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當然, 面對這個問題。

之前的許瀾不會答應，現在更不會。

這就如同你活的好好的時候拒絕了別人的求愛，臨死前卻又答應人家，未免太不道德。

但是她依舊說不出拒絕的話, 只道:“言姝, 我很快就會離開的, 而你還有很長的未來。”

她們之間, 沒有機會走上同一條路。

說到這個問題，言姝的眼圈便直接紅了。

她偏過頭去，眼睛向上看了些，免得自己控制不住掉出眼淚。

她說:“可是剛剛那個人明明說了, 只要我們找到你的記憶……只要……”

說到這裏, 言姝也就愣住了。

只要找到許瀾的記憶，她就可以轉世投胎了。

那麽結果還是一樣的，許瀾會離開她。

言姝微愣, 随即露出了一個難看的苦笑。

怎麽會這樣啊，這是無論如何選擇都注定分離的死局, 就像是一個注定無果的悲劇。

世界上最倒黴的事情，不是一個膽子很小的人突然發現自己喜歡的人是鬼，而是發現了之後，卻留不住她。

言姝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好，就當我什麽都沒有說過。我不要你和我在一起了，我也不要你喜歡我。”

“我們去找你的記憶吧，你這麽久以來，一個人應該會很孤單吧？”

“只要等你找回記憶, 你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到時候你就會忘記這一切，然後擁有完全嶄新的人生了。”

“新的家庭，新的朋友，以及新的……愛人。”

許瀾的目光落在言姝臉上，帶着幾分難以言說的複雜。

她突然有些荒唐的想到了，幼兒園裏的老師哄孩子的場景。

此刻言姝，便就是這副模樣。

那雙眼裏承載着一絲希望，期待，以及懇求。

許瀾不忍再拒絕她。

可是她的記憶已經失去太久，多少次徒勞無功，只是徒添痛苦而已。

即便如此，許瀾也還是答應了。

她說:“那你也要答應我，如果最後找不到的話，你不許掉眼淚。”

言姝也使勁的點了頭，“好。”

第二天一早，言父果然醒了。

許瀾陪着言姝去醫院看了一眼，然後便踏上了倆人相約的“尋找記憶”之路。

言姝又穿上了白色的漂亮裙子，搭着呢子大衣，倒是極為相稱。

其實她也不是很喜歡這樣的打扮，但是她知道許瀾會喜歡的，所以她還是穿了。

言姝信心滿滿，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感染許瀾的情緒。

但是這記憶哪裏是那麽好尋找的，否則許瀾也不會這麽多年都探尋無果。

半個月為期，這時間其實過的快極了。

一轉眼，十天便過去了，但是倆人卻也一無所獲。

而今天，卻是言姝的生日。

在這種情況下，言姝沒有心情過生日，而許瀾卻提前訂好了一家餐廳，裏面有言姝最喜歡的冰淇淋。

當被告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言姝抿了抿唇，又擡頭露出了一個極為開心的笑容，“真的嗎？那太好啦！”

許瀾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龐，聲音溫柔，“不想笑的話，可以不笑的。”

言姝微愣，笑容在她的臉上有些許僵硬。

但是她還是嘴硬，說:“怎麽會呢？我很高興的。”

倆人對視着，彼此皆是沉默不語。

下一秒，言姝便敗下陣來。

她哭喪着臉，“我不想去。”

這種情況下，她哪裏有心情過生日。

倘若不是因為許瀾在面前，她可能已經要哭出來了。

許瀾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我不希望等我走後，我們連一點開心的回憶都沒有。”

對于許瀾來說，倆人之間相處的每一天，她都當做最後一天來過着的。

這一句話便是最好的理由，成功的說服了言姝。

所以言姝便牽起了許瀾的手，跟在她身後進了餐廳。

靠窗的位置，精致的美食，以及兩層的漂亮蛋糕。

這一切，都是言姝曾經所喜歡的。

她拿着刀叉，小口小口的吃着這些美食，但是卻又覺得有些食難下咽。

即使不肯服輸，還想努力掙紮，但是在大半時間流逝過後，還是會覺得有些昏暗。

她好像，根本就無能為力。

即使千般不願，萬般抵觸，言姝還是放下了刀叉，看向許瀾。

她吞咽下那一小口食物，啞聲問道:“許瀾，你有什麽還沒實現的心願嗎？今天我是壽星，我把自己可以許的願望分給你一個。”

願望嗎？

許瀾記得自己上一次許願是新年那天，對着漫天的煙花，只是那個願望似乎有些毒奶效果，并不是太美好。

但是這一次，許瀾還是認真的思考了。

她說:“我想去游樂園。”

印象裏，她是沒有去過游樂園的。

不是因為失去記憶，而是真的沒有踏入過那個地方。

倘若離開這個世界前，有什麽遺憾，也該去滿足一下。

“好。”言姝笑了一下，“那我們吃完飯就去。”

這頓飯吃的很快，倆人似乎都對那游樂園很是期待。

言姝在網上買好了票，是本市最大的游樂場，裏面的設施很是豪華，場地也很漂亮。

倆人走進去之後，便遇到了賣着玩具的小販。

“等一下。”言姝喊住了那小販，買了兩個會發光的兔耳朵，一個戴在了自己頭上，一個又給許瀾帶上。

許瀾微微低下頭，很是配合的讓言姝将兔耳朵戴上。

言姝拿出手機，和許瀾合拍了一張，這才笑道:“好啦，進去吧。”

這裏面的一切，對于許瀾來說都是陌生的。

倆人從入門開始，将這些設施幾乎一一的坐了遍，當然，除了一切恐怖的。

因為言姝有些恐高，她提出了讓許瀾自己去玩她在底下等着，而許瀾也拒絕了。

直到近十二點，天色已深，但是游樂園裏依舊很熱鬧。

許瀾有些奇怪，問道:“這麽晚了，他們還不回家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言姝拿着一串糖葫蘆，咬了一個又遞到了許瀾的嘴邊。

許瀾低頭，也咬下了一個。

言姝這才滿意，繼續說:“因為這游樂園裏的摩天輪，是整個帝都最漂亮的，然而那個摩天輪每天卻只轉動一輪，而且是十二點，所以大家都準備去搶票啦。”

言姝說到這裏，便笑的更明豔，“我們也去坐，好不好？”

還沒有嘗試過的東西，許瀾自然是欣然同意。

倆人到了摩天輪的排隊處，那裏已經算得上是人山人海了。

畢竟限量開售的票，到時候完全要靠擠進去搶。

言姝把糖葫蘆遞給了許瀾，笑着眨了眨眼，“幫我拿一下。”

許瀾剛接過糖葫蘆，言姝便像是一條魚一般擠進了人群裏。

這張門票，她勢在必得。

而事實證明，言姝想做的事情，大多數都是能做到的。

她舉着兩張票，遠遠的便朝許瀾揮手，滿臉喜悅。

言姝小跑着到了許瀾的面前，像是炫耀一般又揮了揮這兩張票，笑嘻嘻問道:“我厲害吧？”

而就在此時，一道粗魯的聲音響起。

“喂，小孩，你手上這張票讓給我吧。”

言姝皺眉看向自己身後，站着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滿臉輕浮的笑容摟着懷中女拌。

他的目标也很明顯，是言姝手上這張門票。

言姝警惕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那男人繼續開口，“這張門票一百對吧？這樣，我出兩百，讓給我。”

男人說話時的自信模樣，就像是在對言姝的恩賜一般。

搶到票的好心情立刻就被破壞的蕩然無存，言姝直接拒絕，“不行，我們要坐的。”

男人懷中女伴輕哼了一聲，似是撒嬌一般的在男人耳邊說了些什麽，哄的男人滿臉邪笑。

男人用一副打發叫花子似的眼神看着言姝，“行吧小孩還挺不知足的，說吧，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我不要你的錢。”言姝覺得煩了，她不想再和這個男人說話，便轉身，“許瀾，我們上去……”

然而下一秒，言姝的話卻被憋在了喉嚨裏。

因為她很清楚的看見，許瀾的臉色完全可以用慘白兩個字來形容。

言姝便也顧不上這張票了，連忙問道:“怎麽了？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許瀾搖了搖頭，聲音沙啞了幾分，“我們回去吧。”

“啊？”言姝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票，一時間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許瀾卻只是又重複了一遍，“我們回去吧。”

“好吧。”言姝有些悶悶不樂，但也還是答應了。

她們正想走，突然一只手便抓住了言姝的手腕。

言姝有些惱怒的擡眸，發現還是剛剛那個男人。

男人說:“既然你們都要走了，這票就快點給我，不然也是浪費。”

言姝更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倘若這男人是個有禮貌的，反正也用不上，這門票她送都行。

但是偏偏這種命令的态度，激的言姝覺得怒火中燒。

她打量了一下男人，身體雖然還算強壯，但是一看還有點虛胖，鍛煉也沒到點子上。

這種水平的，她應該能打得過，給這男人一點教訓，讓他丢點臉好了，很簡單的事。

于是言姝掙脫開了男人的手腕，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指關節。

但言姝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麽，許瀾的聲音便響起。

“言姝，給他。”

言姝有些茫然的看向許瀾，也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阻止自己。

而許瀾對着她搖了搖頭。

即使有些不太願意，但是言姝還是聽話的将那張門票遞給了男人，當然，她翻了一個大白眼。

白撿了這張門票，男人笑的臉上的肉都快擠到了一起，倒是有些兇神惡煞。

但是他也沒說什麽，接過門票便看向自己懷中女伴，似是要說什麽炫耀的話。

而許瀾握緊了言姝的手腕，快步的向前走去。

說是快步，也是真的快，言姝甚至感覺自己要靠小跑才能勉強跟上許瀾。

言姝察覺到了，從剛剛那個男人出現開始，許瀾就很不對勁。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言姝才開了口，有些疑惑的問道:“你認識剛剛那個男人？”

許瀾的腳步停了下來，回答道:“不認識。”

确實不認識，但是卻覺得詭異的熟悉。

也不止是熟悉，更像是一種莫名的痛苦與壓抑，兩種情緒完全的交織在了一起，就像一張無形的網，将她整個人都徹頭徹尾的困在了其中。

別說和那個男人說話，哪怕只是看一眼，她都會覺得痛苦異常。

許瀾平靜的述說出着自己的感受，而言姝的眼睛卻突然瞪圓了。

她之前在蛋糕前許的願，是能夠早點幫助許瀾找回記憶。

而如今，她隐隐覺得，自己的這個願望可能要實現了。

言姝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那個男人可能和你的死有關。”

許瀾的身體僵硬了幾分。

這種推測，可能性極大。

否則，她怎麽可能會那般恐懼。

作者有話要說：真相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