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愛人
唐映秋的酒已經全部醒了，正坐在床邊，兩只手緊緊捂住了臉，鼻腔中是醫院雙氧水的味道，床上的人正在輸液，透明的液體通過輸液管注射進他的身體裏。
唐映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替他把衣服穿好然後再送到醫院裏來的，手到現在還有些不穩，顫抖着，忘不了那一聲巨響。
低血糖。
仔細回想之後才記起來他似乎并沒有吃過什麽東西。
沈識棠在這時候失去了所有的鋒芒，像是已經沉睡了幾個世紀，白色的光線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光，蒼白脆弱，像是一觸就破碎。
漸漸的，沈識棠恢複了意識，睜眼看到的除了高高的空無天花板以外還有唐映秋，喉嚨有些幹渴，發出聲音需要很大的力氣。
“你等我，我去叫醫生來。“唐映秋從座位上站起來，直接走出了病房，輕輕關了門，怕吵到沈識棠，氣壓極低，生沈識棠的氣更生自己的氣。
沈識棠知道自己這個是老毛病了，浴室裏面的空氣本就渾濁令人昏沉，自己意識到有暈倒的趨勢的時候趕緊往門外跑，腳滑，整個人摔倒了地上，現在身上還有磕碰過的青紫痕跡，在冷白的皮膚上更加明顯。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極大的落地窗被紗織的窗簾遮住，只能隐隐窺見外頭的燈光，時鐘已經走過了數字2，指針走動的聲音砸在空氣中發出脆響，一聲一聲鞭撻着沈識棠的神經。
“老師，您沒事吧？”
一群人擠進病房裏，有的還穿着睡衣，沈識棠覺得現在自己顯得有些狼狽，下意識地去尋找另一個人，唐映秋帶着醫生過來了，沈識棠的病床被搖起，趁着醫生做檢查的時候，沈識棠皺眉，問道：“怎麽不休息，都來了？”
沈識棠瞥了一眼唐映秋，結果他根本就沒搭理自己，一雙眼睛盯在醫生手上。
“學校來了電話說會有新的老師過來接我們，我們就在想是不是您出事了，是打了唐同學的電話才知道這件事的。”
沈識棠垂眸，他是把這件事都安排好了，沒打算讓自己操心。
一個小屁孩，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嗎？
沈識棠在病房裏給來看望的學生讓他們早一些回去休息，路上注意安全諸如此類的叮囑，在一瞬間的靜默裏，沈識棠聽見門外傳來了問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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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屬嗎？”
“是……不是，是學生。”
“以後——”
再多的話随着他們的腳步聲逐漸模糊不清，聽不到。
唐映秋生氣了，大概。
但是還沒有離開自己的跡象，每天起來的時候沈識棠還能在桌子上看到放置的熱乎乎的早餐，今天是蔬菜粥、三明治還有熱牛奶。
他拿了家裏的鑰匙，每天會在這裏準備好自己一日三餐的飲食，來的很早基本不會撞見，就算是撞見了他也是一言不發，做完了飯菜就離開，不拖泥帶水。
也正是這樣，自己也沒有辦法去拒絕。
小朋友的生氣不理睬，還有他的霸道示愛，都讓沈識棠有些不适應。
這種狀态已經持續三個月，沈識棠沒能成功地去問唐映秋為什麽生氣，同時沒能把手表送出去，運動款，年輕人喜歡的款。
已經入冬，考試已經結束，照理是休息日，沈識棠起來的時候正好他離開，随意套了一件針織衫在身上，站上了茶幾旁邊的體重秤上，黑了臉，再抱起小乖上去，一人一貓都讓人給養胖了。
沈識棠看到桌子上的早餐嘆了一口氣，想着這樣下去絕對不是一個頭，沒有保證基本的運動量卻攝入過多的營養。
沈識棠才喝了一口粥就聽見門鎖響起的聲音，擡起頭來剛剛好對視。
“忘記拿東西了。”唐映秋呆呆地站在門口，好像面對沈識棠的時候手腳都不怎麽利索。
“請進。”沈識棠站起來以主人的姿态迎接唐映秋。
唐映秋周身還帶着冷意，手腳接觸屋內的熱氣時還有些發麻，別別扭扭地偏過腦袋，說道：“你快去吃吧，吃完了我順便給你洗個碗。”
沈識棠心裏發笑，這是被人當作小孩子來看了，姑且聽他的話，畢竟自己拗不過他，他跟随時都有理似的。
“教授，我最近得去出差，我不在的時候你得好好照顧自己。”
沈識棠知道他開了一個公司，沒有具體了解過，最多感嘆一句年少有為，聽到唐映秋這麽說，沈識棠點了點頭，說道：“那次只是意外。”
唐映秋沒有和沈識棠争論是否意外的想法，他确實是太瘦了，唐映秋就是在自己懲罰自己，為什麽自己沒能發現他的異樣，萬一自己不和他在一起他就這麽暈倒了……萬一自己沒能及時發現……
唐映秋想到這裏已經是難受得無以複加，再也不敢往下想。
唐映秋失落的神情猶為楚楚可憐，沈識棠喉頭一緊，幹脆打了個直球，問道：“為什麽和我生氣？”
“我沒有生氣。”唐映秋也有自己的想法，沒正面回答沈識棠的問題。
都是成年人，沈識棠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以看着他和小乖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為助興吃完了早餐。
如果說唐映秋的目光沒有一直釘在自己身上的話沈識棠自己都不信，畢竟自己才放下筷子他就向自己走來，給自己收拾碗筷。
“不需要的，我可以自己來。”
“水涼，你去歇着去，別凍着了。”
沈識棠不是沒有抗争過，可是好像只要對方是他，自己就已經輸了大半，結果總是這樣。
很快，唐映秋走了。
沈識棠下意識地去窗邊尋找他的身影，才發現那輛車早早地停在了樓下。
看着黑色的車逐漸駛離沒入白色，沈識棠覺得自己的心裏有些空蕩蕩的，具體情緒的名稱說不上來。
沈識棠每天的計劃都是清早制定，現在休假，沈識棠打開手機備忘錄的時候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熟悉了忙碌充實被動而有序的生活，再也想不起之前自己是如何支配自己的生活，唐映秋這個名字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生命裏，作為自己兩種生活的分水嶺。
沈識棠在自己的事上從來不會逼迫自己，回到了床上，打開電視，進行無意義的轉換調臺。
電話突然響起。
“小沈啊，有一批新出土的文物，可能和你的研究方向有點關系。”
沈識棠的語氣中不自覺帶着一絲雀躍，他需要讓自己忙碌起來以便知道自己還是一個活人，單手開了電腦點進了內網裏查閱着對方的所告知的消息，手不自覺地僵硬了一瞬。
沈識棠把電腦蓋上，背靠在桌上，坐上半截，“謝謝老師您。”又急于确定兩個人的情報是否貼合，問道：“是哪個地方出土的？”
“秦野，八朝古都。”對面沉默了一瞬，繼續說道：“我記得你好像是那裏的人，剛剛好你也熟悉那裏。”
一致。
沈識棠輕嘶了一口氣，簡單道謝之後挂斷了電話，到最後還嘆了一口氣。
其實并不是太想回去。
到秦野的時候正是中午，沈識棠拖着行李箱來到了預定的酒店裏面，公費出行，住的單人間，略微休整之後沈識棠去了考古隊裏。
秦野。
出租車後座上還印刷着花花綠綠的旅游冊，沈識棠随意掃過了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寫着“民風淳樸，熱情友好”的詞彙，輕笑一聲。
如果不是工作需要，自己絕對不會再會來這裏，可是到底是心懷着最後一絲希望，自己身上還流着她的一半的血。
沈識棠只是匆匆掃過了一眼，和其中的專家隊略略商讨之後确認了自己會在這裏停留很久，聽說還沒有完全挖掘完畢，沈識棠決定之後再來幾趟，這段空閑時期自己可以去博物館還有圖書館去查閱一下資料。
一切計劃完畢，沈識棠沒有打算漫步街道跟這座城市來一次溫存懷緬，停在路邊等待出租車。
“抓小偷啊！有人搶了我的包！大家都來幫幫我啊！”
熙攘的街道上突然響起女人的一聲尖銳的叫聲，很快就有一個小夥子擠過了人群的縫隙鑽出人行道向小巷子跑去，淌過地上冰雪消融積着的水坑裏，水濺到了沈識棠的身上。
沈識棠眉頭一皺，出租車已經停下來，沈識棠對着司機說了一聲抱歉，跟着人去了小巷子裏，一把抓住了對方羽絨服的帽子，讓對方踉跄了一下。
“你他媽有病？擋人財路，天打雷劈，生孩子沒屁｜眼！”
對方反應極快，嘴上攻擊還不夠，手腳也不停下，反身對着沈識棠就是一拳，又在回過頭去的那一瞬間睜大了眼睛，一雙和沈識棠差不多的眼睛，遺傳自母親。
沈識棠沉聲，說道：“還了。”
小年輕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時間被沈識棠給吓到，又聽到了巷子口傳來的吵鬧聲，小年輕把包往地上一丢，拉着沈識棠就往巷子口更深的地方跑去。
沈識棠靠在水泥牆上，沒穿多少衣服，背上能感覺到涼意。小年輕上氣不接下氣，手撐在膝蓋上彎着腰喘氣，嘴裏噴出一團團白霧。
“沈識棠，你怎麽來了？”林光霁緩過神來了，看見沈識棠面色不善之後，嘴角一翹，改了口，“哥，你怎麽來了？跟媽說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唐映秋：生氣了，親親才會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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