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經過一夜的暴雨侵襲,第二天的山林間彌漫着水霧的氣息,有些動物已經開始外出尋食,叽叽喳喳的鳥叫顯得好不熱鬧,而山洞內卻仍是一片寂靜。
蕭亦然多年習武,警敏程度自是不低,醒來的一瞬間便察覺有異,立刻坐起尋找佩劍,卻發現佩劍不在身邊,而自己身上傷口已被包紮。
“恩……你終于醒啦?”
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蕭亦然默然回頭,只見昨日進來躲雨的那名男子正斜靠在牆壁,打着哈欠微笑對他說話。
打着哈欠的自然是昨天忙了一夜的白一,見蕭亦然已經清醒,微微一笑,走到蕭亦然身邊,“在下本是雨停就要下山回去,但昨日少俠情況危急,在□為醫者,實在無法不顧離去,唐突了少俠可莫要怪罪。”
聯想到自己身上被包紮的傷口,蕭亦然已然猜到是對方救了自己,雖是皺了皺眉,仍禮貌地沉聲說了句,“多謝。”
“你不必道謝,我只是幫你包紮處理了一下外傷傷口,內傷調理還是得靠你自己,我可沒有辦法,至于你中的毒……” 白一搖了搖頭,苦笑道,“我醫術不精,尚不知如何解毒,也只能用其他藥物先為你壓制住毒性”
蕭亦然知道自己中毒,回京的路上遇到埋伏時,蕭亦然便知自己是中計了。想來密報必然有假,京中應暫未出事,而對方似是料定他無法放心會親自回京确認,派高手埋伏半路,毒武并用,是下了決心要将他截殺。
他雖逃離,但行蹤暴露,如此回京必有麻煩,但如今趕回淮定戰場,以莫言和蕭沫的能力怕是大軍已經凱旋,也是不妥,最好是半路與大軍彙合再一同回京。想至此,蕭亦然決定先去雲霞城等大軍回程時彙合,順便尋雲墨之解毒。
對白一點了點頭,表示已知,蕭亦然正準備起身收拾,突然一雙手又将他按下,一張放大人臉出現在眼前, “你準備現在就走?”
蕭亦然愣了一下,眼前之人長相普通,氣質溫和,此時蹙着眉問他,居然讓他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甩開心心中未明的心緒,蕭亦然沉默的再次點了點頭。
白一見狀,卻是搖了搖頭,不贊同地說,“雖然不知你有何急事,但畢竟你是我手中病患,我不得不提醒你,以你目前傷勢,現在趕路,只怕沒到目的地你就先倒下了。”
見蕭亦然露出不解的眼神,白一頓了頓向他解釋,“你之前是以內力壓制毒性,但昨日傷重昏迷時已讓毒性擴散,目前我雖然以藥性為你壓制,但并未解毒,你現在傷勢未愈,強行運功壓制只怕适得其反,而如果不以藥力壓制毒性,毒性必然加速擴散,後果難說。不如先在此修養,待傷勢痊愈再走不遲。”
“幾日可行?”
“修養半月傷勢應差不多痊愈,至于毒……我可在半月內幫你先壓制,待你傷勢複原可再尋法解毒。”
蕭亦然皺了皺眉,從此地趕往雲霞城需要一個半月左右,如若再耽擱半月,實有可能碰不上回京的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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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霞城,有人可解毒。”
“雲霞城……是神醫雲墨之?”見蕭亦然點頭,白一想了想,“想來你是有急事待辦,我可以為你加重藥量,如你身體承受得住,修養五天也可動身趕路,不過需要我随你一同前往,好随時為你壓制毒性。”
“……”
見蕭亦然沉默不語,白一微微一笑,“我姓白名一,就住在山腳,是個大夫。你大可放心,如若需要害你昨天晚上我便可以動手,如今助你不過是因你是我救治過的患者,醫者習性善始善終罷了……另外也久聞神醫之名,你和神醫既然相識,此去一路我會幫你,但也希望少俠幫忙引薦神醫,白一有些問題想請教神醫。”
蕭亦然望向白一,見對方眼神誠懇,沉默了半晌,終是閉上雙眼,順從壓在肩上的雙手而躺下。
白一看蕭亦然躺下,明白他是同意自己的意見,嘴角勾起,拍了拍手站起身。
“既然你同意,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再過來,這幾日你也不宜移動,便先在此休息,我去去便回。”
“嗯,多謝。”
……
白一的家就在山腳的村子裏,回到家裏的時候尚早,收拾了一下自己,白一想起蕭亦然那件染滿血跡的黑衣,怕是暫時不能穿了,便給蕭亦然準備了一套幹淨的衣服帶着,另外還準備了一套床被。
之後,白一将給蕭亦然壓制毒性需要的藥草取出,昨日情勢所限,白一都是以藥材原葉直接喂蕭亦然食用,但中藥還是煎熬之後藥效更為穩妥,因此将藥草份量稍微調整了之後,白一還是用爐子把藥煎上,順便煮了些白粥。
煎好藥,白一将藥用藥壺裝好和白粥一起裝進食籃,帶上收拾好的衣服和床被向山上走去。
其實作為醫者,雖然對于能有機會與神醫雲墨之交流很期待,但是山上那人來歷不明,又身受重傷,怕是身份不簡單,以白一的性格和以往處事風格,這種麻煩事肯定是不願意沾的。
但昨天夜裏見那人面無血色躺在地上,眉頭緊蹙似是痛苦的模樣,白一還真是有些不忍心丢下不管。
而今天得知這人準備不顧傷勢趕路時白一心裏甚至有些不高興,對于這樣不珍惜自己生命的态度,白一并不喜歡,本是準備就此回去不再管這人。
但看到那人深思的表情和堅毅的眼神,他又再一次不忍心看着那人白白送了命,因此才會開口阻止,而後又提出陪同那人一起前往雲霞城。
白一雖然性子溫和,但也不是喜愛多管閑事之人,自幼跟着父親白歸學醫時就看多了生生死死,才認識一天的人生死本不是白一會在意之事,但看到那人身受重傷卻一聲不吭,仍執着着自己的目的的時候,有些欽佩。
而且經過一夜,白一也明白昨天自己突然的出現,對于一個不知何原因身受重傷而躲在山洞的人來說,并不是好事,若那人顧忌行蹤洩露當時就可以動手殺了自己,可那人卻最終沒有動手。
因此雖然那人一直冷冰冰的,說的話也很少,但白一卻覺得那人應該不是惡徒。
想着想着,白一已經行至山洞,一進入山洞便見那人已經盤腿坐起,像是在運功療傷。
輕輕将手中東西一一放下,白一随意找了地方坐下等着,并未出聲打擾。
沒過多久,蕭亦然緩緩睜開雙眼。
“我煮了些粥帶來,你兩天沒吃東西了,先喝點粥,之後在喝藥。”
白一将白粥盛出遞過去,再将藥壺的藥倒出,吹涼放在一邊。蕭亦然接過白粥,低聲道了聲謝謝。
直到蕭亦然将藥全部喝完,白一滿意地點了點頭,收拾好碗筷,又拿出準備好的衣服和床被,“山間陰濕,你這幾天在這休息還是要注意些,不然受了涼對傷勢再有影響。我看你那衣服也需要先清洗一下,你先換了這一套幹淨的衣服吧,也舒服點。”
這回蕭亦然倒是沒有動,而是皺了皺眉。
白一将床被先鋪在地上鋪好,再将手中衣物塞到蕭亦然手中,“這衣服是我的舊衣,都是洗幹淨的,你可放心,你把衣服換下來我幫你清洗縫補一下,你再換回去便是。”
蕭亦然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脫下了那身黑衣,正要換上白一遞過來的舊衣,又被白一攔住了,“差點忘了,昨天只是簡單給你包紮了一下,現在順便給你換個藥吧。”
說着白一主動動手拆開蕭亦然身上纏着的布條,将那破破爛爛的撕裂衣服都扔到一邊,換了一遍新藥重新包紮好,再動手幫蕭亦然将衣服穿好。
待一切收拾好,白一正準備起身意外發現剛剛一直沉默低頭不反抗的蕭亦然身體有些微的僵直,此時才反應過來的白一也有些臉燙。
白一身為大夫為人包紮傷口本是自然順手,但剛剛他又是主動脫人衣服,又是摸來摸去上藥包紮,确實稍顯親密了些,白一紅着臉調整性的咳了兩聲,見蕭亦然面無表情的擡頭看過來時,忙低下頭整理藥箱掩去臉上紅暈,“身上外傷三到四天換一次藥即可,你覺着不舒服的時候就說,我再看看。至于你體內毒性我暫時用藥控制着不會發作,但你如果運功療傷切記要小心,不要牽引到體內毒性。”
蕭亦然點了點頭,繼續閉目調息。
白一臉上熱度也稍微退去些,坐在一旁把蕭亦然脫下的黑衣拾起,這件衣服衣料做工都是上等,與白一平時穿的那種粗布衣服顯然不是一個檔次的,大概檢查了一下,現在除了充滿了血腥味,衣服上還有不少刀痕劃過的破裂痕跡,。
從懷中取出随身攜帶着的針線包,白一開始埋頭縫補衣服上的破痕。
……
半個時辰後,白一咬斷手中最後一股線,将衣服抖開觀察了一下,确認沒有其他破損地方,才收拾起來,轉眼卻看到蕭亦然不知何時調息好了,正盯着自己看。
摸了摸臉,白一疑惑的問,“恩?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蕭亦然搖了搖頭,只是以低沉的聲音淡淡問道,“你會縫衣?”
白一這才知道蕭亦然是在看什麽,無所謂地笑了笑,“山裏人衣服少,常自己縫補再穿,都會一些。不過你這衣服還沒清洗,暫時先別穿了。”說着白一将衣服疊好收起,“我一會回去一趟,晚上再過來。”
蕭亦然收回視線,“不必。”
白一發現蕭亦然還真是不喜歡說話,一句話還沒有超過十個字的,幸而他還能聽懂這人的意思,不然真是溝通困難了。
“我是大夫,這五天你得聽我的,不然死在路上我可不負責。”
“…………”蕭亦然皺眉,他畢竟身份特殊,并不習慣事事聽從別人。
“你這藥一天得喝兩副,山洞裏畢竟不方便煎藥,我得回去為你煎好下一副藥。”白一還是開口解釋了一番,見蕭亦然沒有再出反對意見,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到洞外撿了些幹樹枝。
這一天的相處白一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怕這個人了,盡管昨天還被他拿劍抵在脖子上威脅,現在卻覺得對方雖然看上去冷漠殺伐,卻一直還是很配合。作為一名醫者,遇到聽話的患者總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回到洞裏,白一将幹樹枝放在昨晚的火堆旁,“山中夜裏寒氣重,一會我若回來的晚,太陽下山你便把火堆點起來吧。”
“好。”還是簡短的一個字,蕭亦然雖然從小身份尊貴很少被人命令做什麽事,但也不是聽不進人言的纨绔子弟,對于眼前這個救了他性命的大夫的吩咐還是選擇了聽從。
将東西收拾好,白一也準備下山,回去煎好藥再過來。
“對了,還不知少俠姓名?”
“……”
“恩……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
笑了笑,白一不再追問。
“……蕭亦然”
白一走到洞口,洞內低沉的聲音又緩緩傳出來,如昨天那句“雨停就走”一般,這次卻沒讓白一感到那寒意。暗自笑自己腦補越來越多,白一搖了搖頭,應了一聲回應洞內之人,便走出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