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這樣會讓我誤會(二更合一)……
自從在高校論壇上小火了一把之後, 謝寶南開始用心地經營微博。她并不在意自己紅不紅,只是為了幫沈曼宣傳淘寶店。
除了照片外,她還拍攝了好些視頻。從前在總裁辦積累了不少寫文章的經驗, 如今都用在了照片和視頻的文案上。
因為她在網絡上的人氣,一家賣水手服的淘寶店找到了謝寶南, 想要同她合作。對方發來了不少成衣的照片,給出的價格也非常有誠意。
謝寶南和沈曼商量後, 欣然接下了這個合作。
不久, 新的水手服照片出爐。謝寶南本身就年輕朝氣,配上齊劉海和日系妝容,和之前的漢服是全然不同的味道。
這組照片和視頻又引發了新的一輪狂潮,水手服淘寶店銷量陡增,老板在原來商定好的價格上, 又多給了百分之十。
謝寶南望着手機裏的轉賬消息,發了很久的呆。
不同于之前為沈曼拍照,那時友情的成分占比很大。而如今這筆錢, 是完完全全靠她自己賺的。
心裏有不同于以往的欣喜和滿足, 是自己被認可、被喜愛、被相信後,所帶來的篤定與自信。
身處低谷,哪怕是一點點光亮, 都足以讓人去追逐, 更何況是這樣多的喜愛。
謝寶南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為自己,也為喜愛她的粉絲。她第一次發了一條感謝的微博,只有短短四個字:【謝謝大家!】
丁亦珊見謝寶南在網上這樣受歡迎,開始有意模仿謝寶南的穿衣和化妝。
班上的同學見了她,都忍不住說:“亦珊, 你這是模仿謝寶南呢。遠處看,還以為你是她呢。”
丁亦珊臉色一變,沒好氣地說:“這穿衣風格又不是謝寶南發明的,其他人穿了,不能都說在模仿她吧?”
同學笑了笑,說,“是,你這樣真的很好看。”
丁亦珊又開心起來,得意于自己終于被人誇好看。
除此之外,丁亦珊還常常讓謝寶南幫她帶飯、扔垃圾。唯有在指揮謝寶南幹活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比謝寶南高了一等。
謝寶南通常在圖書館學習到很晚才回宿舍。丁亦珊會計算着時間,趕在謝寶南回到宿舍前的五分鐘去洗澡。
她磨磨蹭蹭,霸占浴室四五十分鐘。每回輪到謝寶南洗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然而謝寶南心思單純,從不計較這些小事,自然沒發現丁亦珊的心機。父母問她和舍友相處如何時,她回複說“特別好”。
和新的淘寶店合作後,猶如打開了一個窗口。接下來找謝寶南合作的淘寶店越來越多,服裝各異,風格各異。
她開始有意識地去挑選适合自己的店鋪合作。畢竟每個人長相不同,适合的風格自然也不同,一個人不可能全能。
在逐漸找到了自己能夠駕馭的風格後,她拍出來的視頻和照片有了更多不同的味道。
謝寶南這樣高的曝光率,想要不引人注意很難。
不久,範明宇在刷微博的時候就看到了謝寶南的視頻。起初他還不敢相信,印象裏她一直是低調的性子,不愛在公衆面前露面,如今怎麽當起模特了。
這一周,陳邺一直待在臨桑。幾場秋雨後,天氣徹底涼了下來。
周末,天氣難得放晴,陳邺出門去參加周家琪母親的六十大壽壽宴。
陳邺和周家琪從小在同一個石庫門長大,兩家祖輩私交甚篤。
如今陳家和周家的生意盤根錯節,密不可分,早已是利益共同體。
這幾年,因為嘉彙版圖的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目光彙聚在他們身上,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的情勢下,周家亦跟着低調起來。
這回周母辦六十歲生日宴,周家沒有大操大辦,只在自家老宅,請了一些相熟的朋友。
去生日宴的路上,範明宇想到謝寶南拍的視頻和照片,試探性地問:“叔,你平時會不會關注一些模特?”
陳邺坐在後排,腿上攤着平板電腦。這個月的銷售數據比預期目标多了兩個百分點,未來幾個月的訂單也增長了不少。
他心情不錯,目光停留在報表上,眼皮都沒擡,“不關注。”
“現在很多模特會把自己拍的照片和視頻發到網上,吸引很多人關注。有的拍的特別不錯。叔,你有空看看。”
陳邺醉心于手中的工作,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範明宇自認為已經提點到位,他是不敢直接拿謝寶南的視頻給陳邺看。這位總裁看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呢!
周家老宅是民國時期留下來的老洋房,地處從前的法租界。因為政府制定的優秀建築保護政策,這一片的舊時代風味被原汁原味地保存了下來。
老洋房掩映在葳蕤繁盛的梧桐樹後,抖摟下一片斑駁的陽光。溫馨又浪漫的道路上鋪滿無數落葉,秋色徐徐蔓延,是拍照打卡聖地。
範明宇開着車,穿梭在老城區,遠遠看見前方有人拍照,“喲,果然是打卡聖地,這麽熱鬧呢!”
陳邺沒搭理,範明宇滔滔不絕:“這地方,也就小姑娘愛來。在我看來,完全沒什麽值得拍的,還不如去趟……”
他說着說着,忽然噤了聲。
耳邊的聒噪戛然而止,陳邺擡頭,冷眸睇過去,“怎麽不說了?”
範明宇謹慎地說:“叔,你看那不是嬸子嗎?”
秋日暖風吹拂,懶洋洋地,仿佛能照到人心裏去。
斑駁的光影中,謝寶南惬意地靠在老洋房的圍牆邊,白色連衣裙被風吹得像是水波蕩漾。她的對面有人拿着反光板和相機,似乎正在進行專業的拍攝。
車輛疾駛而過,陳邺只看見女孩臉上倒映的陽光與笑容。猶如初夏的月夜,美得驚心動魄。
直到車輛轉彎,謝寶南的身影隐入圍牆後,範明宇念念有詞:“真是巧了,竟在這裏看見嬸。”
陳邺冷聲命令道:“停車。”
範明宇沒反應過來,一腳油門下去,滑過一個路口。
他板着臉,再次重複:“我讓你停車。”
一個急剎車,車在路邊堪堪停住。
“下車。”他開口。
範明宇疑惑:“不是,叔,這還沒到啊……”
陳邺不應,将範明宇趕下車,坐上駕駛座,急轉掉頭,開往方才謝寶南的拍攝地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只是想回去再看一眼。
像是身體的本能,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做。
然而不過短短幾分鐘,那斑駁的光影之下,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
陳邺不甘心,繞着那片區轉悠了好幾圈,終究是一無所獲。
她就像是一個幻影,飄渺的煙霧,四散在空氣裏。
趕到周家老宅時,已是半小時後。賓客差不多都到齊了,陳邺算是來得晚的。
周家琪迎上來,“文哥,你總算來了。老太太念叨你半天,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壽星周母穿着一身紅色旗袍,戴珍珠耳環和項鏈,手腕上是翡翠玉镯和紅寶石戒指。周母保養得當,看上去仿佛五十出頭。她一身珠光寶氣,笑意盈盈地說:“阿文來啦!”
因為兩家的關系,陳邺對這次生日宴還算重視。聽說周母喜歡珠寶,早早托人去南方買來了祖母綠。此時送上提前備好的禮物,帶着淺笑,“伯母,來晚了。生日快樂!”
周母笑呵呵地收下,又朝他身後望去,見他一個人,不免好奇,“阿文,小謝怎麽沒來啊?”
之前一次酒會,周母見過謝寶南,對她印象深刻。
這陣子陳邺出來活動都是獨自一人,沒帶謝寶南,周家琪已經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出了問題。此時周母一問,周家琪立刻轉移話題:“诶,媽,剛才那邊有人找你拍照呢。”
周母不疑有他,笑呵呵地讓陳邺自便,然後很快走遠了。
周家琪看向陳邺,“跟小嫂子,真分了?”
陳邺淡淡地回了一聲“嗯”,跟着他走向後院。
後院的草坪上布置得溫馨宜人,周母站在舞臺中央,接受親朋好友的慶賀。
陳邺怔怔地想,如果當年母親沒有離開,今年應該也快六十歲了。
一歲那年,父母辦了離婚手續。之後,母親每個月會來看他一次。
每個月和母親見面的那天,是小陳邺最快樂的日子。他會早早起床,吃好早餐,然後趴在窗口,等着那輛載着母親的南瓜馬車開進宅院。
母親會從車裏走下來,輕聲問他:“阿文,這個月有沒有想媽媽?”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五歲那年。
那年三月,他的生日,母親失約沒有來看他。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不久後,父親從外面接回了繼母和弟弟。那之後,陳邺口裏的母親,便換了一個人。
“讓我們祝福周女士永遠健康!永遠年輕!永遠快樂!”
在一片慶賀聲中,周家琪貼着周母的面頰,熱情地親了一口。
衆人歡笑,喝彩;陳邺垂眸,忽視心中隐約的失落。
那一整個中午,周家琪忙着招待賓客,偷閑時跑到陳邺身邊坐下,好奇地問:“阿文,不是我八卦,你和小嫂子怎麽就分了?不會是因為那天在賽車場……”
周家琪還記挂着那天的事情,想起來心裏有隐約的愧疚。
陳邺淡淡道:“膩了,就分了。”
他說完,勾勾唇,卻沒有笑,兀自倒了一杯酒。
他平時不好酒,今兒卻像喝不夠似的。一杯接一杯,卻始終覺得無味。
冷不丁地想起謝寶南,想起她喝醉時眯着眼對他笑的模樣,只是一聲嘆息。
生日宴會結束後,周家琪留陳邺打麻将。參加麻将局的還有其他幾人,熱熱鬧鬧地擠在一屋。
周家琪身邊坐着周母給他安排的女朋友,是馬家千金馬雯英,年紀不大,看上去嬌滴滴的。
周家琪不太喜歡她,但這是家裏的決定,他無力改變。
他們這些人,婚事都由不得自己,家族的利益終究是排在第一的。
馬雯英在場,周家琪不太自在。不能直接趕她走,只能拐彎抹角地問:“好好的天氣,你不去跟你的小姐妹逛街,跟我們一群男人窩在一起算什麽?”
馬雯英道:“伯母讓我學打麻将,我來看看。”
那天,陳邺手氣出奇得差,接連放炮,有時還是雙響炮。
他叼着煙,眉頭皺着,心情不大好。
他并不在意牌局的輸贏,這點錢在他心裏壓根沒有分量。可心中卻總是煩悶,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為方才與謝寶南的擦肩而過。
周家琪倒是手氣好,連胡了好幾把大牌。他心情好,忍不住笑陳邺:“阿文,最近股票漲得好,來給我們送錢?”
陳邺勾唇,罵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馬雯英不會打麻将,偏偏在一旁不停指點。大家看在周家琪的面子上,努力應付。
眼看着周家琪又胡了一把,馬雯英得意地說:“看,是我在你旁邊給你帶來好運了。”
周家琪無奈地笑:“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衆人笑了,又聽馬雯英說:“咦,今天大家都帶了女伴來,怎麽阿文你沒帶?”
周家琪的臉瞬間黑了。他板起臉,教訓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馬雯英不服氣,仰頭說:“我問問怎麽啦?”轉頭又說,“阿文,你要是還單着,回頭我介紹我的閨蜜給你吧。她對你挺有好感的,一直想讓我拉線。”
陳邺心裏本來就不大痛快,此時馬雯英叽叽喳喳的,更讓他煩透了。
他沒分給她一個眼神,叼着煙碼牌,問周家琪:“你之前那個姑娘呢?”
十分不給面子。
不等周家琪回答,馬雯英立刻警覺地問:“之前哪個?”
周家琪讪笑,“阿文,你可真會開玩笑!”
馬雯英臉上笑意沒了,拉着周家琪追問:“我問你之前哪個?”
“別鬧,回頭再說。”周家琪有些失去耐心。
女人卻不依不撓,“為什麽要回頭再說?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
當着朋友面被女人這樣質問,周家琪覺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是個少爺脾氣,本身家裏安排女朋友,他已經是心不甘情不願了。此時終于爆發出來,指着馬雯英罵:“你算什麽東西?敢管老子?”
馬雯英看着他,瞬間紅了眼睛。她罵了一句“周家琪,你混蛋”後,轉身跑了出去。
“還不去追?”陳邺問。
“追個屁。”
周家琪覺得實在是太丢人,他周公子什麽時候被女人這樣管過。但馬雯英畢竟是馬家千金,得罪不起。最後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手中的麻将一扔,轉頭追了出去。
另外幾人見狀,都在笑:“這小子。”
牌局暫停,陳邺靠在窗口,點一支煙。
其他幾人都是周家琪的朋友,和陳邺不是特別熟悉。雖然有心攀附,但看陳邺心情不太好的模樣,沒人敢上前,幹脆埋頭刷手機。
半晌後,周家琪回來了。
“哄好了?”陳邺玩味性的眼神遞過去。
周家琪告饒:“我的好哥哥,你可別再玩我了。她不懂事亂說話,我已經教訓她了。”
陳邺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心想這“教訓”二字究竟有多少水份。
另外幾人湊在手機屏幕前,哈哈地笑成一團。
一人問:“看這女的,漂亮吧?”
另一人道:“确實不錯。回頭讓秘書聯系聯系,看看多少錢一晚。”
這幾人野慣了,私底下聚會的時候,嘴上通常不把門,說出來的話亦是葷素不忌。
周家琪湊上去,正想瞧瞧是怎樣的大美女,結果一眼認出視頻裏的謝寶南,臉霎時白了。
雖然他并不知道陳邺和謝寶南為什麽分手,但這麽多年相處下來,他自認還算了解陳邺,知道這人占有欲極強。若是讓陳邺知道他們調侃的是謝寶南,後果不堪設想……
他立刻奪過手機,岔開話題:“這網上的東西,都是假的,開個濾鏡,人人大美女。我們還是打麻将吧。”
陳邺垂眸滅煙,像是被這個女人提起了興趣,“拿來我看看。”
周家琪讪笑,“阿文你怎麽回事?從前也不見你對這些感興趣啊。”
陳邺臉上沒什麽表情,“給我。”
周家琪不情不願地将手機遞給陳邺。
視頻裏,謝寶南身着漢服,坐在樹下。面前是一張木制小桌,桌上擺放着一壺酒。四周花團錦簇,幽微飄香。
視頻名叫“花間一壺酒”,謝寶南巧笑倩兮,美目流盼。
只消一眼,就令人難以忘懷。
其他幾人之前沒見過謝寶南,偏偏還在一旁開着不合時宜的玩笑:“阿文,你把她包下來得了,反正你現在身邊也沒人。”
周家琪簡直想把這幾個人的舌頭當場割下來,他怒氣沖沖地說:“你們幾個給我閉嘴。”
他們意識到不對勁,疑惑道:“怎麽了?”
陳邺不說話,只是死死盯着屏幕裏的謝寶南。長睫垂下來,掩蓋了他眼裏的情緒。
他想起方才路邊謝寶南的身影,終于明白她在做什麽。
一段視頻很快結束,他又點進下一段。
整整二十分鐘,陳邺一言不發,薄唇緊緊抿着,下颔淩厲成一條線。
他承認,這些視頻裏的謝寶南美得讓人心動,連笑都浸在陽光裏,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覺得美,別人自然也覺得美。
就像身邊的這幾個人,可以随随便便說出“多少錢一晚”、“把她包下來得了”這種話。
網上的陌生人也不例外。點開視頻下方的評論,有人贊美她的美貌,也有人說一些“想睡她”之類的污言穢語。
直到所有視頻都看完,陳邺擡手,将手機扔在了麻将桌上。麻将灑了一地,發出劈裏啪啦的一陣動蕩。
其他幾人都傻了,連周家琪也懵了。他小心翼翼地叫陳邺:“阿文……”
陳邺墨色的瞳孔裏有難以忽視的憤怒。他不說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周家琪覺得事情不對勁,立刻追出去解釋:“阿文,那幾人不認識小嫂子,你別跟他們計較。”
陳邺眸裏的燥郁難消,這才抽出一點精力思考,幾秒後開口:“借你手機一用。”
他背不出謝寶南的手機號,只能返回自己的手機裏查找。十一位數字的電話號碼,像在他的心上狠狠滾過。
電話接通,陳邺開門見山地說:“我來找你。”
陌生的來電,謝寶南一時沒能認出陳邺的聲音。她有些錯愕對方質問的語氣,卻還是禮貌地詢問:“請問你是?”
陳邺聲音裏沒了耐心:“聽不出來?”
這回謝寶南聽出來了。
這個男人打電話過來,上來就是質問的語氣,任誰都不會高興。她氣得想挂電話,又聽陳邺說:“你敢挂電話試試,明天我就讓沈曼的工作室倒閉。”
謝寶南知道陳邺不是說大話的人。他想做的事情,從來沒有做不到的。他的力量如此強大,區區沈曼怎麽能夠抗衡。
她無可奈何地報了個地址,陳邺挂了電話,把手機還給周家琪,“你們玩,我先走了。”
這一通電話打完,饒是周家琪再遲鈍,也瞧出了端倪。
他的聲音追上去:“阿文,別和小嫂子置氣,有話好好說。”
——
謝寶南今天是和淘寶店的工作人員出來拍照片。結束工作後,她一個人在市區裏閑逛。
平時待在學校裏,很少來市中心。她打卡了幾家網紅店,買了一些小玩意。她正歡喜地準備回學校,就在這時接到了陳邺的電話。
她不知道陳邺找她什麽事。但聽那冷冰冰的語氣,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咖啡館裏,咖啡豆香氣萦繞。棕色的木桌和座椅,與咖啡融成一色。
謝寶南不愛喝咖啡,點了杯熱騰騰的牛奶。
十一月了,雖然陽光很好,但總歸是有些涼意。行人穿着稀疏的毛衣,像是陽光下的一個個毛絨球。
袅袅的音樂聲裏,陳邺踩着陽光走進來,在她對面坐下。
他今天穿了正裝,像是剛參加完什麽活動。那張臉雖然很臭,但依舊是帥的。
服務員走過來問他要喝什麽,他冷冷地說不用。
他在手機上點了兩下,然後很不客氣地扔在謝寶南面前。手機撞在桌子上,蓋過了音樂聲,震得一旁的牛奶都灑出來。
“偷偷摸摸考大學,就是為了拍這種照片和視頻?”
陳邺長相淩厲,不笑的時候本就嚴肅,此時蘊了怒氣,更像是淬了冰的空氣。
謝寶南垂眸,掃了眼手機裏的視頻,複又擡頭,疑惑地問:“怎麽了?”
“怎麽了?”陳邺怒極反笑,“你知不知道別人說得有多髒?”
謝寶南每天打開微博,她知道,有些評論确實不堪入目。
但這才是真實的世界。站在公衆面前,有好評自然會有差評。這個世界那麽多人,有人長在陽光下,有人長在陰溝裏,這個道理還是他曾經教她的。
她不會因為這些評論壞了心情,亦不會因為他們改變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溫聲軟語地同他說:“別人怎麽說,我管不了。”
無論過了多久,她還是一樣的好脾氣。
這樣的平和讓陳邺冷靜下來。他的語氣有了些許松軟,卻依舊是教訓她的模樣:“以後,別做這種事了。”
打從陳邺坐在她對面起,一直用的都是“這種照片視頻”、“這種事”等字眼,仿佛她真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謝寶南不太開心,聲音裏有克制的平靜:“哪種事?”
“你說呢?”
“拍照片和視頻發到網上,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我喜歡的事情。我實在不覺得它有什麽不對。”
陳邺擡起下巴,“讓別人看着你的照片和視頻指指點點?這是正常?”
謝寶南溫柔卻有力地反駁:“那陳先生呢?你有沒有算過自己上過多少回新聞?有多少人對你品頭論足?為什麽你可以,換成我就不行?”
猶如被踩到尾巴的貓,陳邺的氣勢弱下來,“我跟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她追問。
陳邺也不知道哪裏不一樣。
只不過,就算如今謝寶南要離開他,他也不願意讓其他男人欣賞她的美麗——那從前只屬于他的,只在他一人面前展示的美麗。
他更不願意看到那些龌龊與猥瑣的想法,加諸于她身上。
她應該是純粹的,是不被污泥染指的。
只不過,他不會承認自己的這些心思,只能避重就輕地轉移話題:“你一個大學生,天天拍照片視頻,玩物喪志。能不能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謝寶南默默地将桌上濺出的牛奶擦拭幹淨,淡淡回應:“我拍這些不會耽誤學習。”
“那也不行。”陳邺口氣嚴厲,“我不允許你拍這些。”
謝寶南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是那種平靜裏帶着審視的目光。
她似乎有些難以理解,為什麽就算分手了,他還是這副高傲的模樣。不許她做這個,不許她做那個,仿佛她是個屬于他的物品。
她久久沒有說話。等再開口,已經克制住了內心的情緒。
“陳先生,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的批準。”
陳邺喉頭一滞,表情不大自然。
大約是沒見過她這般頂撞自己的模樣,更是不小心被她戳中了軟肋。他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在管她呢?
謝寶南心怦怦地跳,這樣頂撞他,放在從前幾乎不敢想。她努力讓自己平靜,語氣堅決:“麻煩陳先生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你這樣會讓我誤會。”
他望着她,問:“誤會什麽?”
“誤會你對我戀戀不舍。”
陳邺頓了一秒,旋即輕蔑地笑了出來,然後沉着臉,道:“謝寶南,你還真是自信。”
也不知是誇獎還是諷刺。
但她并不在意,照單全收,“謝謝誇獎。”
陳邺被噎,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麽沒說出口。他站起來,轉身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