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全文完結
傅雲川醒來時,眼睛一度沒有焦距,到處都是白蒙蒙模糊一片,他什麽也看不到,只能聽到耳邊傳來急呼聲:“醫生,快來看看,快來看看。”
“醫生呢?怎麽還不來,死哪去了。”
“快點,快點,快點啊……”
“醫生病人醒了,醒了。”
“他為什麽不說話?”
“他到底怎麽樣了?”
“醫生,您別愣着眼,趕快看看呀。”
“……”
病房裏很亂,人很多,醫護人員進進出出,手裏拿着做檢查的各種儀器。
病床上的人,眼睛睜得很大,但一直就是沒反應,醫生拿着手電筒對着他眼一通照,看到他下意識下躲避的眼神,說:“有反應。”
有人抓着他手問:“那他為什麽不說話?”
醫生說:“他這屬于假醒,只是身體先有了反應,意識還沒有醒來。”
“那怎麽辦?他已經躺在床上兩年了,難道還要一直躺下去嗎?”
“這個……只能看患者的意志力了,你們可以在他耳邊多說些以前的事,幫助喚醒他。”
“嘀嘀嘀”忽然旁邊的儀器傳來聲響,緊接着周圍又是腳步聲。
傅雲川緩緩閉上眼,意識裏好像有什麽在呼喚他,他似乎又看到了昏迷那天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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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有些暗,還刮着風,窗戶被砸地有些響,當然,這些都比不上屋裏的聲音。傅雲辰在蘇漠然身上踢了好幾腳,最後一腳,他拼勁全力給擋了,那一腳踢的腿好疼好疼。
他痛得眼底冒出星光,可還是強顏歡笑說:“然哥,終于又見到你了。”
那天蘇漠然哭了,捧着他的臉,一直在說:“對不起,怪我,都怪我。”
他靠在蘇漠然身上,拉着他的手,用力扯出一抹笑容,“你來了就好,我一直在等你來。”
只要你能來,一切便都值得。
蘇漠然托起他的臉,不管不顧地親了上去,他似乎嘗到了眼淚的味道,有些鹹。
他記得蘇漠然說過,他的眼淚早在那次綁架時已經流幹,連他爸媽死的時候,他都沒掉淚。
可沒想到——
他哥因為他流了淚。
他困難的伸出手,胡亂抹掉他的淚,“別哭,別哭。”
蘇漠然哽咽着:“好,不哭。”
後來蘇漠然執意要抱着他進病房,可他忘了,這段時間以來,他也沒正經吃過一次飯,身體也虛的很。
試了幾次終于成功,他們一起進了病房。
傅雲川那個時候就在想,其實這樣死去也挺好的,死在愛人的懷裏,沒了世俗的偏見,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愛。
愛着這個把他當命一樣的少年。
蘇漠然在他昏迷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不許睡,你要是睡了,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可惜——
他還是睡了。
沉沉睡去。
這一睡,似乎睡了很久,久到他已經不記得自己身處在哪裏。
他做了無數個夢,場景太紛雜,不過,好像自始至終都有道聲音在陪着他。
那人似乎對他說了很多話,有時話語很溫柔,有時帶着哽咽,有時裹挾着乞求。
他從那人的話裏,隐約察覺到什麽不對勁,可每當想細想時,頭便會一陣疼。
他無數次的問自己,他不是只被踢了一腳嗎?怎麽搞的像是從什麽地方摔下來一樣,全身動彈不得。
當然,這些都是他潛意識的想法。
忽然,眼底湧進一道強光,眼皮緩緩掀起,渾濁的眸子變得清晰起來,好像有人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随後,他認出眼前的人是——
劉暢。
劉暢笑着驚呼道:“川哥,川哥你醒了?醒了!”
傅雲川被他搖晃的有些頭暈,微蹙眉,啞着聲說:“劉暢,你他媽能不能住手,我要吐了。”
一句話,讓歡呼的人喜極而涕,劉暢再次用力晃了晃,“川哥,你說什麽?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你他媽要是再晃,我就吐你一身。”傅雲川不記得自己多久沒開口說話了,反正這話說出來很費力,就好像他的舌頭一直沒用過似的。
身體也是,一點力氣沒有。
劉暢一下子撲到他身上,摟着他,啪嗒掉眼淚說:“川哥,你真的醒了!啊——你真的醒了。”
他這一嗓子把醫生和護士都招來了,他們拿着儀器忙進忙出,特別熱鬧。
然而——
也是因為這一嗓子,傅雲川徹底醒過來,他不但醒來過,還發現了一件讓他崩潰的事。
他、他、他竟然不是高中生了,而是一家企業的總裁!!!!!!!!
這個“驚喜”來的太驚,他把自己埋進被子裏,好久沒回過神來。
這到底怎麽回事?
他不就是昏了一下下嗎?
怎麽這樣了??!!
還有劉暢是怎麽回事!
那個穿着一身西裝,帶着領帶的是他嗎。
錯了,錯了,他肯定在做夢,對在做夢。
傅雲川抱着被子窩在那處,用力閉上眼,心說:快醒來,快醒來,傅雲川你不能在這裏閑逛了,蘇漠然在等着你,他在另一處等着你。你趕快醒來,不然你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耳邊嘈雜的聲音漸漸沒了,他以為成功了,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
“啊——”
下一秒他叫出聲,劉暢放大的臉呈現在眼前,顫着眼睫問:“川哥,你到底怎麽了?”
醫生說:“很可能是失憶了。”
“失憶??!”劉暢驚呼,“不會吧。”
傅雲川聽着醫生說的失憶,也吓了一跳,他怎麽會失憶的,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失憶得需要外力因素,他只是好久沒吃飯,身體虛脫,加上替蘇漠然挨了那腳,怎麽也不可能會失憶呀。
絕逼不可能。
劉暢附和道:“醫生您這話也許有幾分道理,畢竟川哥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腦袋肯定會摔壞的。”
傅雲川:“……”
掉下來?
這是什麽意思?
他怎麽會是掉下來的,他不是自己昏過去的嗎?
後來,他才從劉暢的口中知道了“他住院的前因後果”。
——有些狗血。
他為了阻止蘇漠然做極端的事,從樓頂不小心跌下來,一直昏迷了兩年。這兩年裏都是蘇漠然在照顧他。
劉暢還說,他和蘇漠然的關系,屬于死對頭的那種,誰也看不慣誰。
但是他也很納悶,他為什麽要救蘇漠然,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出現,也許摔下去的便是蘇漠然了。
不過,這兩年,他躺在床上昏迷時,一直在斷斷續續說什麽,有的時候也會呼喚蘇漠然的名字。
兩年時間,蘇漠然從最初的不理不睬到後來隔三差五的探望,再到最近半年,幾乎把家搬到了醫院裏。
劉暢覺得,蘇漠然變了,變得不再那麽冷血了。
變得還有那麽點可愛。
劉暢和他講了很多蘇漠然的事,說他是商場上的黑馬,沒有拿不下的單子,說他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C市誰不知道他的大名。
他做事規矩多,又不留情面,大家私下裏叫他:老虎。
這只老虎不管對誰都是冷酷無情,偏偏一個人除外,就是——
傅雲川。
有媒體曾跟拍過他一段時間,蘇漠然除了公司就是家裏,他潔身自好的讓人膽顫,有女人向他示好,他連看到不看。
他就是零緋聞的存在體,他名字出現的時候,一般都是又創造了一個奇跡的時候。
例如這次,他們公司團隊研究出了攻克癌症的新型藥物,他的大名一直挂在雜志周刊上。
劉暢還說了很多很多,可傅雲川聽着聽着,卻不知不覺落了淚。
他哥,到底還是活成了孤家寡人。
說到最後,劉暢有些泣不成聲:“川哥,你可是醒了,你終于醒了,你要再不醒來,我都要跟着你去了。”
劉暢埋在他肩上一通哭,哭了将近二十分鐘。
在他這裏傅雲川就是失憶了,後來他又把傅雲川失憶之前的事說了一遍。
傅雲川拿了雙學位,沒有進入傅氏集團,而是自己開了醫藥公司,起初很難,不過所幸堅持過來。
他在醫學界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兩年以前的一篇《如何讓生命更長久》的論文獲得了好幾個獎項。
若說蘇漠然是黑馬,那他就是白馬,一個充滿正義堅持己見善良的白馬。
劉暢還說了他的很多事情,有好的有壞的,也有搞笑的,他們好像又回到了上學時候。
他在前面坐着。
他在後排。
而他身側是他的男朋友。
……
傅雲川腦海中漸漸形成一種意識,原來是他搞錯了。
原來,他并沒有穿書,而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用兩年昏迷時間,走過了和蘇漠然的相識、相知、相愛……
想到他這裏,他心突然有幾許的失落,原以為睜開眼的瞬間,他哥會笑着和他說:“川子,我等了你好久。”
但是——
倘若這是他做的夢,那蘇漠然又何從知曉。
傅雲川頓時覺得,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了,他躺在床上,一直默默盯着窗外。
臉上是未幹的淚。
忽然,門口傳來腳步聲,随後是熟悉的清冽氣息,那人疾步走到他病床前,顫抖地喊了聲:“川子。”
輕輕一聲呼喚,傅雲川眼底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他慢慢把頭轉過去,淚眼婆娑地看向眼前的人。
隔着流金歲月世事變遷,他們終于又見面了。
他高了,瘦了。
他西裝革履,再也不是記憶中穿着校服帶着耳機拽裏拽氣的模樣。
他眼角處隐隐有一絲細細的紋路。
他輕抿的唇在顫抖。
他緩緩伸出手,壓抑着又說了一聲:“川子,我等你好久了。”
心底深處的話,就這麽被他說了出來,這一刻,傅雲川喜極而涕,他伸手摸上他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告訴自己,誰說這個不是他。
他就是以前的他。
就是他哥。
就是他一直愛的那個人。
他不管那些過往是夢,是穿書,他只知道,他愛眼前這個男人。
久別重逢的喜悅,他撲進蘇漠然的懷裏,熱情的吻上他。
吻的感覺還是一樣的,唇還是一樣的軟。
傅雲川抱着蘇漠然說:“我回來了。”
蘇漠然回摟住他,“嗯,我終于等到你了。”
後來,蘇漠然告訴他,他在照顧他的這兩年裏,聽他說了很多很多的話,雖然不太全,一句一句拼湊起來,有些畫面便呈現在眼前。
他在夢裏和他相遇相知相愛。
他在醫院裏和他相守相伴。
再後來,傅雲川從一個朋友那裏聽到了一個消息,蘇漠然曾經詢問過墓地的事。
那會兒蘇老爺子已經過逝,按理說,蘇家應該不會有人需要。但蘇漠然似乎很重視。
他叮囑對方,一定要找風水好的,那裏一定要種着很多植被,喃喃自語間,他還說:“那個人喜歡有花的地方。”
傅雲川想起,他在夢境中曾對蘇漠然說過,倘若有一天死去,他希望他與花為伴,能欣賞到四時的美景。
當然,這話說了後,他被吻得腿都軟了。
蘇漠然說:“不許提死。”
接着又說:“要真有那一天,我會把你安葬了,然後自己也去,我們一起欣賞四時的美景。”
……
傅雲川告別朋友,獨自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路過一家珠寶首飾店,也許是店面裝潢太惹眼,也許是被什麽東西吸引,他鬼使神差推門走了進去,一眼便看到玻璃櫃後面那對素雅的對戒。
那對戒指和夢境中蘇漠然送的那款一模一樣。
戒指裏面的字母都是一樣的:LOVE。
他問:“這個能賣給我嗎?”
店員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這是非賣品。”
傅雲川:“我真的很喜歡,不能賣給我嗎?”
店員搖頭:“其實這是一位客人放這的,他說要等着他心愛的人來拿。”
傅雲川沒想奪人所愛,他垂眸看了一會兒,慢慢直起身,“好——”
後面的字還沒有說出來,有聲音在後方想起,“給他,那就是他的。”
傅雲川回頭去看,門口男人一身棕色風衣,衣領豎起,隐隐擋住下颌,身後是綻亮的光,可那些光,依舊沒有他眼底的亮堂。
似乎不管隔了多久多遠,傅雲川始終站在他眸裏,不曾離開片刻。
這一幕,傅雲川在夢境中反複看到,他哥淡笑着走近,淡笑着執起他的手,淡笑着的把戒指套在他手上,低頭落下虔誠的吻。
他想,不管是否是夢,他這輩子注定只愛蘇漠然一個人。
傅雲川摟上蘇漠然的脖子,說:“哥,我愛你。”
蘇漠然把人困在懷裏,湊到他耳邊沉聲說:“我愛你,生生世世。”
晚上,蘇漠然把所有的人叫到一起,當着大家的面,跪地求婚,他說:“你願意讓我照顧你嗎?”
劉暢帶頭起哄,“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傅雲川屈膝跪在他面前,攬上他的脖子,笑着說:“我願意。”
“吼吼。”歡呼聲傳來,有人趁勢打開了香槟,酒氣四散,四周一片氤氲。
蘇漠然親手把戒指戴在了傅雲川手上,随後印上虔誠一吻。
——跨越時光,我終是等到了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