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少年不識愁滋味
對方沒作聲，沈識棠不想再和他耗下去，保證自我充足的睡眠才是最重要的事。
“唐映秋，你給我放手。”
對方還是沒作聲。
沈識棠眉毛擰在一起，聽到了唐映秋均勻細密的呼吸聲，低下頭去才發現他眼睛閉着，從窗外漏進來的月光洋洋灑灑鋪在他的臉上，沈識棠不自覺咽了一口口水，手勁倒是不如臉那麽純良，沈識棠已經覺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他擰斷了。
唐映秋坐着，沈識棠站着，高度和空間的硬性要求讓沈識棠只能跪在唐映秋的身邊，用手掰開他的手指。
沈識棠比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很正常的粗細，他的手倒是真的大，能一下子把自己圈起來，大而厚實，且很暖和。
右手手腕上的紅痕在光線的照射下似乎有些明顯，沈識棠把床頭櫃上的手表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
大巴車上正在進行着古詩接龍小游戲，也算是知識競賽之前的一個趣味練習飛花令，輪到唐映秋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同學們。
沈識棠太累了還有點暈車，靠在窗戶上睡着了。
就聽見唐映秋輕輕說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林照雪也在這次的參賽隊伍裏，看到帶隊老師都睡了，幹脆就說道：“咱們先好好休息一下。”
今早上醒來的時候唐映秋才發現自己壓根就沒走，身上還多了一條毯子，下一秒就看到沈識棠從房間裏出來，精神萎靡，然後惡狠狠地往自己身上拍了一件衣服，說要自己滾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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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會在比賽場地那邊過夜，唐映秋要回寝室收拾衣服，緊趕上小巴車的時候位置都坐滿了，剛好就剩了沈識棠身邊的那個位置。
沈識棠也掙紮過，想着自己可以去坐副駕駛，誰知道副駕駛那裏的空調實在是太猛，完全受不了。
算了，這麽多人，唐映秋應該會懂一點分寸。
唐映秋“确實”有分寸，等到所有人都差不多睡着的時候才把沈識棠的腦袋偷偷換了個邊，讓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偷偷拆了枕頭被給人上下左右蓋了個嚴實，然後把手伸進了被子裏，美其名曰，給人暖手。
涼涼的，像塊冰，過一會兒就暖和了，像塊玉，手腕那裏的小骨頭很突出，有點可愛。
沈識棠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唐映秋睡着了，身上的小被子也掉了快一半在地上，手上牽着一個東西，一下把沈識棠給刺激得醒透了。
懷疑唐映秋的手是鉗子，要不就是粘了膠水，沈識棠抽了半天也沒能把手抽出來，終是嘆了一口氣，确定沒人發現之後趕快把被子撈了起來蓋在了唐映秋的身上，順便——
遮一下手。
“所有人有序拿房卡去房間，為了避免出問題，按照姓名首字母排序房間，兩人一間，有疑問嗎？”沈識棠脖子上還挂着一個工作證。
“沒有問題！”
一群人拉着行李箱走上了電梯，等到所有人都進了自己的房間之後，沈識棠發現走廊裏面只剩下自己和唐映秋了。
“ABCD……OPQRS、ST。”沈識棠當着唐映秋的面在心裏背誦字母表，就看見唐映秋臉上的笑越來越熱烈，一雙眼睛眨巴眨巴。
本來是想給自己避免麻煩怕學生之間鬧矛盾，感情好是把自己送進火坑裏了。
沈識棠裝做從容地開了門鎖，兩個人異口異聲。
唐映秋：“天作之合。”
沈識棠：“不準碰我。”
唐映秋擠進了門裏面，順手拉過了沈識棠的箱子，一起放在了兩張床的中間，“好，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我的一切行動都由你批準。”
“毛病。”沈識棠坐在了床上。
“不是毛病，是因為喜歡你。”
沈識棠耳朵都能聽出繭子，第一次覺得有人能夠這麽不要臉皮，整天能把情啊愛的放在嘴邊，自己受着就好，還非要來荼毒自己，瞧這小朋友的樣子，指不定腦袋裏面在想什麽黃色廢料。
沈識棠先發制人，“出來是為了競賽，正事。”
“好。”唐映秋整個人趴在床上，身體伸展成為一個“大”字，“那我可以先去洗澡嗎？”
“随便你。”沈識棠把西服外套挂在衣架上，三下五除二解開了領帶，松了紐扣，露出一段光潔的脖子。
沈識棠只是想放松一下，既然都上床過了也算半個自己人，原以為唐映秋會乖乖地去淋浴，就聽到他推門進去的那一瞬說道：“別誘惑我了，你知道我自制力不行。”
然後就有一只拖鞋打在了淋浴間的玻璃牆門上。
君子動口不動手，對方是無賴，那就只能動手。
沈識棠把紐扣重新扣好，走去洗手間把拖鞋撿回來，然後門就被開了一個縫，沈識棠第一時間把眼睛閉上來，話音裏面是怒不可遏，“你故意的？”
淋浴間裏的熱氣順着那個縫隙争先恐後地往外擠，打在沈識棠的手上，燙人。
“不，我忘記拿沐浴露了，想讓你幫我拿一下——教授你為什麽要蹲在這裏啊，是不是想……”偷窺我？
唐映秋說話越來越不在調上，就差把門摔了笑，就很喜歡沈識棠害羞的時候，那兩個紅紅的耳朵，他不禁逗，他太乖了。
沈識棠面子上挂不住往外走，然後接受唐映秋的指引把他箱子裏的沐浴露給唐映秋送了進去，全程閉着眼睛，靠手摸索。
沈識棠躺在床上，聽着嘩啦的水聲，發現了淋浴間是玻璃制成的，就算是看得很模糊，也能看到一個影子，于是沈識棠讓自己換了一個方向，然後還是能聽到裏面有人哼的小曲，還是什麽流行樂。
聽出來了，人不僅開心還很得意。
品味兩極，性格相反，總而言之就是八字不合。
沈識棠自問自己這一生做過的最出格的事就是遇見他，然後打開了房間的音響，連接了手機藍牙，放了首肖邦。
然後浴室裏面的說唱停止了。
還能怎麽辦？自己的男朋友，那不還得寵着。
唐映秋笑着關了淋浴，系上了一個浴巾走出了淋浴間。
沈識棠能聞到唐映秋身上的沐浴露香味，他身上還有些水珠沒有擦幹，頭上頂着一條毛巾，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他自己的床上。
沈識棠換了一個姿勢看書，避免讓自己看到唐映秋，聽聲音，他也該在換衣服，也就是一眼，沈識棠在他的身體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胯骨的那塊皮膚上，紋了一朵海棠花。
沈識棠忍不住皺了眉頭，自己從來沒有注意過，今天是第一次看見。
但是心裏卻被一陣無名狀的煩躁侵襲。
沈識棠不知道他到底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但是至少在過去的兩次經歷中自己都沒有發現這個地方。
沈識棠把書疊好了放在枕邊，然後從容走出了房間。
夜裏，江風旺盛，城市未眠。
“來都來了，不得讓我請你吃點東西？”燒烤攤上坐着兩個人，都和這個燒烤攤顯得格格不入。
沈識棠用筷子把串上面的食材扒進碗裏，在清水裏面涮過一遍之後才送進嘴裏，嚼完了之後才說道：“你叫我出來的，這頓我沒打算1付錢。”
“得了吧，你就裝，眼睛度數是八百起步，但是智商也還沒被你放在地上摩擦的程度。”康衡拍了拍沈識棠的肩膀，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身軀，人入中年，不免油膩。
沈識棠才出來房間門就接到了昔日高中同學的電話，關系還算不錯，現在在寧安開了一間教育機構，有往連鎖去的趨勢，白手起家，難能可貴。
沈識棠的眼鏡遮擋了眼中的大部分情緒，再被夜晚一稀釋，面對老同學的時候好像就還是少年時候的模樣。
康衡吹了一瓶啤酒，說道：“你肯定忘了，當時咱們一起來競賽的時候就來的這攤上。”康衡的臉已經紅了，用筷子點了點桌子，說道：“棠兒啊，這些年你變了。”
沈識棠輕笑一聲，問道：“變沒變那不都是我嗎？”
“不是。”康衡笑嘻嘻地看着沈識棠，說道：“你還記得不，就那時候隔壁桌小混混鬧事，你跟班長倆一人一個啤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扣，我他媽都不知道你能這麽剛，還以為你斯斯文文的是個好人。”
沈識棠的記憶被人強行拉回到那時候，眼角的白色襯衫不能忽視，幹咳掩飾尴尬，“那時候還年輕，現在哪裏還敢這麽幹，人老了，瘋不起來了。”
“對啊，人老了，瘋不起來了。”康衡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繼續喃喃說道：“老板和老板娘也老了，這叫什麽，這叫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康衡，你醉了。”沈識棠皺眉，去把康衡手邊的啤酒瓶給拿了過來，又被康衡攔住，說道：“八百年沒見老同學了，就是個念想，你還記得王潇不，聽說跟班長成了，以前王潇不特別喜歡你麽？”
沈識棠的力氣好像被一瞬間抽離，啤酒瓶摔在了地上，趕快蹲下去撿，然後就被玻璃渣子割了手指肚，沈識棠沒吭聲，從兜裏拿出來了手帕包在了手指上。
“快別撿了，幾塊錢呀你這是，起來起來，陪我喝次酒，今兒咱們可得比比誰酒量大。”康衡強行把沈識棠從地上拉了起來，說道：“鬼他媽都知道老子多喜歡王潇，眼紅的都得給自己滴點風油精。”
“你從哪兒知道這些消息的？”
“同學群呗，還能是哪，都看見婚紗照了，這叫什麽？這就叫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呗！我等凡人配不上！我沒你這魄力，直接和過去say goodbye，我就是一俗人！俗，俗不可耐！”
沈識棠主動給兩個人倒了一杯酒，說道：“行，你不在意我一杯倒就行。”
沈識棠還沒能成功把杯子送到嘴邊，就有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背後伸了出來，強硬地把杯子搶了過去，然後一個空玻璃杯就這麽按在了桌子上。
啪嗒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唐映秋：不算外人，那就算內人吧！！（點頭
沈識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