就在我耳邊念叨着将來要找個好男人嫁了的。」

「爹親──」

「好了,別跟我這膩歪了。你回客棧看看,如果那位唐公子晚上方便,請他來見見我,晚上一起吃個飯。」

葡萄跳起來:「哎呀,糟糕!唐大哥該醒了!我得趕緊回去!爹親我先走了,晚上我和唐大哥一起過來。」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北堂曜月扯扯嘴角。都說女生外向,怎麽他生個兒子也這麽外向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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