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葡萄跑回客棧,唐正言已經起了,正坐在桌邊看着閑書,見他跑進來,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和你二哥在一起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你怎麽知道?」
「起來看不見你,自然猜到你是和家人在一起。莫非我猜得不對?」
「對!對極了!唐大哥,你真聰明。」葡萄喜滋滋地在他身邊坐下,道:「唐大哥,我父親來了,想見見你……父親還讓我晚上請你一起吃個飯。」
唐正言微微動容:「令尊來了?哎呀,真是失禮,我沒有準備東西,兩手空空怎好上門。」
葡萄拉住他的手道:「不用不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豈能讓你破費?這次我爹親和二哥要好好感謝你,唐大哥你千萬不要太客套了。」
如果只是葡萄的二哥東方君誠,唐正言倒不覺得什麽。但聽說葡萄的父親也來了,這可是長輩,他便不由有些忐忑起來。只看東方君誠的氣度就知道葡萄的出身不凡,他的父親不知該是什麽模樣。
唐正言想起幼年時見過的那些大族長輩,那種生活已經離他太過遙遠,好似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竟難得地讓他産生了一種近鄉情怯之意。
傍晚時東方君誠也來了,親自請他去赴宴。如此,唐正言不好再推辭,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與東方君誠和葡萄一起上了馬車,來到北堂曜月下榻的大宅。
那宅子在城裏最好的地段,離太守府只有一牆之隔。進了院子,裏面布置典雅,精石細木,樓亭閣宇,屋裏擺放的東西更是各個精致。
唐正言此時已經定下心來,目不斜視,泰然自若地跟着東方君誠和葡萄走進去。
東方君誠暗中觀察,見他神态舉止皆從容大氣,不由心下産生一種疑惑。
這種疑惑很快也在北堂曜月心底裏産生。根據他們得到的情報,這個唐正言只是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偏僻山村裏走出來的讀書人,家世單薄貧窮,怎麽會有這種大家子弟才培養得出來的從容氣度呢?面對雕樓畫棟、富貴雅致的大宅和園子卻絲毫不動容,似乎在類似的地方生活過很久。
北堂曜月暗暗起疑。且事後他從太守那裏調來了唐正言的卷子,發現他學識過人,功底深厚,文章寫得極好,定是自幼讀書、且得過名師指點的。以唐家村那種地方,連個落第的秀才都沒有,他是怎麽學出來的?自學成才這種事,在寒門子弟中幾乎是不可能的。沒有深厚的家族底蘊,光靠讀書是讀不出來的。因此北堂曜月事後命人再次暗中查訪不提。
唐正言随東方君誠走進大堂正廳,只見一個容貌顯得極為年輕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葡萄蹦蹦跳跳地奔到他身邊,親熱地喊了一聲:「爹親,唐大哥來了。」
唐正言暗暗有些吃驚,因為北堂曜月的年紀看上去實在不大,最多只有三十七八的樣子。可他記得之前曾聽葡萄無意中提過,他父親成親極晚,二十四歲才成的親。那東方君誠是次子,已有二十一二的樣子,如此推算,葡萄的父親至少應該四十六七了才是。(當時葡萄拐着彎的詢問唐正言打算何時成親,唐正言以未立業如何敢成家之言答複,葡萄遂安慰道:「原來如此。那也不算什麽,我父親也是二十四歲才成的親呢。」他當然不會說他父王東方昊晔未滿二十便與他父親成了親,當時年紀正與唐正言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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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曜月對葡萄輕聲斥道:「蹦蹦跳跳地像什麽樣子?多大年紀了還這般不穩重,憑地讓唐公子笑話你。」
葡萄低頭道:「孩兒錯了。」卻偷偷地沖唐正言吐了吐舌,做了個鬼臉。
他如此動作豈能瞞過北堂曜月的耳目?只是他對葡萄一向寵愛,心中無奈,睜只眼閉只眼過去了。他暗中留意唐正言的态度,卻見唐正言似乎并不以意,還偷偷回了葡萄一個笑臉。似乎二人感情确實不錯。
唐正言向北堂曜月恭敬地施禮道:「在下唐正言,見過方大人。」
他見北堂曜月顯然地位不凡,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不過對年長的人稱呼』大人『是不會錯的,這是最常見的一種稱呼。
北堂曜月伸手扶住他,微微一笑,親切地道:「賢侄客氣了。你是葡萄的救命恩人,我們全家都非常感謝,以後我們兩家便是通家之好,你叫我一聲』伯父『吧。」
唐正言微微一頓,見北堂曜月目光親切,态度誠懇,并無防備試探之意,便從善如流道:「方伯父。」
北堂曜月一笑,見他神态坦然,不卑不亢,不由心生幾分好感。待用餐時,見唐正言面對精美地山珍海味及名雅華貴的瓷碗銀筷仍面不改色,禮儀優雅,進退得宜,心中更是有數。
葡萄咬着筷子也在暗中觀察唐正言。他并不傻,一看這一桌的架勢,就知他爹親這明顯是鴻門宴嘛,場面鋪的這麽大,連上貢的白釉青瓷碗筷等都搬出來了,是想讓唐大哥知難而退?而且那兩排美貌的上菜侍女是咋回事啊?他爹親才來了一日的短短功夫,怎麽準備得如此周全?
想到這裏,他暗暗瞪了二哥一眼。
東方君誠心中大呼冤枉。他爹向隔壁的太守府打了個招呼,這太守本就不知該怎麽巴結靜王府呢,這還不上趕着把好東西都送過來啊。他來城中可是很低調的,根本沒和當地的官府』勾結『過好吧。= =||||
一頓飯吃完,北堂曜月也将唐正言的家世略略了解了。
撤了席面,換上甜點清茶,北堂曜月一邊慢慢品着,一邊和唐正言談論這次秋闱的近況。
唐正言自覺沒有什麽可以讓人貪圖的,因此心态極佳,管他風吹浪打,我自勝似閑庭信步。光只這番心态和氣度,就給北堂曜月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賢侄這次秋闱若中,明年上京時可到我家小住。我方家雖在科舉一事上無法相助,但衣食住行尚可盡點心意。」
唐正言有些摸不透方家的心思。眼看今晚這頓飯的陣勢,好似有些下馬威。但席間不管是方老爺還是方二公子,都十分溫和親切,并無敷衍疏淡之意。他已看出方家的家世不一般,可是他并未聽過京城裏哪位姓方的人家有如此權勢。唯有那家……雖也姓方,卻比不過眼前這戶,必定不是同族。
唐正言道:「方伯父客氣了。待我進京時一定去府上向您請安,不過晚輩家裏還略有些家資,供我赴京趕考不成問題。」
北堂曜月見他不卑不亢,并不上趕着巴結,不由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一個美貌侍女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過來。
北堂曜月掀開托盤上的紅布,下面是十錠金子和一個玉牌。道:「這些東西你收下,一點心意而已。長者賜,不可辭。以後進了京都,你可持這個玉牌去朱雀大街,找門口有兩座石獅的人家即可。」
唐正言起身拱手道:「既是長者所賜,晚輩受領了。」坦然地收下了東西。
北堂曜月道:「今日已晚,我就不留賢侄說話了。讓葡萄送你回去吧。我們明日就啓程回京,到時賢侄可別忘了今日所言。」
唐正言正色道:「今日打攪伯父了,待晚輩上京,一定去府上請安。」
北堂曜月點點頭,讓東方君誠和葡萄送唐正言出了大門。
東方君誠并未送唐正言回客棧,送到大門口便折返了回去。葡萄卻坐上馬車,與唐正言一路回到客棧。
他一路上都低着頭沒說話,待進了客棧回了房間,唐正言點上燭火後一回頭,才發現葡萄雙眼紅紅的,淚結於眶。
他吓了一跳,心中卻也酸澀難言。畢竟相處了這麽久,乍然要分開,心中也很是不舍。
「葡萄……」唐正言不知該如何安慰,覺得自己也有些矯情起來,摸了摸他的頭道:「別難過。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等明年我上京後咱們還能再見的。」
「嗚嗚嗚,唐大哥,我、我舍不得你……」葡萄撲到他懷裏嗚咽起來。
唐正言無奈地抱着他,心道葡萄怎麽這般愛哭,這可如何是好?以前還覺得他是個文秀穩重的,如今看來都是錯覺啊錯覺。
「葡萄,別這樣。你父親和兄長來找你,你和他們回去我也放心了。等待秋闱結果出來,我便要回唐家村去,等過了年說不定會帶着正禮正義一起上京,到時一定去你家拜會。」
葡萄把頭埋在他懷裏,忽然低低地道:「唐大哥,我喜歡你。」
唐正言一笑,柔聲道:「我也很喜歡你。」
「不是。」葡萄突然擡起頭來,直視着他的雙眼,認真地一字一字告白道:「唐大哥,我說的喜歡,是、是如夫妻一般的喜歡。我、我喜歡你,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做你的妻子,可不可以?」
唐正言吓了一跳,結巴道:「你、你說什麽?」
葡萄雙眸更紅,淚盈盈地道:「唐大哥,我喜歡你,我想嫁給你。」
唐正言下意識地一把推開葡萄,往後退了兩步。
他覺得腦子有點亂,不由深吸兩口氣才慢慢冷靜下來,這時他才發現葡萄眼裏露出受傷的神色,陡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舉止不妥,可是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些手足無措地道:「葡萄,你我都是男子,這、這……不妥!不妥!兩個男子怎能成親?你怎能嫁給我?莫要胡言亂語!」
葡萄道:「我爹親和父王就能成親,有何不妥?大文的律法也沒規定男子和男子不能成親啊。唐大哥,你不喜歡我嗎?我、我好生喜歡你呢。」
「你爹親和父王?」唐正言愣住。
葡萄點點頭,有些忐忑地坦白道:「是啊。唐大哥,其實、其實我騙了你,我不姓方,我的真名叫東方君亭,今晚你見到的我爹親其實、其實應該是我的娘親,他複姓北堂,我父親是文國的靜親王東方昊晔。」
恍如一個驚雷在耳邊炸響,唐正言整個人都木了。他麻木地道:「你等等,讓我想想。」
他扶着額頭在房裏轉了兩圈。靜親王東方昊晔和文國北堂家的北堂曜月這一對男子夫夫在整個文國都是聞名的。二人不僅開創了文國男子成親的先例,還生下了五個孩子,對唐正言這種老百姓來說就如傳說一般的存在。
葡萄淚水盈盈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低聲道:「唐大哥,你是不是生氣了?我、我不是有意騙你的,因為我是偷偷從家裏溜出來的,所以對外一直說自己叫方亭。」
唐正言這時漸漸有了被欺騙的惱意,道:「既然你不早說,為何現在又說了?」
葡萄低下頭,不安地挪了挪腳,道:「我、我早就想向你坦白了,只是時間久了,我、我就不敢說了……」
「那你父親也騙了我?」唐正言不可思議,北堂曜月身為長輩怎能如此?
葡萄忙道:「不是不是,爹親沒想騙你,只是他想讓我自己告訴你,所以就沒揭穿我的謊話。而且父親和二哥在外也是自稱姓方的。」
「是啊。靜王府權勢如此大,怎能對一般人輕易透露。若是遇到攀權附貴之人豈不麻煩?」唐正言冷嘲道。
葡萄心中難過,流下淚來,哽咽道:「不是的。不是的唐大哥……」
唐正言擺擺手,有些疲倦地道:「別說了。葡……東方公子,在下有些累,你先回去吧。」
「唐大哥!」葡萄叫了一聲。
唐正言想起他剛才的告白,斟酌了一下,緩緩道:「東方公子,你的心意唐某實在不能接受,唐某不喜歡男人,只有辜負你了。」
葡萄臉色一白,僵在原地。
唐正言見他那副模樣,心軟了一下,但想到雙方的性別和身份的差距,随即又硬起心腸,冷冷地道:「你的心意我實在無法回應,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葡萄淚流滿面,哭得喘不上氣來。他上前一步,拉住唐正言的衣袖,最後努力道:「唐、唐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有、有意騙你的。我、我是真心喜歡你,你考慮一下。雖然我是男子,但是我……」
唐正言的心疼了一下,但随即果斷地拍掉葡萄的手,背轉過身冷冷地打斷他:「東方公子,請你自重!我再說一遍,請你離開吧!」
葡萄不想離開,可是唐正言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翻出二人的包裹,将葡萄的東西找出來塞到他懷裏,見他站着不動,只好推搡了他一下,催促道:「你走吧。別讓我讨厭你。」
這最後一句徹底打垮了葡萄。他恍恍惚惚地,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因而也沒有察覺唐正言別過頭去時眼底流露出的難過。
葡萄覺得腳下的地面都在晃動,不得不扶着牆。他覺得天都塌了,心疼得無法呼吸。
走出客棧,他捂着胸口蹲到地上,腦袋埋在膝間,将自己蜷成一團,哭得無法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溫柔的大手落在葡萄的肩上,輕輕地拍了拍。
葡萄擡起淚眼模糊的臉,望着眼前熟悉而親切的面容,凄慘地喚了一聲:「爹親哇──」
他抱住北堂曜月的雙腿放聲大哭。
北堂曜月摟着他的肩膀溫柔地拍撫,柔聲道:「葡萄,情之一字,半點勉強不得。你便是再哭,他若是不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
葡萄哭得喘不過氣來。北堂曜月無奈,只好點了他的昏穴,将他抱了起來。
東方君誠站在旁邊跺腳:「我就知道會這樣。」
「好了。把葡萄的包袱拿起來,我們回去。」
「爹,除了葡萄的劍,剩下這些破爛玩意不要也罷。」
北堂曜月瞪他一眼:「我讓你拿起來!」
東方君誠無奈地嘆了口氣,拾起地上的包袱,與北堂曜月一起帶着葡萄離開了。
葡萄一直昏昏沈沈地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醒來後他也不想起床,就直直地望着床頂發呆。發着發着呆,淚水又流了下來。
北堂曜月進來,在床邊坐下,拍拍他道:「醒了就起來吧。吃點東西,我們回京城去。」
葡萄搖搖頭,把被子提上去蓋住臉,默默地哭泣。
北堂曜月皺了皺眉,道:「葡萄,爹知道你很難過,但是哭不是辦法。你要振作起來。」
葡萄悶了一會兒,抽噎道:「爹親,我心裏難過,你讓我自己待會兒。」
北堂曜月道:「我給你一天時間,明天我們就回逾京去。午飯放在桌上,一定要起來吃了,知道嗎?」
葡萄不吭聲。北堂曜月沒辦法,起身離開了。
到了傍晚,葡萄終于打開了房門,兩眼紅腫得像兩顆桃子。他啞聲道:「爹親,我們明天就回逾京吧。」
北堂曜月皺眉道:「你沒事了?」
葡萄低着頭,輕聲道:「沒事了。讓爹親擔心是我不對,我會振作起來的。」
北堂曜月點點頭,不再說什麽。』情『這個東西,誰也幫不了他,只有他自己走出來。
第二天北堂曜月便帶着東方君誠和葡萄離開了這裏,返回了逾京。
東方昊晔看見數月不見的兒子,高興得不行,抱着葡萄又摟又親,一會兒叫「我的心肝」,一會兒又叫「爹的好閨女」(乃們沒看錯,小王爺抽瘋時就是管葡萄叫』閨女『的)。
葡萄靠在他懷裏又哭了一場。小王爺已經從愛妃給他的來信中知道了兒子失戀的事,那叫一個心疼哦。此時看着兒子默默哭泣的樣子,登時腦袋發熱,抱着葡萄堅定地道:「閨女你放心!只要你喜歡,父王搶也把他搶來給你做相公!哎喲──」
北堂曜月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亂說什麽!」
東方昊晔氣鼓鼓地道:「我哪裏亂說了!我們家葡萄哪裏不好?要模樣有模樣,要身份有身份,要嫁妝有嫁妝,要武功有武功,簡直是天下最完美的新娘子了。這樣他都敢嫌?他是嫌命長了是不是!」
北堂曜月瞪眼:「你還敢說?人的心意是不能勉強的,你還想給兒子強搶夫男不成?你本事見長啊!」
東方昊晔不服氣地嘟嘟嘴:「我是為我們葡萄鳴不平罷了。好葡萄,別理你父親,這個狠心人。」說完還瞪了北堂曜月一眼,抱着葡萄道:「父王疼你,父王幫你想辦法啊。」
葡萄紅着眼睛輕聲道:「父王,我知道您心疼我,不過您別去為難唐大哥。唐大哥是好人,他真的對我很好。他、他……他只不過是不喜歡我罷了。」他黯然地低下頭,随即又振作了一下,擡起臉來擠出一個艱澀的笑容,道:「我已經想明白了,這世上也沒規定我喜歡一個人,對方就一定要喜歡我。這種事是勉強不得的。父王,唐大哥沒有做錯什麽,你千萬別怪他,也別為難他,好不好?」
東方昊晔這叫一個心疼哦。哎喲喲,他家葡萄真是長大了,懂事了,可是好讓人心酸哦,真寧願他永遠不長大。
東方昊晔覺得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抱着葡萄一陣憐愛疼惜。最後北堂曜月實在看不下去了,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拉離兒子的身邊,淡淡地皺眉道:「你夠了!讓葡萄回去休息吧。你要抱着他搓弄到什麽時候。」
葡萄早被他父王抱得不耐煩了。又親又摟的,他就真是個閨女也受不了了,這麽一會兒工夫出一身汗了。眼見父親把父王拉了開,葡萄抓緊機會趕緊道:「父王,爹親,我下去梳洗一下,晚上再來給你們請安。」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東方昊晔遙望着兒子的背影,淚眼婆娑地感嘆道:「嗚嗚嗚……一眨眼咱們葡萄都長大了,你瞧他個子長得都快有我高了,眉眼也越發英俊了,身上也長了肌肉,就是可惜硬邦邦的,抱起來沒有以前舒服了。」
北堂曜月再也忍不住,又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記,罵道:「你悲風秋月的傷感夠了沒有!兒子回來應該高興才是,還不夠你哭的!」
東方昊晔習慣地揉揉後腦勺,嘆了口氣,道:「我是覺得心疼。你聽見葡萄剛才的話了吧?這孩子這次是動了真情,和上次齊家小子那種口頭玩笑不一樣,我看這次他真是心都要碎了。」
北堂曜月皺眉:「不至於吧。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一直兒女情長?時間久了,慢慢就會過去的。」
他們北堂家的人都是屬於感情比較淡漠冷傲的,除非對方十二萬分地貼上來示好,否則自己是很難動情動心的。當初也是東方昊晔對他死纏爛打,他才不知不覺動了心,否則這輩子可能都不知道』情『是什麽滋味。
北堂曜月現在和東方昊晔兩情相悅,恩愛有加,對葡萄的那種單戀實在不能體會,因此說的有些雲淡風輕。
東方昊晔卻恰恰相反。他們東方家的人雖然比較熱情花心,但一旦認真那就是一生一世的事,用情實際上是很專一的。當年他苦戀北堂曜月,追的那叫一個辛苦,甚至成親後還自己給自己下了七日忘塵,現在回想起來都是一把辛酸淚。因此他反而最能體會葡萄的心情,聞言很是憤憤地指着北堂曜月道:「愛妃,你太過分了!你怎麽能這麽不關心兒子!」
北堂曜月道:「誰說我不關心兒子了?我只是覺得你有點小題大做。葡萄現在雖然難過,但再深的感情時間久了也會過去的。你別總在他面前提起這些事,讓他好好休息休息,總會走出來的。」
東方昊晔搖頭晃腦地道:「你不懂。你不懂。唉,這真愛一個人哪裏是那麽容易忘懷的?瞧我當年才十二歲就開始惦記你,惦記了那麽多年也沒把你忘了,到底把你搞到手了。這叫什麽?這就叫真愛!」
北堂曜月聽到那句「到底把你搞到手了」時,眼角抽了抽,覺得手心發癢,很想再抽小王爺一記。
東方昊晔還在那裏分析呢:「我雖沒見過那唐正言,但聽了你和果果的描述,倒是個品性正直、頗有才學之人。葡萄被他所救,難免産生依賴,這唐正言人品性情又都不錯,愛上了實在不稀奇。不信咱們走着瞧,我看葡萄這次且忘不了那個姓唐的呢。」
他已經打定主意讓東門的人私下去将唐正言查個徹底,要真是個不錯的人,葡萄又真心喜歡,他一定想盡辦法也要幫兒子把這位』佳婿『搞到手!
東方昊晔在那心裏盤算,嘿嘿直笑。
北堂曜月不用問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由嘆了口氣,決定由着他去了。反正這家夥要做的事誰也阻止不了,自己心裏有數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