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東西還能撐到什麽時候?”
“他媽的我哪知道!”
“你給我說話客氣點,不然……”
“是你跟老子客氣點,你們以為老子不知道這裏頭發生了什麽事?你們搞到了他資料之後那個星期你們在幹什麽?死人他媽能複活嗎?!”
“你再說……”
“長生就是個屁!”
“嘭——”
模糊的意識被尖銳的撞擊聲刺得一下就清醒過來,下意識想睜開眼睛,卻突兀地覺得現在并不是時候。
我小心翼翼聽着旁邊的動靜,在那一聲之後身邊好像完全陷入了沉寂的狀态,再沒有任何響動。
再等等。我盡量壓低了自己的呼吸,周圍似乎沒有上次那種寒冷的感覺,而身體再也沒有劇烈的疼痛感,于是趁這個機會把腦子裏的思緒理了個清楚。
小花前幾天早上就已經讓齊羽跟着他離開了杭州,卻沒有帶上悶油瓶,而那個家夥也沒有提這件事……不對,在這之前我們并沒有再找到那些照片,那天晚上回去的時候我家裏的東西還是整整齊齊的,壓根不像有人動過的樣子,除了玻璃窗上破了一個洞,但後來連一點玻璃渣都沒有找到。
唯獨照片不見了。
而悶油瓶肯定是猜到了什麽,自從小花走了之後這家夥雖然還是悶聲不吭,但跟見鬼似的我就能感覺到他的不對勁,那家夥每次決定了什麽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
不過現在……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不是夢,我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因為這種感覺太過真實,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種事,但現在根據小花的話和我感覺到的狀況,我已經能夠篤定自己并沒有真正死去。而那只黑貓的身體現在應該正在沉睡。
然後我估算了一下時間,從第一次夢到這裏開始,回來的次數似乎越來越頻繁了。我那個時候應該在他們手上,這件事明顯是針對我做的,而無論他們想要什麽,都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很可惜,我在心裏默念,我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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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仔細聽了聽周圍的聲音,旁邊應該是沒有人了,我小心翼翼半睜開眼,然後慢慢轉頭看向四周的牆壁,還好,沒有看見其他人和監視器一類的東西。
我松了口氣坐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這裏看起來像是個實驗室,屋子不過二十平方大小,四周都是慘白的牆壁,全封閉式沒有窗戶,只有一個排氣的通風口。各種大小的機械儀器硬是占了半間屋子,有兩個的電子屏還亮着,而我躺着的地方還好看起來是張床,要是個手術臺保不準現在已經被開膛破肚了。
莫名聯想到之前跟悶油瓶在地下室裏找到的房間,我心裏一凜,迅速翻身從床上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站着走路的緣故,現在又沒了寒冷的感覺,一站起來整個人都輕飄飄跟踩在雲上似的,腦子裏短暫眩暈了一陣才完全緩過勁來,只不過手腳都還使不上什麽力氣,估計是這具身體在這裏太久沒有進食的原因。
然後現在我才發覺自己還是光腳在這杵着的,估計誰也沒想到這張床上挺屍的他丫還能時不時詐個屍下床活動活動,碰上他們說不定還會say hello。
我輕笑了一聲,心情出乎意料地輕快。
沒鞋不要緊,他們有的是,一旦碰到追上來的就是資源。我首先要離開這個房間,風險是肯定的,不然沒法從這裏出去。
我走到門邊握上把手,一點點把門打開一條縫,随即就貼在門邊看了一會兒,外面燈光很亮,比起這間屋子好了很多,能夠清楚看到走廊裏空無一人。
就是不能肯定是否有監視器,我的視線很受限制,能夠勉強看清個大概就很不錯了。
人要知足,我心道,但關乎小命的時候,多貪都無可厚非。
繼續把門推開到可以容納我進出的寬度迅速側身出去,左右都看了看,我憑着感覺選了左邊的一條,拐過彎去才發現這裏是個樓梯。
既然是跑路就自然不可能往上了,但樓梯沒标示我也不知道這裏究竟是幾樓,只能憑着感覺下了一層,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擡眼看着周圍通體白色的牆壁,這幢樓整體看起來像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風格,每一層樓的高度都超過四米,但樓梯的扶手包括牆都是新粉刷過的,油漆味還沒完全散開,連湊近都不用就能明顯聞到味道。
不過新舊都不是問題,舊房子用久了也會翻新,問題出在窗戶上。
一般樓房裏的窗戶的下沿都會設在成人的胸腹之間,到達胸口就已經有些高了,這是設計時候的考慮,便于透氣和人的一些需求,而樓道裏因為用途不一樣,窗戶要麽會修得高過頭,或者直接在到達小腿的高度上開扇小窗,但這裏的窗戶——我擡頭看了看,除了天窗我大概找不到第二個合适的形容詞。
而且看外面不均勻的陰影程度,外面一定有東西把窗戶封死了。
但是,為什麽要這樣做?
還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來,我突然就聽到了從樓下轉上來的腳步聲。心裏驀地一驚,我下意識轉過身躲在了一面牆後面看着上來的人。
是個中年人,看樣子歲數應該在四十歲上下,跟個醫生似的套着白大褂,方臉偏瘦,鼻梁上還挂着副輕質金屬方鏡,手上拿着個板子,感情這是要去查房?
不過他的目的地似乎不像是我這一樓,所以連停頓都沒有就直接往上走過去了。
我剛松了口氣卻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心裏瞬時又是一沉,然後迅速跟了上去。
——這家夥不會是查我的房吧?
我一邊上樓一邊左右掃着,但是這幢樓裏不知道是不是還有類似于保潔員的存在,幹淨得我連個紙屑都沒找不到,更別說木棍之類的趁手武器了。
不過這也不影響我發揮,我看着他果不其然轉到之前我出來的房門前停下,心裏一笑,在他推門以後直接跑過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把,正中目标,這家夥連基本的自我防護動作都沒有就直接摔了個馬趴,七葷八素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我迅速又在他肚子上揍了幾拳,直接把他落在一邊的板子摔在他頭上,塑料的板子不經打,一下就從中間裂了開。
我撿了鋒利的一邊直接抵上他的脖子,正準備開口威脅的時候卻發覺這家夥正用一種見了鬼似的表情看着我,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渾身都止不住地打哆嗦。
但過了一會兒,他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奇怪,猶豫了片刻竟然開口道:“你……你還活着?”
“但是你馬上就要死了。”我冷冷笑了一聲,慢慢用力把手上的塑料往他動脈上紮。
“別——別!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我看着他臉上再次湧現的恐慌和脖子上滲出來的血絲動作停了下來,但東西還是抵在脖子上沒動。我現在迫切需要弄清楚一些問題,如果能夠知道這裏的情況自然最好,至于整件事情的始末來由,恐怕這家夥即使知道,說了和死了也沒有區別。
“聽好了,我的問題只有一遍,”我比着尖銳的鋸齒在他的脖頸邊輕輕滑動,“不過如果被我看出來你的小樂趣,我不保證你待會兒會不會當肉盾。”
他的臉上明顯露出掙紮的神色,但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硬着頭皮點下了頭。
“這裏是什麽地方?”
“是……‘場’。”
我一巴掌直接扇了上去,“不要讓我問第二遍。”
他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這麽狠,一時間被打得有些懵,但其實這也就是我相對比較擅長的地方,要論身手我是不如道上的很多人,但拿人審事的辦法這三年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會了,對付這個家夥現在還是綽綽有餘。
“是、是磁場,這附近的地下有磁場……”他有些結巴地解釋起來,“所以我們都叫它‘場’。”
“為了你們的實驗,把人的意識轉到動物的身體裏?”
“……是。”
“為了什麽,長生?”
他的眼神立刻慌亂起來,卻緊緊閉着嘴巴,硬是沒說一個字。
果然是這樣。
我笑了一聲,不說就是默認,辯解才最刻意,随即我又回憶了一下模糊中聽到的兩個聲音,聽起來像是他們在弄到我的資料以後又發生了什麽事,所以導致他們無法再繼續支撐下去,而也就是在那時候,他們之中有一個成員叛變,拿走了這些資料。
我需要賭一把,把我還不完全了解的事情從他嘴裏套出來。
我刻意壓低了聲音,冷冷掃了他一眼:“還有多久。”
他立刻露出了一些疑惑的神情,似乎是不明白我在說什麽,我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問錯了方向?但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于是我手下力道重了一些,盯着他的神情越發不善,即使真的錯了我也能圓得過來。
結果沒過一會兒他陡然醒悟過來,但那神情一瞬即逝,随即就恢複到了之前的表情。
“你在問什麽?”
“很好。”我笑着稍微一點頭,直接一拳砸上了他的眼窩,他疼得哀嚎一聲,腦袋下意識就要往地上埋,我沒給他這個機會,又是一拳砸了個對稱,這兩下我都下了死力氣,所以他的眼睛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發紅,然後發腫。
“我艹你媽的吳邪,”他剛要掙紮就迅速被我抵着的動作給強壓了下去,但他的聲音忽然拔高,“淪落到這個地步老子不甘心,老子受夠了等死,去他媽的實驗,真後悔為什麽老子早沒把你做掉,為什麽沒把你做掉!”
“為什麽你還活着!”
他幾乎是嘶吼出這句話以後,忽然安靜了下來。
我看着他狠絕的神色,心底驀地一寒。
為什麽我不能活着?為什麽你們的不滿要怪到我頭上?這個局從頭到尾本來都跟我沒有關系,我為什麽要被謀殺,然後跟個實驗品一樣被你們擺在實驗臺上當玩具擺弄?結果你們口中的成功,竟然讓你們怨憤到這種地步?
那你他媽先開始為什麽要乖乖做羊被圈在這替他們做事?
但是這些瘋狂湧出的情緒還沒有來得及宣洩出來,就迅速被外面響起的腳步聲壓抑下去。
“因為從開始你就放棄了選擇的權力,”我笑了一聲,擡手發力扯下了手邊用塑料線連着的一根儀器上的鋼棍猛砸他的腦袋直到他昏過去,随即扯了他的鞋子套在腳上沖出了門。
所以現在只有順從的資格。
我甩了甩腦袋裏微微的眩暈感,不再去想那些話,順着剛才的路迅速往樓下跑,走廊上的燈光忽然暗下來,劇烈的光源反差讓我的視野瞬間變成一片漆黑,速度不自覺就開始放慢,但身後的腳步已經越來越清晰,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們的動作,只是憑本能在聲音近得幾乎要貼到後背的時候将鐵棍往後掄了一下。
碰到我肩膀的手立馬滑了下去,随即我聽到一聲悶哼。
中了,我心裏一喜,但還沒等跑出幾步,就聽到了有東西抛擲過來的聲音。
我只能下意識側身去躲,而幾乎同時感覺到的就是手臂的疼痛,我一下重心不穩,整個人立刻就往前栽去,結結實實滾了幾圈才撞到牆停了下來。
腦袋被突如其來的撞擊弄得一陣暈眩,但是現在沒時間給我休息,我只能咬牙拔出匕首靠牆壁慢慢站起來,溫熱的液體頓時淌得更兇,之前的種種不良反應跟趕趟似的一起往外冒,身體逐漸脫了力開始發軟,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小腿肚正在一下一下打着顫。
因為基本沒有光源,我無法确定面前究竟有多少人,或者他們手上除了匕首之外還有沒有更多武器,只能豎起耳朵聽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乖乖的,你不會有危險。”這時候前面有人突然開了口,聲音裏竟然好像還透着些真誠。
聽你話?除非我二B。
我沉默了下來,聽到輕微的呼吸和腳步聲逐漸接近我,我一只手按緊了傷口,逼迫自己清醒過來,結果似乎真的感覺好了一些,原本的疼痛現在成了刺激身體持續運轉的動力,起碼不會讓我暫時因脫力直接躺下去say goodnight。
我意識到了之前自己忽略的一點——我看不清楚他們,他們不一樣也看不清楚我?
一想到這一點腦袋就“噌”地一熱,費力地小心翼翼往一邊挪,一邊盯着黑暗裏模糊的人影竟然還有心情想“我是不是真二B”,不過在剛一碰到樓梯的時候反應很快,擡腿就往下竄。
這一下是牟足了勁,我也不管一路磕磕絆絆摔了多少次,耳朵裏嗡嗡直響,身後聲音變小也不管了,手拽着欄杆起來就繼續往下跑。結果越跑卻越感覺不對,下面異常寒涼的溫度讓我的身體已經先于我的腦子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抗動作。
下面有什麽?
我不可抑制地聯想到那間擺滿了屍體的屋子。
喘着氣緊緊握住匕首皺起眉頭,我卻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些許的不對勁,追逐的人影竟然在上一樓的拐角處就停了下來,他們很好地保持了沉默,既不說話,也不離開,對于我這個看起來可得的實驗品并沒有要追上來的意思。
我隐隐覺得有些不安,這些人似乎在猶豫,雖然黑暗掩蓋了他們的表情,但舉動已經出賣了這些人的心理。
這下面——有什麽?
我站在樓道邊,往走廊裏面望去,卻在意料之內,只看見了深不見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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