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劉绮瑤早前就聽聞李都勻不喜他大哥,今夜在膳廳,他兄弟二人之間的氣息幾近凍住旁人,因與李都泰生疏,劉绮瑤亦只默默地吃着到臨安之後的第一餐,那沉悶的氣氛令她食不知味。

是趙溪恬,她早已對李都泰這種面孔習以為常,當他不高興時便總會如此鐵臉冷面,壓制自己的情緒,神情緊繃,令旁人無比緊張。

于是她站起來,瞅準李都泰的腳,轉身時裝作沒站穩,向右邊跌了一步,踩到他的左腳尖,然後揚起自己腳尖,在他的腳上旋了旋腳後跟。

劉绮瑤一開始沒發現,她就坐在李都泰的對面,聽到動靜,一擡頭便見李都泰咬着牙,适才那冷冰冰的面目現已扭曲變形,如果說剛剛他是冷面閻王,現今他便是那紅臉關公。

“李郎,我似乎不小心踩到你了。”趙溪恬說着,卻不把腳挪開。

李都泰不睬不答,于是趙溪恬又狠命地踩了一下,他終于沒能忍住,“啊”的一聲叫出來,後她才挪開腳。

從趙溪恬那“我是故意踩你”的語氣中,劉绮瑤方察覺她是故意的,她将李都泰的猙獰面孔盡收眼底,因見他敢怒不敢言,下意識地,她伸手遮着,噗嗤笑了。

李都勻轉過頭,茫然地看向發笑的劉绮瑤,并沒察覺他的身邊乃是一場戲。

李都泰窘迫異常,卻不便像往常那樣發作,這樣踩一腳、擰耳朵和掐一下是趙溪恬對付他的慣常伎倆,若平時他必定要咆哮,趙溪恬深知他是一個克制的人,便每常如此令他發作,讓他宣洩心中情緒。

因今日當着弟媳的面,他生生忍住了痛,沒呵斥他娘子不顧場合的惡作劇。

他二人望着彼此,眼神交流了一下,李都泰明白了她在提醒他,他的神情吓到了弟媳。

“三弟、妹妹,我吃飽了,去去就來。”趙溪恬亦不說她出去做什麽,只是淡淡一笑,出了膳廳。

“你們吃罷。”李都泰也放下筷箸,起身随着趙溪恬離了膳房。

見他們二人一前一後地離開,劉绮瑤長長呼出一口氣,道:“我吃飽了,不知道大哥他們做什麽去呢?”說着她往外探了探頭。

李都勻将碗中剩下的米飯扒完,然後也沒再繼續吃,道:“我們也走罷。”

“大哥他們應該還要回來的。”劉绮瑤回道,“這樣走開無理不說,且此時我們亦不知往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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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都勻見她說的是,只“嗯”了一聲,沉默下來。

膳廳中只剩下他二人,劉绮瑤便看了看他,問道:“臉上還痛麽?”

李都勻心不在焉地搖搖頭,又點點頭,像在想着什麽心事。

劉绮瑤很想問他适才他與他大哥為何事争論,卻怕離去的二人返回,因而也忍住了,心想過一會兒再問不遲。

二人正欲起身,只見李都泰夫妻又折身回到膳廳中。

出去一趟,再回來李都泰的神色明朗了一些。

趙溪恬手中拿着一個白色的小瓶子,她見他們已放下碗筷,便将那瓶子遞給劉绮瑤,道:“适才想起,日前我爹爹曾給了我這個,這藥對皮外傷是最有效的,妹妹拿去給三弟用罷,只能外塗。”

“多謝姐姐。”劉绮瑤接了藥。

“謝謝嫂嫂。”李都勻也道。

“你們一路上也乏了,且先別想其他之事,佳兒已令婆子燒了沐浴水,若你們用完膳,歇息一會子即可泡的,先解了路途中的疲乏,別的事情日後再說罷。”趙溪恬說着,望了李都泰一眼。

“娘子說的是。”李都泰的語氣竟是溫軟的,再不像此前那般嚴肅,“三弟,學習之事我們他日再議。适才為兄的語氣不好,你莫怪!”

李都勻見他大哥忽然判如二人,乃不由得愣了下,回答:“三弟亦有不是,望大哥見諒。”

“既用過膳,我帶你們過去罷。”

“勞煩哥哥嫂嫂費心。”劉绮瑤道。

“妹妹別見外,我們走罷,李郎他還要吃飯的,不必等他。”趙溪恬自覺與劉绮瑤一見如故,在她面前,她不自覺便會展露出自己明亮而友好的那一面。

她性格中有很自我的一面,平時她寧願被人誤以為冷漠、孤傲,亦不會勉強自己與衆人為善。

“三弟,妹妹請随我來。”趙溪恬又道。

“姐姐請。”劉绮瑤回道。

于是趙溪恬走在前頭,李都勻與劉绮瑤跟在她身後,那保佳兒在門外,已有兩個小丫鬟提燈走在道旁引路。

他們到了西邊院落,只見春春和夏夏已經那兒候着,趙溪恬只将他們送到屋前門外,她道:“今日有些倉促,回頭看缺了什麽再添罷,你們且自便,早些歇息,我回了。”

劉绮瑤見她準備轉身,便道:“姐姐慢走。”他們站在門外,望着趙溪恬和保佳兒人等的身影沒在門後,方才轉身進屋。

待他們各自沐浴收拾一番,夜已将近三更。

因夜深,劉绮瑤便令春春她們去西邊的廂房歇息。李都勻見小樟還在院外候着,便将他叫來問道:“你們的房間可有了?”

小樟答:“何管家已給我們安排了。”

“那你們也去罷。”

屋裏總算只剩下他們二人。劉绮瑤拿出趙溪恬給的藥,在桌旁坐下,道:“三郎你過來,我幫你擦藥罷。”

李都勻本準備進卧室,聽到劉绮瑤的話,仿佛才想起自己身上有傷似的,于是到她身旁坐下,道:“其實亦沒什麽緊要的。”他嘴上這麽說,此前在船上卻痛得只能趴着睡,那船上并沒有跌打藥,因此直拖到如今。

“現在傷的顏色越發深了,傷在臉上,怎麽會不緊要?”劉绮瑤一邊道,一邊打開那小瓶子,只聞到一股酒味,夾着草藥所特有的芳香。

她将藥水倒在一塊小帕子上,輕輕地幫李都勻塗抹,抹完臉,又問:“可還有別的地方麽?”其實在船上時她便知道他還傷到了腰上,此時卻裝作忘記。

李都勻将袖子挽高,道:“還有這兒。”

劉绮瑤見到他右手肘處擦去了一塊皮,傷口不深,亦結痂了。

與沒有傷口的臉不同,藥水塗到破了皮的地方,李都勻不由得“嘶”的一聲,感到火辣辣的刺痛。

“我後腰也痛得厲害,你幫我看看。”李都勻猶豫了半天,最終才說了出來。

劉绮瑤想起,那一天趙憶棕抱住他時,二人決力,李都勻被他推朝後,摔倒了亭邊凳上,想是那時撞到的。“你掀起衣裳罷。”只這樣說,劉绮瑤已覺到整張臉登時變得熱辣辣的。

原來他二人同床共枕将近三月,卻從未見過彼此的羞體,因而都扭扭捏捏的。

李都勻不自覺地微微嘟嘴,“哦”的一聲,轉身背對着劉绮瑤和燈光,磨磨蹭蹭地将長衣掀起。借着燈光,劉绮瑤只見他後面淤青好大一塊。

平日裏兩人雖然打打鬧鬧,但這樣敞衣相對之時,卻都沉默了。

“這裏看似傷得最厲害。”劉绮瑤的聲音比平時小、比平時輕,“那我擦啦,要是痛的話,你忍着點罷。”

說着,她在帕子上多倒了一些藥水,慢慢地将手伸過去,溫柔地為李都勻塗擦。

因那藥水冰涼,李都勻猛地僵了一下,後感覺到劉绮瑤的力道很輕,心中受用,便才忘了害羞,道:“這藥擦上去怪舒服的,好像有什麽跑到肉裏去似的。”

“那便好,塗幾次估計那淤青便散了。”劉绮瑤說着,俯下身子,呼呼地朝那剛剛塗了藥的傷處吹了吹。

“娘子,好癢的!”李都勻被她那樣冷不防一吹,笑出了聲。

“喔,那便算了。”劉绮瑤沒好氣地說。

“娘子,再幫我吹一吹。”李都勻兩手依舊抓着衣裳,央求道。

“你是怎地,”劉绮瑤嗔道,“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別羅裏吧嗦的,快再幫我吹一吹,那樣才好得快呢。”

涼夜靜靜悄悄的,有一支蠟燭的火繩兒卷下了,火苗搖了搖,屋裏靜靜悄悄的,二人的一舉一動都變得清晰有聲。

劉绮瑤見李都勻一動不動,便停下來,伸出食指輕輕地戳了戳他的傷處。

李都勻不防,“啊”一聲叫出來。

“睡吧,我困了。”劉绮瑤說着,舉手擋着嘴巴,打了個哈欠。

李都勻将衣裳放下,站起來回過身,像是被劉绮瑤傳染了一般,跟着她也打了一個哈欠。

劉绮瑤看着嘴巴張得大大的李都勻,笑道:“今夜是婦唱夫随!”

李都勻見她調皮,在她将藥放到桌上之後,走到他身後,每手伸出兩指,伴随着嘴巴中“叮”的一聲,在劉绮瑤的兩肋上捅了一下。

劉绮瑤是最怕癢的,被他那樣冷不防的偷襲,她“啊”地一聲笑了,轉回身,小拳頭密密地捶到李都勻的身上。

他一把将她抱住,令她動彈不得。

“總是這樣鬧我,你再不放開,我就要用适才嫂嫂對付大哥的那一招了。”劉绮瑤發狠道。

“是哪一招?”李都勻仍不知。

“你既想知道,我這就用上罷。”說着,劉绮瑤擡腳狠狠地在他腳上踩了一下。

李都勻一吃痛便松開她,大叫道:“你們——最毒婦人心!”

劉绮瑤轉身朝他伸舌頭、做鬼臉,“是啊,我們的心就是這樣的了,你可仔細些,別再動不動就捉弄我,不然還能使出更毒的來呢。”

李都勻見她說上了頭,便發狠要捉住她,只可惜被劉绮瑤一閃而過,向床那邊跑去了,他追了過去,輕易便摁住了她,兩手齊下,撓得她滿床打滾,又不敢放開笑,便咬住嘴唇,好容易才抓住李都勻的手,連連求饒:“我不敢了,不敢了!”

“老老實實睡覺罷。”李都勻看着劉绮瑤,忽覺得這個世間仿佛只剩下他二人了。

原本很累,想是因為換了房間和床,劉绮瑤睡不着,她翻過身,面對着卧睡的李都勻,想了想,問道:“傍晚之時,你和大哥因何事争執?”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小天使PJ投喂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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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沖鴨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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