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強加愛意,被迫妥協

沈識棠說完之後就把腦袋偏向了一邊,也閉上眼睛,似乎是要把自己和外界隔絕開來,身上還壓着一個唐映秋,他的重量、他的自以為是的愛意壓的自己喘不過氣,又要掩飾住身體本能的反應,只能進行細小而又急促的呼吸,說着最狠的話,喉頭卻有嗚咽聲。

看着這樣的沈識棠,自責還有恐懼再次席卷唐映秋身上的每一個細胞,自己這樣的行為再次讓沈識棠感覺到了難受,還有他親口說的惡心。唐映秋站了起來,就這樣看着沈識棠。

察覺到唐映秋離開之後沈識棠擡手拿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無比痛恨這樣的自己,至今還是會被唐映秋這樣的甜言蜜語所哄騙,活了三十多年還是沒能活通透。

唐映秋看着沈識棠痛苦地蜷起了身體,尤像尚在母親腹中的胎兒一般,多想上去抱一抱,可是才發現,他這樣痛苦的根源是來自自己,自己是一個會讓他感到惡心的人。

那阿洪呢?阿洪會讓他這樣難過嗎?他會覺得阿洪惡心嗎?

抑或是——

唐映秋去問自己,阿洪可以帶給面前這個人幸福嗎?可以給他一個他想要的家嗎?

頓悟,伴随着無力,唐映秋給人掖了被子,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夜太過漫長,熬不過去,天幕無星。

阿依夏姆是鎮上唯一一個沒有來學校上課的小孩,因為腿腳不便。唯一的爺爺早出晚歸維持一家人的生計,阿依夏姆操持着家中各項事務,鎮上也沒有多的教學資源可以供給到每一個人,都是阿依古麗将學着的東西再回去交給阿依夏姆。

阿依夏姆比阿依古麗大得多,這些知識自然是不再适用,可似乎是為了保護這樣的一個小妹妹,阿依夏姆還是接受着阿依古麗的教學,小小的年紀承擔起了一個“小媽媽”的角色。

是在一個黃昏,沈識棠敲響了阿依古麗家的木門,在外面就聽到了專屬于阿依夏姆的一深一淺的腳步聲,阿依夏姆看到沈識棠之後先是一驚,随後又去探頭,說道:“老師,是古麗他出了什麽事嗎?”

沈識棠蹲下來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不是的,我來找你的。”

“老師快進來坐!”阿依夏姆蹒跚往廚房走擰滅了煤氣竈,再出來的時候手裏端了一杯羊奶,“剛剛擠的,老師您喝。”

“爺爺呢?”

“領着羊去工廠了,要在那兒呆好多天呢!”阿依夏姆探探頭,看到沈識棠的表情沒有變化才繼續說道:“爺爺說那兒會給很多錢,也願意招雇他,這些都是吉力利叔叔回來的時候跟我說的,他說阿秋哥哥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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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識棠笑着彈了一下人的腦袋,心裏慌卻只是一筆帶過,“現在倒是跟我說他的好話了?”

“我沒有!我沒有!”阿依夏姆蹭了蹭鼻尖,說道:“你們都是好人,長大了我們要報答你們的。”

“夏姆,你一天裏面哪些時間有空呢?”

阿依夏姆思索了一番,幽幽掰着手指說道:“下午做晚飯之後就是空閑的了,那個時候都是妹妹在教我上課。”

“那以後這個時間我來這裏教你,好不好?”

阿依夏姆吓得一激靈,說道:“不用啦不用啦,老師您去做自己的事去,我沒有古麗聰明,她講的這些我都要消化好久呢!”

“我過來,好嗎?”沈識棠伸手去替阿依夏姆把頭發上飛着的一小塊棉絮摘了下來,用的是問句,卻不容反駁。

阿依夏姆還沒有回答,沈識棠就感覺一個小黑團沖進了自己的懷裏,再就是聽到了尖叫聲,阿依古麗抱住了沈識棠的腦袋,笑着叫道:“老師過來!我們歡迎你,這樣我可以和老師多呆一點時間!”

阿依古麗和誰都親,在學校裏面也是周、蔡兩個老師的小跟屁蟲,只是她們是女老師,阿洪不和他們親近,私底下也就少了交流,之前又是沈識棠帶自己去的醫院,心裏也就和他更親一些。

沈識棠一手摟着阿依古麗,一只手示意着阿依夏姆也坐到排椅上來,一只手去撫摸阿依夏姆的腦袋,說道:“答不答應?你要是不答應我就生氣了,我生氣的時候超——兇的。”

之前沈識棠是發過脾氣的,那個時候是為了趕兩個人睡到大床上去。阿依夏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又被沈識棠拿帕子去擦,最後是一邊嗚咽着一邊點頭。

沈識棠腿麻了,換了一個姿勢去抱阿依古麗,才突然想起來今天上體育課的時候她是把腳扭傷了的,才皺了眉頭去問:“誰送你回來的?”

“阿洪哥哥去幫別人剪羊毛了,本來是準備和尼露拜爾一起回來的,結果她嫌我走得太慢了,還好是遇到了唐老師!”阿依古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得清清楚楚,一張小臉上洋溢着幸福,這才往門口一看,才說道:“老師呢?老師剛剛還在這裏的!”

阿依古麗一下從沈識棠的腿上跳了下來往外去跑,沈識棠怕了這個小祖宗去追,結果就看到了靠在木門旁邊的唐映秋。

在目光交彙之後,唐映秋默然走開了一點,繞到了屋子的側面去,外頭霞光滿天。

阿依古麗要追過去問為什麽老師要走,結果就被阿依夏姆拉了手,轉頭一看姐姐正在對自己搖頭,于是也就用手捂住了嘴巴,到底是偷偷問道:“唐老師是不是生氣了呀?”

阿依夏姆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點了點頭又搖頭。

沈識棠往回走,看了看手表才發現已經到了飯點,想着自己要是再呆下去保不齊她們得留自己吃飯,兩個小孩子能吃多少,怕不是要麻煩阿依夏姆去加菜,正欲告別,餘光中就看到了唐映秋的身影。

唐映秋笑着對兩個小孩說道:“明天等我來?”

阿依夏姆沒聽懂這個意思,阿依古麗卻歡呼起來,一把拉住了阿依夏姆的手說道:“明天學校放假!唐老師說帶我們去工廠看爺爺去!”

阿依夏姆問:“書法課呢?”

“好多同學的爸爸媽媽都回來啦!那裏還有招待所住,他們都被接過去了,阿洪哥哥說這周就不上課了!”

察覺到阿依夏姆探尋的目光,沈識棠也點了點頭,告別之後轉身離開。

路上兩個人一言不發,夜幕已經悄然降臨,沈識棠走在前面,突然看到一束光照在了自己的腳下,讓自己看得到腳下的情況,也不至于迷路,就算是用腳趾頭想,沈識棠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麽。

這段時間他再也沒有主動找過自己說話,但是就好像換了一個方式陪在自己身邊,還是強加愛意,還是被迫妥協。

“你還沒有去工廠那邊看過吧?”

“嗯。”

“想不想去看一看?”

“想。”

“拿那天我們一起去吧,我也……有話想對你說。”

沈識棠沉默了一瞬間,大抵要猜出來唐映秋想說什麽,“我錯了”、“跟我回家”或者是“我還愛你”“你別離開我”諸如此類的話,輕聲說道:“要說什麽就現在說吧,我沒什麽好跟你說的,你想讨要的回報我給你還不成嗎?”

唐映秋苦笑,知道沈識棠還是把自己誤會了個徹徹底底,沒說話,替沈識棠開了門,走進了屋裏。

趁着沈識棠去洗澡,整個房間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唐映秋還是忍不住走近了沈識棠的床,跪在了地上,去嗅他的味道,就像在進行一項莊重的儀式一樣,鼻尖貼近他的床,再去親吻。

以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

唐映秋自覺自己從來酒量好,喝醉的次數屈指可數,那天自己去找過阿洪,替着這兒釀出來的土酒,渾濁且容易讓人喝醉。

阿洪開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迎接了進去,搶去了自己手上擰着的酒,又給自己打了水替自己擦臉,說自己醉了。

唐映秋知道自己沒有醉,所以還有能力問出,“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這樣的問題。

阿洪停下了動作,唐映秋也看到了他眼睛裏面閃爍的光芒,他說,“當然。”

唐映秋承認自己是嫉妒了,于是想要激怒阿洪,問道:“你不介意他還有別的男人嗎?我指他喜歡過我,也和我上過床。”

阿洪的眸子裏還是溢滿愛意,反問自己,“那又怎麽樣呢?如果他能願意把全身心都交給我,那我為什麽還要管他的過去,我只要全力地去參與他之後的生活就好了呀,給他一個滿足的當下和一個可期的未來。”

那又怎麽樣呢?

唐映秋終于找到了答案,就算這件事真的發生了又怎麽樣,那又怎麽樣呢?更何況,全部子虛烏有,全部都是他在委屈他自己。

自己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混蛋,口口聲聲說着愛,要把人逼瘋。

唐映秋笑了,笑得像個傻子,整個人都搭在了阿洪的身上,又淚如泉湧,說道:“你比我更好,更愛他,更能給他……給他更好的生活,過幾天我就走了,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去跟他道別,你們好好去過。要是……要是讓我有一天知道你今天跟我說的這些話是假的,我難保我會做出什麽事來。”

“你要好好對他,他真的很好,是我沒有珍惜他,都是我的錯,我他媽就是一個畜牲。”

……

阿洪神色微動,到底眼神黯了黯,也終于拍了拍唐映秋的背,小聲說道:“我能給他什麽呢?他怎麽願意要我的呢?他只要你呀。”

可是唐映秋已經爛醉如泥,什麽都不能再聽到,只是緊緊抓住了阿洪的手,說道:“謝謝你。”

還有——

“我祝你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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