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輕如微塵
一滴血緩慢地從面頰破裂的血管處滲集,又從皮膚汩汩鑽出,帶着毛孔的塵埃和汗水滑落至喉結處,痕癢帶起了一個冷顫,與空氣中微妙的肅殺一起計數着逼近消亡的時刻。
隆非狠狠抹去臉上流下的血液,一抹猩紅将他的臉襯托出了病态的青白,他退後幾步,以求從對方占據壓倒性上風的埋身戰中拉開距離,他所能做的就是用挪動那糟糕的腿不停閃避,并在無處可躲的時候用樹枝阻擋那神出鬼沒的刀鋒傷及自己的要害。
“沒用的,想拖延時間?”萊奧舔幹淨了刃邊剛剛沾上的新鮮血漬,剛才他以為命中要害無疑的進攻又一次被避開,這讓他發覺果然有些小觑了這個男人,倘若隆非手腳完好,半小時的周旋恐怕還真不是說笑。
“我也接受過陸戰隊的整套訓練,你只不過比我熟練一些罷了。”隆非調整好呼吸,依舊帶着游刃有餘的輕笑,可就連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清楚,萊奧淩厲異常的招數,正明白地嘲笑着兩人實力的差距。
兇狠的餓狼微微弓起身體,反握的刀鋒在眼睛下方映照出駭人的光亮,他彎曲的腿忽然發力跳起,以不遺餘力的迅猛朝敵人撲過去。隆非穩穩地站住,已對一切勝利的代價都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他果斷扔開那一截已經傷痕累累的樹枝,擡起手臂去阻住那俯沖而下的尖刃,薄如蟬翼的匕首毫不費力地切開所有筋肉,發出撞在骨頭上的悶響,鮮血從被刺穿的另一邊噴薄而下,澆紅了他的整張臉龐。
他在足夠焚毀神志的劇痛中狂叫一聲,猛地抓住已經被骨頭和肌肉夾住的刀身,将它用力別到地上,緊接着便往萊奧懷裏撞去。那在受到重創時腎上腺素瞬間激發出的力量不屬于人類,萊奧如野獸般強壯的身軀也輕易地摔倒在地。
隆非立刻用手肘狠狠壓迫住他的喉嚨,他确定自己可以輕易壓碎一個成年男性的頸骨,萊奧的脖子發出咔噠一聲輕響,就在他認為游戲結束的瞬間,伴随着背心一涼的怪異感覺,竄進鼻腔的濃烈血腥味沖入腦中,失控的血液仿佛将他的肺部淹沒後從鼻腔和嘴唇滿了出來。
萊奧在感覺脖子上的壓力驟然小下去之後狂妄地笑了,他靴子頭部彈出的那柄彈簧刀現在正穩穩地從對方後背直插內髒。
“你忘了特種兵渾身上下都是武器嗎,将軍?”
他看到隆非眼睛裏的光彩迅速暗淡了,胸口的血就像開閘而出的流水,任他怎樣拼命壓住也停不了外流。萊奧拔出刀刃,一把将他從身上推了下去,這副幾經沉浮的身軀重重激起地上的塵土,終于結束了屹立沙場十年的剪影。
萊奧随即從地上跳起來,不等完整喘口氣,便一腳踩在了隆非右腿的義肢上,金屬和塑料制成的簡單器械在他瘋狂的踩踏之下發出哀咽的破裂聲,直到變成一堆碎片,他确信這個男人再也不可能依靠它站起來為止。
随後他走到一旁揀起那把浸在血泊裏的愛刀,一邊在衣服上拭幹淨,一邊居高臨下地對着地上依舊在微弱喘氣的隆非說到,“我改變主意了……”
“殺一個廢人沒什麽意思,你就在這自生自滅吧。”萊奧說着舔了舔沾到嘴角的對方的血,露出邪色的輕笑,“我要你在這裏一邊想象着我是怎麽疼愛那小婊子,一邊慢慢流幹淨最後一滴血。”
他清理好了刀子,将它完美地裝入皮套後,仿佛還怕對方沒有聽清楚般,蹲下去四目相對地直視着那雙通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喂,你知道我會怎麽對他嗎?”
近距離看到他狂妄的嘴臉,隆非尖銳的憤怒撞擊着腦門,他張了張嘴想吐出咒罵的句子,卻只冒出了一個個血泡,肉體像是已經先行離開了,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命令也不聽。
萊奧故意沒有繼續說下去,保留了刺激他的樂趣,起身大笑着離開了。他要讓這個束手無策的男人在接下來無止境的焦慮和憤恨中自我折磨,到死也無法解脫!
隆非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周圍靜得很安詳,樹冠空隙中透下來的圓影無聲地晃動在臉上,讓他想起常常和俊流約會的榕樹下,少年會在這樣的點點逆光中用同樣靜谧的黑瞳俯視他。
他擡起手擦掉凝固在眼角的血痂,好将對方臉上此時的表情看得更清楚,這才發覺身體已經輕松很多,不再是如同過期機器一般被鏽死了。
背上的傷口似乎沒他想象得那麽嚴重,血流的速度很平穩,一點都不慌張,雖然确實讓他全身發冷。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像個男人一般站起來,給他一個擁抱了,所以他在他視覺對好焦距的瞬間消失無蹤。
對了,俊流,走的時候千萬不要回頭。隆非咽下一口帶着血腥味的唾液,繼續仰望着天空,用沒有被割傷的左手試着摸索起自己的身體,他需要找一根煙來緩解一下鑽心的痛楚。
手指移動到胸口的時候碰觸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藏在外套的內口袋裏,他疑惑地摸了幾下,這才想起自己還随身帶着一瓶特級雪濃,是昨天從學校的福利社門口路過時,剛剛在卸貨的店主硬灌給他的,那是自上次校慶宴會上剩下來的上等白酒,正準備配給給高級軍官。
這個愛占便宜的老滑頭,隆非禁不住想笑。他到底幹了多少年的蛀蟲勾當?
從隆非在校時起,他就違反禁令,偷偷賣酒給有錢買奢侈品的貴族學生。隆非沒有錢,卻常常拿着自備的那種能輕易藏在身上的扁平酒壺跟上去,死皮賴臉地要店主從散裝酒中分一些給他,有時候因為去得太頻繁,老店主不得不往那重要軍需品中參自來水才勉強過了驗收,害得宴會上不斷有人抱怨政府克扣軍費,摳門得連酒也越來越次。
隆非咳出幾口血,吃力地摸出那瓶已經被體溫捂熱的酒,靠到嘴邊用牙齒擰開了蓋子,甘醇的液體碰到舌頭的一瞬間便仿佛被點燃,順着喉嚨燒下去,熱辣得胃都在出汗,他陶醉地回味着這最對他胃口的烈酒滋味,連疼痛都被趕走大半。
路遇已落入敵手的齊洛那晚,他原本帶着這瓶雪濃出門,是專程挑了學校晚自習結束的時間,去找已經回到宿舍的俊流,打算最後一次和他面對面地喝杯酒,說說心裏話……不,他兀自笑了,好吧,我承認不是說心裏話這麽簡單,只不過想用這瓶酒将那個不勝酒力的少年灌醉,再上他一次罷了。
本來應該躺在他細瘦的臂彎裏,那麽美妙香豔的夜晚,現在卻他媽地混身又是血又是泥地睡在這鬼地方。
他又一次自嘲地彎起嘴角,發覺身體在往後退,遠離天空和樹影,在沉沉地朝泥土裏下陷,四肢又重新僵硬起來。
聽說人一回光返照,就會開始回憶這些瑣碎的事情。
我答應過殊亞,會好好對待她的家人,也答應過義征和義續,會好好照顧上官家的孩子,即使誰都沒有答應……
至死也要保護你,是我對自己的承諾。
趁體力還沒流失怠盡,隆非用力扯開了自己的外套,那件被雨水淋濕的夾克因為其特殊的防水夾層,才得以阻止體溫的流失,除了被鮮血浸透的地方,裏面所穿的羊毛內衣大抵還是幹燥的。
他知道整個山地區域都時刻被盟軍的偵察機監視着,沒準自己頭頂上就盤旋着一個,但就算他們再怎麽敬業地巡邏,也不可能在漫漫樹海中發現一個人的細微身影,除非隐藏其中的人發出信號。
還未完的,他終于想到了最後一着棋,最後一着置之死地的險棋,還有機會反敗為勝,即使動也不能動,即使形同廢人,也足夠讓那個目中無人的萊奧,因為沒有立即殺掉他而悔到腸子發青。
隆非緩緩地傾斜瓶身,讓那瓶僅僅被品嘗了一口的美酒均勻地灑落在自己的臉龐和胸口,高純度的酒精浸濕了一大片衣衫,而那件禦寒性極好的羊毛內衣,是野戰部隊的專用裝備,為了能讓特種兵們在任何惡劣條件下都能生火取暖,它是特意用高燃纖維和羊毛混織成的。
最重要的是,人類豐厚的皮下脂肪,足夠讓被這些優質燃料引起的火焰持續半小時以上。
把自己的身體做了信號的媒介,還真是适合師出無名的草根英雄的歸宿。隆非挂着釋然的笑容,凝視着高舉着的打火機微弱跳動着的焰心——明亮得如同他深愛過的人眼眸裏微曦的晚星,內心從未有這一刻,如潮水拍岸般平靜深遠。
俊流,你可以毫不嫌惡地一次次委身于我被損毀的軀體,那麽當我殘破到化為焦黑嗆人的塵埃落下,你可還願意用那雙僅供貴族親吻的潔淨雙手将我接住?
辦公室的刺耳電話鈴聲響起時,在警衛隊值勤的上尉正鎖着門,和手下的一個衛兵百無聊賴地玩撲克打發時間,這就像每一個早起之後的漫長上午一樣讓人昏昏欲睡。
“長官,您能來監控中心一趟嗎?”話筒中缺乏起伏的人聲夾雜着信號不好的輕微雜音,越發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什麽事?”他耐着性子問道,還惦記着那張關鍵的大鬼是不是落到了部下的手裏,要知道,他的賭注是給對方一整天勤務全免的優待權。
“在後山執勤的巡邏機觀察到不明煙柱,恐怕有火情。”
“是野戰兵在生火煮飯吧?”他不以為然地回答,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先例,後山那麽大塊土地,哪裏是個小小的學校能夠負責得了的?或者是他們練習放信號彈忘記回收,或者又是哪個新手怎麽都點不燃竈火,誰知道呢?
“野戰兵營區在D—13區,火情區在D—16區,隔了兩個區,況且,那裏沒有被劃作他們的訓練地點,長官。”對方似乎沒有聽出他可笑的語氣,照常盡忠職守地報告着。
“給負責這次野外生存訓練的蒼術少校打個電話,他們離那裏最近,讓他派人去查看一下,再回報詳情。”
草草地處理完這個小插曲後,他回到了略顯淩亂的桌子前一屁股坐下,拿起面前的撲克牌,“好了,該誰出?”
跨過主校區和大閱兵場,遠在校園另一端的家屬住區,義續正心急火燎地在門衛室外踱步,難得他前一晚上就熨好了洗幹淨的制服,特地起了個大早,提着一些準備了好些時日的餞別禮來親自為朋友送行,順便趁這個機會和他重歸于好。車子在樓下等了半個小時不見隆非的影子,上去敲門也無人答應,于是他逮住值班的衛兵細細一問,才知他自從昨天晚上離開後就沒見回來。
義續預感不好,下意識地想到了俊流,于是立刻打電話找到負責俊流所在連的戰術軍官,卻被告知這個小家夥今天曠課。
“你怎麽不打報告給我!”義續忍不住把火氣全發在了話筒上。還沒等那無辜的中尉作出反應,便碰地一聲挂上了。
他極力不讓自己把他的失約與他的缺席聯系起來,于是焦躁地繼續徘徊在原地,等待着這個唯一的好友在他忍無可忍的時候,撓着後腦勺出現在面前,全無歉意地笑着說,我記錯時間了。
隆非,郡藍療養地的別墅是上官家親自為你挑選的,那裏春天野花遍地,一到秋天就開滿一園的紅葉槭。我保證每月都寄給你喜歡的茶葉和問候卡片,直至慢慢淡忘戰争的傷痛,就這麽安享下半輩子,不好嗎?
俊流終于看到那條河時,走過了遠比他想象還要多得多的路程,他甚至一度以為隆非的記憶出了差錯。
體力早就透支了,腿好象随時都會軟下去,眼前仍是千篇一律的濃密綠色,就在他無望地拖着步子朝水邊移動時,視線盡頭處依稀出現的迷彩服幾乎有讓他重生的激動。
那是個正獨自在水邊取水的士兵,聽到俊流的呼聲後着實被吓了一跳,急忙丢下手中剛盛滿河水的頭盔,端起跨在胸口的槍質問道,“你是誰?!”
“別開槍。”俊流忙舉起雙手,放慢了靠近的速度,好讓對方看清楚自己的制服樣式,以及上面的各種标識,“我是皇家軍校情報學院的學生。”
“你,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仔細打量之後,他的語氣明顯放松了下去,槍口也漸漸偏離開了。
“說來話長,”俊流停在了他的面前,顧不得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氣息紊亂地說,“有敵軍入侵學校,事态很緊急,請你立刻帶我去訓練營的指揮部,見你們在崗的最高長官。”
大概是他描述的事情太過荒唐,士兵滿臉不解地沉默了,他開始對這個不應在此地出現的少年抱有懷疑,俊流正要催促時,他索性将槍背到了身後,拿出了随身的小型通話機,“你等等,我先叫同伴過來。”
就在他把通話機靠到臉頰的剎那,俊流微啓的嘴唇還未來得及發出驚叫,這個士兵的脖子就在眼前被寒光剝成了一朵鮮紅大花,喉管和大動脈斷裂得如此迅速以至于一切都是無聲的,猛然飛出的污血無聲地噴濺到了少年的臉上,無聲地畫出一條紅色的緞帶,灼熱的溫度無聲地燙到雙眼的角膜。
不知名的士兵的瞳孔瞬間散開,木然地定格住了。寒風吹過耳畔,一旁的河水這才開始嘩嘩流淌,像觀賞完了一場血腥的陰謀,他的身軀重重地在俊流面前倒下,露出站在後面的敵人一張魔鬼的陰森面孔。
俊流僵硬地瞪大眼睛,陌生味道的血開始從他的臉上往下滑落,他聽見自己拖長的呼吸聲,靈魂出竅般地立在原地,從全身每個毛孔冒出的惡寒讓他動彈不得。他在發抖,從心底深處到手指尖都在發抖,就在眼前被宰殺的活生生的人,那污穢濃烈的血花正在讓他失控地顫抖。
逃跑,不管怎樣快些逃跑!他不能思考,無畏的智慧完全被恐懼占領了,就在他怯生生地剛開始往後退去,膝蓋一軟,整個人便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捉迷藏游戲結束了,小貓咪。”
萊奧笑嘻嘻地望着已經魂飛魄散的獵物,用力踢開那擋住他路的屍體,一邊甩掉刀刃上殘留的血跡,“終于只剩我們倆了。”
繼續上路時,齊洛便遭到了與之前還算客氣的态度相去甚遠的待遇,被狠狠縛住的雙手已經因血液不暢而呈現青紫,倘若因疲痛交加而拖沓些許腳步,毫不客氣的拳腳立刻會光顧他。
因被揍得不輕,體力不支摔倒後的每一次站起,肌肉都會發出劇烈的震顫,從大腿到腰部甚至延伸到肩膀,他像部油料枯竭而開始悲慘叫嚣的引擎。
他埋着頭不發一聲,思維報廢,耳鳴時斷時續,能夠跟上行軍的腳步已是極限,差不多一路上都是在敵人的連拖帶拽下,才到達了預定中的四號流域。
湊巧的是,正當一行人慢下腳步等待着費爾對前進線路的進一步指示時,天空中忽然呼嘯而過白練讓他們都不由自主地擡起了頭。栖息在枝頭的山雀紛紛驚起,闊葉樹冠随着飛機的軌跡而延綿起一陣騷亂,透過在枝葉間晃動的天空,齊洛認出了那獨一無二的絕世美人。
她桀骜的羽翼竟然已經被某人駕禦了,他呆呆地目睹着拖過青空的筆直印痕淡去,忘記了還站在身邊的敵人,心底升起被人橫刀奪愛般的巨大失落。
“看來,上帝打算幫我們。”
齊洛剛低下頭,便碰上了費爾投過來的得意輕笑。如他所說,這一次老天沒有繼續吝啬地給出刁難的線索,而是大方将目标展現在了他們眼前,如此的低飛是降落的前兆,可以肯定的是,沿着那白練消失的方向,就是他們挖空心思尋找的秘密基地所在。
目标的現身似乎讓費爾的心情好轉了不少,他令部下解開了齊洛的雙手,以便他能更好地保持平衡,跟上行軍的速度。繩子扯開的剎那齊洛痛得倒吸一口涼氣,那傷處實在已慘不忍睹,手腕上的皮膚磨掉了一圈,血肉模糊地粘附在粗糙的繩子上。
“別再妄想鑽任何空子。”費爾盯着這個看上去已經老實多了的青年,苦頭應該多少讓他學乖了點,但他仍不忘再次警告到,“這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有本事隔着一百米的距離往你那拳頭大的心髒上打五個彈孔。”
義續剛剛垂頭喪氣地回到辦公室,便被等在過道裏的副官告知他房間裏的電話已經如同火警鈴失控似的響了二十多分鐘。
他剛剛通開了鎖眼,那老式電話的刺耳叫聲便又大作。之後,擔當助理工作的副官親眼見到他的上司在接起電話一分鐘之內臉色迅速敗壞下去,不,他覺得敗壞二字已經不能囊括義續那一系列從未出現過的神色。
而電話那頭遠在野戰兵指揮營的蒼術少校,機械的語氣與其說是冷靜,不如說是全然不知所措。
“閣下,那具屍體已經完全炭化,我們無法确認身份,現場有大量血跡和很明顯的搏鬥痕跡,實在非常可疑,請立即啓動應急警戒。”
“那個屍體……有沒有什麽特征?”義續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神經質地問出這樣一句。
“光靠肉眼無法判斷,”蒼術遲疑了一下,“不過,他似乎沒有右腿。”
他剛剛劇烈起來的心跳頓時喀嚓一聲停住了,腦子嗡嗡作響,仿佛因為信息的太過唐突而沒法接受,只是動彈不了地緊握着電話。無法觀察到上司表情的蒼術卻在自顧自地說下去,并因事态的嚴重而加快語速。
“我們在離那不遠的河邊還發現一具士兵的屍體,是野戰部隊三營一連的機槍手,在取水的時候被人從後面割斷喉嚨,切口非常利落,是專業人士幹的,同伴發現他的時候血都還沒凝固……我已經讓所有在訓的士兵緊急回營,并沒有發現多餘的受害者,事情真相還沒有明确,但不排除這裏已經遭到敵人入侵的可能,請您指示下一步的行動!”
一向反應敏捷的校長卻在對方連續重複了兩次請示之後,才忽然回過神來,他不由地緊了緊僵硬的手指,來不及細想對方描述中那另他心驚肉跳的細節,慌忙答到,“打電話給陸威揚少校,讓他們停止試飛,全校一級戒嚴,立刻戒嚴!命令警衛隊的士兵在你那裏集合,封鎖掉米迦勒周圍的區域,一寸一寸地搜查!”
義續明白,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必須首先确保軍事機密的安全。米迦勒原形機誕生的研究所和軍工廠都有重兵日夜把守,保密措施異常嚴厲,已經多次挫敗了敵軍妄圖竊取情報的企圖,而送往皇家軍校試飛期間會再次讓它成為衆矢之的,他将責無旁貸。盡管如此,在挂斷之後他立即打了個電話給情報學院的連戰術軍官。
“我不管你怎麽做,”他一字一頓的口吻裏已經帶有迫近爆發的意味,“馬上把俊流找回來,讓他來我這裏報道!”
說完他顧不得坐下來喝口水,便往門外走去,并對始終站在一旁候命的副官說,“備車,我要立刻去後山的空軍基地一趟。如果俊流來了,把他鎖在我辦公室裏,在我回來之前不準他挪動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