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武俠世界的白月光29
遠方號角長鳴,馬蹄聲起引得地面震震。
是年冬月,武林盟重整旗鼓集結八方勢力劍指無涯峰。
各門各派舉起大義旗幟,勢要将這魔窟給剿平覆滅。
外界如何造聲勢、如何沸反盈天都不關蝸居于聖教之中無所事事以至于愛上了鬥蛐蛐兒的蘇澈的事。
“黑羽大将軍,沖!”蘇澈鼓舞着自家猛将,勢要将對手給拿下。
投入正酣,葳蕤黑着一張臉就闖進來了,“教主,都什麽時候了,還忙着鬥蛐蛐兒呢。”
更關鍵是還精神分裂自己跟自己鬥,葳蕤也是見識到了。
她雖然早就知道自家教主的腦子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正常,但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家教主能夠比她所想象得到的還要放飛自我。
關于武林盟的動向,三個月前望湘樓那邊枭姬就已經傳回了消息。
但這三個月內,蘇澈并沒有操練下屬嚴陣以待,相反,閑暇時刻就沉迷于鬥蛐蛐兒這等俗物,實在是連鬥蛐蛐兒都覺得無聊了,蘇澈就會興起而至去自家小徒弟面前名為教導實為虐菜。
可別說,三個月虐菜下來,加之幻境之中的勤學苦練,足夠孟瀾将蓬萊武學給吃透了,而他送給對方的翎歌,一人一雕也相處得不錯,雖然距離人雕合一的境界還差得遠,也足夠孟瀾憑借此身手跻身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了——雖然還是很廢打不過他就是了。
“不鬥蛐蛐兒還幹嘛呢?明擺着打不過嘛,何不及時行樂?”蘇澈一臉無所謂整個一破罐子破摔的樣态。
葳蕤着實是看不過蘇澈這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模樣,氣惱地邁步上前,一腳踹翻了罐子,緊蹙着眉頭瞧着癱坐在地面上毫無正形的蘇澈,“教主,你變了,你曾經的雄心壯志呢?”
蘇澈輕嗤一笑,掏了掏耳朵,慵懶懈怠道:“那玩意兒,我貌似從來都沒有啊~”
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這是執意要做一個昏聩無作為的庸主了,但葳蕤如何也不信她所追随的主人會是這樣一個軟蛋。
雙拳緊握,葳蕤拼着以下犯上的罪數,呵斥道:“至于嗎?啊?白纖塵死就死了,你那般恨他他死了不該如你心願?至于那白落塵,他看不上教主您,是他自己眼瞎,正因為白落塵不識好歹,教主您才更要讓他後悔他的所作所為,即便是這些都讓你提不起興趣,那你想要玩弄的孟瀾更是在你的手掌心裏邊翻不出什麽花樣,若此時教主您自暴自棄,那您真就一無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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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長久地沉默。
末了,蘇澈悠悠然道:“我說累了,這個理由行嗎?”
撐着地面站起身來,蘇澈長舒一口氣,忽地看向葳蕤,笑得格外詭異,“看來我演得真像啊。”
一步一步前行,朝着殿門外走去,遠遠地傳來蘇澈的話語,“我若真讨厭一個人,怎麽可能頂着那人的臉面招搖過市呢?”
此話一出,聽得葳蕤一愣怔。
這……
遠遠地瞧着自家教主落寞的身影,也正因為這一句話,葳蕤幡然醒悟。
什麽讨厭,什麽厭惡,若真的恨一個人入骨,為何派遣她堂堂聖教聖女自白纖塵回返世外桃源後便前去卧底,名為監視實為保護。
她陪在白纖塵身邊之時,并未收到過半點教主的指令,漸漸地,她幾乎都快忘記了自己居然是聖教之人。
白纖塵的确有讨人喜歡的資本,甚至到最後連她都心軟險些模糊了自己的立場。
好在最後這般善于鼓動人心之人死了。
也是在那一日,教主終于出關舍得跟人交流了,看似開始布局圖謀中原武林……
但機關算盡到最後,葳蕤沒想到教主竟是想得來自取滅亡的結果。
若是放在從前,葳蕤斷然不理解這樣自殺式的行為有何裨益,但若是想通了教主與白纖塵真正的牽絆過往,這一切就忽地豁然開朗了。
是啊,如果真的怨憎一人,怎會将那人的臉面換到自己身上?如果當真恨一人入骨,怎麽會嘴上說着想要報複那人在意之人,實則将那人的子嗣護佑在羽翼之下傾囊相授?如果當真喜歡白落塵,為何教主僅僅是嘴上說得歡快,卻不見教主去搭理過白落塵?
一切的一切,似乎指向了一個令人瞠目咋舌的真相。
與其說教主心儀的是白落塵,倒不如說從頭到尾教主都在自欺欺人喜歡這白纖塵。
驚詫地注視着那抹略顯蕭瑟的背影,葳蕤忽地莫名來的心疼。
眼前閃現過不少曾與教主相處過的畫面……
只記得初相識之時,仍舊是半大孩子的教主,吊兒郎當地黏在年少老成的白纖塵身側,一口一個纖塵叫得歡快。
那時,教主就像是白纖塵的一個影子一般,白纖塵去哪兒,教主就去哪兒……
直到,兩人被丢入了鬼窟嶺後,出來的只得教主一人。
進去時曾是那樣跳脫脾性的人,出來過後仿佛一夕成長了一般,再難叫人看出喜怒。
明明是兩個人一同來,到最後只剩下了教主一人,若是因為闖關失敗這倒無可厚非,可其中一人還未開始就用了近乎作弊似的手腕主動放棄了試煉機會,将教主之位拱手相讓。
教主是何等心高氣傲之人,如何要得下這樣的施舍——原本她是這般去理解教主對白纖塵的恨意緣由的。
但若是一切的糾結、磋磨都只是因為一開始的意難平,那麽,如此看來,教主倒成了那個單相思的可憐人。
白纖塵此人瞧着風光霁月,但是見識過他在世外桃源之中所犯之事的葳蕤知道——這人是沒有心的。
這人對旁人無情下得去狠手,對自己更是毫不留情不留一絲退路。
而脫離了世外桃源之後,這人又穿上了一副與世無争的外殼再次去欺騙世人。
她冷眼旁觀着這一切裝作不知其皮下真相,眼見着這人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間,繼教主之後又多了一條忠心好用的狗——孟瀾。
同為被白纖塵蠱惑之人,此時此刻葳蕤也不知道究竟該去同情誰了。
更為糟糕的是,即便是那白纖塵人都死了,卻還能将活人給攥在其手心裏動彈不得,這人相當之可怕啊。
自己一句話引得旁人如何作想都不關蘇澈的事情,他就只負責安排劇情,至于那些npc想要怎麽去完善劇本豐富貼合人設都不關他的事情了。
轉道去往浮屠塔,甫一進門就瞧見孟瀾勤學苦練的身影。
蘇澈就這般安靜地瞧着,蓋因他刻意收斂了聲息,而孟瀾練武過于全神貫注,直到一整套功法演習完畢孟瀾才瞥到了蘇澈的存在。
兩人相顧無言,孟瀾是不知道該如何與這位殺父仇人對話,而蘇澈是懶得跟這個蠢鈍的小徒弟說廢話。
他就是日常過來瞧瞧這小子有沒有偷懶罷了。
既然看過了,那他也該走了。
什麽話也沒說,就這麽來晃蕩了一圈就走人,孟瀾躊躇半晌,還是追出了浮屠塔,追問:“為什麽非我不可?”
明明可堪大用之人千千萬萬,為什麽偏偏挑中了他?
而且,他還與之有着不可化解的血海深仇。
蘇澈長嘆了一口氣,略顯不耐煩道:“你這小娃娃也是古怪,哪裏來的那麽多為什麽,我喜歡,我就想選你,怎麽?”輕笑一聲,語氣忽地柔和了,回望着孟瀾,在落日餘晖之下身影顯得修長而俊逸,“如果不服,那就打敗我。”
此話一出,引得孟瀾竟是什麽話也說不出愣怔當場。
回頭等到人都走得沒影了,孟瀾方才回過神來,為什麽……剛才他會對那人有種似曾相識之感,蓋因之前從未認真留意過,可他方才與之對視之時……
那張臉面即便是被那半張面具所遮擋,他也隐約瞧見了些許熟悉的輪廓。
可他一時竟是想不起來,這樣熟悉的感覺能與何人相似重合。
孟瀾瘋狂在腦海之中搜刮着可能與之相配之人,該說是燈下黑,孟瀾苦思冥想都沒能将在他看來無惡不作的嗜血魔頭與他心間明月聯系上。
糾結到最後,孟瀾只得重又拼命練武企圖發散掉無謂的妄想。
可即便是筋疲力竭,最後孟瀾的腦海之中還是在不斷閃回着那位魔頭的臉,他企圖去揭開那遮擋住了事實真相的礙事面具,但到最後那人的臉卻幻化做一團霧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仰躺在浮屠塔中,孟瀾雙目空放,在心中質問着自己——那人究竟是誰?
翎歌在空中盤旋了一周,複又落到了孟瀾身邊,用鳥喙輕啄着孟瀾的腰帶,孟瀾卻恍若未聞。
其實答案一直都很明晰,但總有人自欺欺人不願去承認罷了。
離開浮屠塔,在回返無極殿的路上,蘇澈忽地停下了腳步,也沒有第一時間去捕捉對方的身影,便直接點出了對方的存在,“白前輩,別來無恙啊。”
從陰影之中走出,一襲白衣不染塵,端的是風流潇灑,白宵來到蘇澈面前,伸出手直接将其遮擋真容的面具揭了下來。
注視着蘇澈的目光柔和無限,仿佛透過他看到了皮囊之下的另一個人,“武林盟來勢洶洶,可需要求我一句讓我幫你的忙?”
蘇澈微微擡起頭,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對方,傲氣依舊,“不求你幫忙,你不出手即可。”
聞言,白宵笑得開懷,“我當真好久沒有這般開心過了。”打量着面前人,目光之中的銳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一想到日後沒了你這麽個有趣的後輩,生活得多無聊啊。”
蘇澈不領對方的情,毫不留情回怼道:“你不是還有你的兒子?與我何幹。”
話畢,越過白宵走得潇灑利落。
白宵舉着面具問:“你東西還在我這兒。”
蘇澈無所謂道:“送你了。”
目送着蘇澈遠去的背影,白宵打量着手中的金色面具,難得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暖絨笑意。
人有趣是有趣,可惜,就是入了執念魔道如何也勸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