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番外.與吾愛書

與心上人書：

清悅，你現在還好嗎？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的時間，大約也已經不多了。

我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能找到你真正想要的那種生活，那種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日子，也希望你一生都比我幸運。

我們在一起走過了十二年，似乎前九年裏，我們都是深愛着彼此的；我明白時光可以改變很多，但是我依舊抑制不住地感到難過。

在你不在家裏，不在我生活圈裏的很長一段時間，我試圖想要告訴你我的病情，試圖乞求一點點你給我的憐憫，可是我又是一個很變扭的人，可能我實在是不想連最後的那一點點自尊都失掉了。

在一次次我自己都覺得殘忍的忍耐和割舍下，我選擇停止自己那一點點拖沓的時間。

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愛你這件事情，甚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都不會放棄。

最後一次化療後，我常常都想着你以後會不會過的比我開心一些。也總是會想你未來的伴侶是什麽樣子呢，是像我還是不像我，總之...也不會是我了。

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們十七歲的時候，一場很大的雨讓我們在一起了。

那時候你只帶了一把小傘，雨下得很大，我容易着涼，你就把傘全部都歪到我這邊來。你的頭發，校服都被雨淋得濕嗒嗒的，我幾乎是一點雨都沒有淋到。

從來沒有人在雨中為我撐過傘。

看你淋的濕噠噠的，但是還是笑着對我說沒事。我心裏有一瞬間的刺痛。

我不應該什麽都不做，不去回應你的感情。

我承認我那個時候開始對你動心了，我想要為你撐一把更大的傘，這樣我們兩個就都不會淋濕了。

再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

校園的隐秘角落裏臉紅心跳的接吻，宿舍樓裏你為我晾的滿滿陽光味的衣服，還有深夜裏我睡不着你給我唱你最擅長的歌。

這是我這一生最好最好的時光了。

我常常在想，我是一個很卑微的人啊，母親很早就去世了，也沒有人管我，生活那麽多年還是一個人。

沒有人會喜歡我這樣內裏又傻又天真的人吧。

命運對每個人都不是公平的吧，我慶幸我遇到了你，又悲哀于我遇到了你。

如果我知道現在我們的分崩離析，你對我如此決絕，我想，我當初一定不會去接受那一份可貴的憐惜，因為它換來的是永久的痛苦。

從前散步的時候，經常會看到很多遲暮的老人手牽着手，在路上慢慢地走着；他們一定是經歷了很多很多難過去的歲月才會換來今日的安生吧，我就一直憑着這個信念，一直愛着你，小心翼翼地愛着你。

愛得久了，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又一次變成了等待的那個人。

等待是很虛無的東西，常常是等着等着，等不到等空了，都讓人害怕又難過。

我一直都讨厭等待，等不回來的東西，我明白應該直接放棄。

但是可能，我覺得你比我自己要珍貴，我相信你會回來。

可是沒有。

說一點都不恨你是假的，但是我真的希望你今後能比我好，畢竟我是一個沒有多少時間的人了，而你還有很多很多時光去看這個世界。

18歲的時候，校園裏的花總是很多，夏日的栀子花是最清新的，那時候你總想要去摘一些給我，我讓你別摘，其實是覺得有些東西只需要遠觀不需要靠近，不要打破那一份美好。

而且花兒總有枯萎凋零的時候，當人們欣賞完了花的清香還有美麗，就會把她的殘骸丢進最肮髒的垃圾桶中。

利用完了就丢下，很正常的事情，就像你我，你碰過我了，我屬于你了，你就覺得我絕對不會離開，所以丢在一邊也沒關系了吧。

知道自己得絕症的那段時間，我并沒有像你打我那次那麽難過，反而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這個世界對我并不是很好，所以我想要離去。

神也沒有給我很多遺留的時間。

我想，我風化成灰以後，肉/體上你帶給我的痕跡，我難過的情緒還有對這個世界的怨念哀嚎還有感動，都會消失殆盡吧。

如果可以，請把我的骨灰揚進海裏，我一生都很喜歡海上的風景，喜歡大海可以肆意地發洩，喜歡它沉寂時候和夕陽作伴的美麗。

美人魚是我童年最喜歡的角色，因為她離去得很潇灑，并不會因為愛人的感情而拖拖沓沓。

也不會因為愛情，歸去來兮。

我願化作泡沫消逝于大海之中，化為煙雨奔向另一個人間。

我愛了你一生，現在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我不奢求你記住我，我只希望你能夠知道，我愛了你十三年，每一天心裏都裝着那個喜歡着我的你。

那個四年前的你。

記得要放下我，要好好生活。

願餘安康。

你的，芊逸

2019年6月5日

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