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貼着悶油瓶窩在副駕駛的座位上,我反頭黑着臉盯着小花把手機往中間放了放,胖子甚至齊羽都看着屏幕笑得一臉燦爛。
當時小花還一臉可惜地說手機沒電了,這時候我才意識到這丫到底在做什麽。
他因為在之前并不确定這只貓是不是吳邪,所以在見到我的時候将手機故意立在茶杯旁邊,把攝像頭對着我,觀察這只貓的一舉一動。
顯然他成功了,于是後排的三個人一邊看着錄像帶裏我的小動作一邊還伸手拿零食吃,并且無視了我的抗議,把我拎到副駕駛上,悶油瓶一看也不聲不響跟着我坐了過來,歪靠着窗戶閉眼小憩。
只不過十分鐘的路程而已,這一個個都跟長途旅行似的準備是怎麽回事?
“老盧,車就靠邊停吧。”正笑着的小花餘光一瞥就看到了齊羽的手勢,我回頭看了看悶油瓶,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過來,感覺到我的目光直接拎了脖兒往後一放,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穩穩被留在了他的藍色兜帽裏。
胖子眼尖,一下車就發現了悶油瓶的動作,馬上從前面繞過來猛一拍我的腦袋,笑得一臉燦爛:“天真小乖貓,要不是胖爺憑聰明才智幫你跟小哥重新相認找回相好兒了,你這還得遭多少苦難才能熬到革命勝利?”
還沒等我有機會表示抗議他又補了一句:“別說貓語,胖爺不懂,你就學學人小哥,讓我這耳根子能清淨點。”
我沒客氣,伸手就結實拍了他一記貓爪。
我知道胖子其實還是個靈活的胖子,不過他也沒躲,挨了我這一下當時就故意龇牙咧嘴嚷嚷着疼,非拽着悶油瓶讓他評理,悶油瓶理所當然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只是看着他,然後反手伸過來很自然就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被他的動作弄得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就算我是貓你也別表現得這麽無所謂啊,簡直都快不分你我是怎麽回事,之前的防備全部丢掉不說,自從昨天确認了我是吳邪以後眼睛就跟黏在我身上一樣,生怕我一不注意就跑了似的,連晚上看天花板的時間都自動删除了——不,是更改信息,天花板換成貓。
就算是從前有記憶的時候我也沒見這悶瓶子這态度過,難道是在青銅門裏待了三年活活給轉了性?
如果有機會的話真想把這家夥瓶子裏悶着的心思全部倒出來看看。
這時候小花已經讓司機開車走掉,按了幾下手機以後合上蓋子,朝我們看了一眼道:“進去看看?”
我從悶油瓶的帽子裏扒拉出半邊的貓身,前掌撐在他的一側肩膀上朝這座小院看過去,說實話我對這種地方實在是沒什麽好印象。第一次來的時候原本準備進去看看,不過當時因為小灰的阻止而放棄,第二次倒好直接被人攆着跑,而現在……我看了看周圍的人,心裏稍微輕松了一些。
果然是人多膽子大,而且這些家夥随便哪一個不是道上響當當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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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瞥了旁邊的齊羽一眼,一揚下巴後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正要過去的時候卻被悶油瓶攔了下來,他左右看了看忽然矮身貼着牆繞過一圈,随後幾步蹬上旁邊的樹,從茂密的枝葉裏伸手就直接拔掉了一個針孔式的探頭。
我在心裏感嘆了一聲悶油瓶做事就是不一樣,他的步子穩得不像話,接下來他又如法炮制,在屋子周圍的幾個角落裏一一将監視器拔出。這一系列的動作做下來,我窩在他帽子裏連顫動都幾乎沒有感覺到。
齊羽看着他輕笑了一聲,利落翻進了牆。
悶油瓶從樹上一翻身停在地上,沒過一會兒院子前的門從裏面被推開,胖子招呼了一下,首先一扭腰鑽了進去。
依舊是散落一地的紙箱,我擡頭往四周看了看,這回離得更近,所以能夠觀察得更仔細,不過還不夠。我直覺像是摸索到了什麽,模糊在腦海裏不成形,索性一撐悶油瓶的肩膀跳了下來,湊近紙箱輕嗅了嗅。
由于貓的嗅覺是比人靈敏的,我幾乎立刻就嗅到了一種冰冷的氣息。
這種冰冷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能感覺到紙箱裏的溫度偏低,底部似乎還能隐約看到深色的水漬。這很奇怪,這些箱子原先是用來裝什麽的,他們捕的應該是貓狗,難道這些人在捕捉到了它們以後把它們冷凍起來,運到什麽其他的地方去?
而另一點是,先前那些人在裝運的時候我并沒有感覺到箱子裏的動靜,它們如果是在低溫下被送到其他地方去的,那時候可能已經是屍體。
我不禁抖了抖身體,悶油瓶像是也察覺到了什麽,立刻把我拎起來放回帽子裏,沒有轉頭,只是低低對我道:“不要出來。”
我輕“喵”了一聲,伸爪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我知道了。
小花這時候已經蹲下身打開了其中的一個箱子,裏面是空的,我正想怎麽讓悶油瓶把我想說的告訴他們的時候,忽然聽見胖子的聲音在正前方響起來:“他娘的這屋子裏怎麽這麽冷。”
我一驚,這才發覺胖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自己跑到房子門口去了,半個身子剛伸進去就立刻跳了回來,一邊還抱怨着早知道應該多帶兩件厚衣服,要是這間屋子裏還有機關暗道越走越深還不得凍死在裏面。
這句話倒是給我了一個提醒,雖然我覺得這種樣板房構造簡單不太可能在裏面玩這些花樣,但這個地方确實很怪異。
我不知道這個樣板房是什麽時候建起來的,但能夠從外面判斷出這間房子還很新,而周圍并沒有多少翻土的痕跡,這就說明在房子建起來之前這裏很可能是一塊空地。
但這種規劃格局原本就很奇怪,誰會把一片空地給無緣無故築牆圍住,然後在中間建個臨時的房子,何況杭州地皮這麽緊張,除去可能的企業紛争以外,沒有什麽可能留下這塊地不進行任何建設。
正在我想的時候齊羽和胖子已經率先進入了屋子裏面,悶油瓶在後,小花則站在門口幫我們望風,整間屋子沒有安窗戶,呈現出封閉的狀态,而驟然降低的溫度讓我下意識貼着帽子往裏縮了縮,這裏面的溫度已經低到了一個不正常的地步,簡直就像個人工的大型冷庫。
悶油瓶從口袋裏抽出了一支小型手電俯下身子查看着什麽,顯然是已經辨認不清裏面的東西,而我則還能憑借貓眼看清屋內的布置。
與其說是布置,不如說設備更貼切。
偌大的空間裏只安放了一臺機器在中央,像一個大型的制冷空調,扇葉現在已經停止工作,而總電源卻還亮着,紅色的尖銳碎芒不時閃爍。
我陡然有些似曾相識的錯覺,卻一時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這種場景,或許不是完全一樣,但一定非常相像。
“是血,”我一怔,這才發覺齊羽已經走到了悶油瓶旁邊,蹲下身一抹地上的東西,指尖湊到鼻下聞了一下,輕哼了一聲笑道,“太冷了,不靠近幾乎沒辦法聞出來。”
悶油瓶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後起身,用手電打上牆,伸手一點點摸索牆壁。
我知道他在找胖子剛剛說過的機關,也是現在才發現樣板房裏面的牆體竟然還被青磚砌了一層,胖子在另一邊擡手就敲牆上的磚,忽然疑惑:“這磚感覺不對啊,聲音不實,但裏面不像空的。”
“我艹裏面該不會是……”
還沒等他說完,悶油瓶奇長的兩指已經将一塊青磚整個拖了出來,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我瞳孔猛地一縮。
從被拔出的磚的位置,我看到了半具貓的屍體。
“這牆裏面不會淨是些這玩意兒吧?”胖子大罵聲操,抽了把刀沿着被拔出空隙插入磚裏,悶油瓶看見他的動作往後退了一步給胖子讓出了一個空間,若有所思地看着這一下胖子又弄了幾塊磚下來,露出牆後面的東西。
果然還是屍體,不過這次裏面還有犬類的。
胖子“啧啧”兩聲就想把東西弄出來看看,但還沒等他的手碰到磚頭,悶油瓶卻突然擡手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齊羽的聲音同時也從另一邊傳了過來。
“不能碰!”
悶油瓶看了胖子一眼,感覺到他的手已經停住就放開了他,聽到齊羽已經跑了過來,停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道:“磚不穩,貓身上有毒。”說完把手電打到黑貓的屍體上,手裏刀紮進硬邦邦的皮肉微轉了個方向割開,裏面的血液已經幹涸發黑,一看就是被毒死的。
我偷偷瞥了齊羽一眼,黑暗裏他的神情顯得有些凝重,眉頭都快皺在一起,看起來确實不像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這副表情大概也就只有我能看到了,我心想。不過這種感覺就像知道了別人的一個秘密但不能說一樣,沒法口吐人言耍個威風,這種時候我能做的也只有讓它爛在肚子裏。
聽起來就很要命。
而等到幾分鐘以後,我才發現更讓人要命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小花的提醒來的很及時,那些人剛剛接近的時候就已經被他發覺,但就是這樣,也還是差點出事。
那顆子彈幾乎是貼着胖子的臉掃過去的,要不是胖子身手靈活,恐怕連反應的時間都不會有就直接躺倒任艹了。但是胖子完全沒有劫後逢生的意識,跳起來大罵了聲娘就順手把手裏一直握着的刀給甩了出去,我看得心驚膽戰,心想萬一他要是沒個準頭把門邊的小花給殃及了上哪哭去?
不過好在胖子總是平時的時候不靠譜,關鍵時刻從來都不會掉鏈子,沒過幾秒鐘我就聽到外面有人慘叫了一聲,看來是還擊成功了。
然後就是小花刻意壓低的罵聲,胖子也不在意,嘿嘿一笑就當沒在罵自己。
悶油瓶向來是個行動派,一旦下了判斷就會直接去做,所以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差點沒被他的速度産生的慣力給甩出帽子去,就靠着肉墊下的爪子死死卡着他的帽檐。不過就算這樣,我的腦袋還是有點七葷八素,直到悶油瓶伸手把這一團黑球從背後撈進一個臂彎裏,我這才發覺他已經跑出了屋子,地上穿着黑短袖橫七豎八打滾的有好幾個,看起來他沒下死手。
然後還沒等我有時間緩口氣,他直接又一個轉身,從牆頭翻了出去。
“喵!”我嗷了一嗓子,什麽叫耍酷耍帥,這悶油瓶子平時不動就已經讓人沒法忽視他的存在,現在抱着只貓簡直成了焦點。而那些穿着黑短袖的家夥一看到他抱着黑貓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臉色一變,連試探都省了,直接跟不要命似的直接把我們給圍住了。
難道他們覺得屍體還能出來把他們揍一頓?我心裏覺得好笑,轉念一想這時候還能走神,實在是完全不擔心悶油瓶的表現。
這家夥似乎無論什麽時候都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即使他不在的時候,只要想到他的模樣,他那雙淡然如水的眼睛,就能壓下焦躁的情緒,慢慢靜下心來。
現在,他正在用行動告訴我,不用怕,有我在。
不出意料,連鬥裏的粽子都不是他的對手,現在即使他們人再多也不會有什麽改變,悶油瓶的力道每次都用得恰到好處,既讓他們覺得疼痛無法繼續糾纏,又不會真正造成傷害。
這到底是本能呢還是他記起來的東西?
我的腦袋只能跟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眼前基本就是一片花,甚至有那麽點從前坐過山車的感覺,心說安全倒是安全了,但這貓的身體估計從前也沒這麽玩兒過,有點撐不住。
但是等我擡頭看的時候,悶油瓶的表情卻沒有因此放輕松,随即我意識到,開槍的人并不在這裏。
果然,悶油瓶抱着我的手臂突然一僵,下一刻就猛然轉頭朝後大喊:“不要出來!”與此同時,他手中明晃晃的刀已經被甩了出去,趁着這個空檔矮身貼到了牆邊。
慘叫聲随着消失在視野裏的刀再次穿透了空氣。悶油瓶的手锢得有點緊,我貼着他的胸口,似乎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詭異的寂靜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再次被極其細微的悶響打破。
從仿佛試探的第一發子彈,到後來逐漸的連續,小花早在之前就已經進了房子裏,雖然他們的槍裝了消音器,但根據子彈閃過的方位和射入點我能大致猜測出他們的位置,應該在對面街邊的樓房上,只不過視野裏又找不到目标,那麽他們這麽做是什麽意思?
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我立刻就猜測出他們的意圖。
樣板房本來就不結實,他媽的竟然想趁機把房子給弄塌!
我下意識想掙紮,身後人卻好像立刻感覺到我的意圖,迅速按住我低低開口:“別動。”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就停了下來,心裏卻對這種無條件的服從表示絕對的鄙視。
“艹他娘的!”
胖子的吼聲幾乎要震破我的耳膜,我剛擡眼就看到了搖搖欲墜的樣板房,裏面黑乎乎的東西跟趕投胎似的往下掉,瞬間渾身一冷,心裏罵了句艹。
這下胖子他們再也待不住了,開始玩兒命往外跑。不說裏面的貓的屍體上有毒,即使光青磚砸下來也夠他們幾個受的。
而抱着我的悶油瓶這時候也沖了出去,冒着随之而來的子彈,把我緊緊地護在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