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為江時遇出氣 額頭突然一陣冰……

額頭突然一陣冰涼, 童妍驚醒,眼前的人是江時遇,他個頭很高, 垂下的桃花眼看不出情緒。

童妍沒有生病, 剛才只是小眯一會兒, 沒想到真的睡着了。

額前那份涼意還沒有散盡, 童妍在想他剛剛是不是在觸探她的額頭?他以為她生病了麽?

如此一想, 童妍視線下移, 目光落到他指節分明的左手,很修長,很好看,童妍想牽牽他的手感受那份涼意,最終堪堪忍下了。

他還不是她什麽人。

“考試結束了, 走吧。”他道。

說完,他轉身離開, 神色淡然。

童妍不知道剛才他觸摸她額頭時, 他的表情有多溫柔,只是現在那股溫柔被刻意掩蓋了, 她看不到。

“嗯。”

童妍拿起筆袋和書包跟他一起走出四班教室, 教室裏好奇八卦的目光漸漸消失不見。

走廊學生挺多,卻不算太擁擠,很多人直接背書包拐進樓梯放學回家,還有部分的人要回自己原來的班級。

兩人一前一後經過走廊, 童妍走在他身後。

之前她陪他走了很多次夜路, 雖然只有短短七八分鐘的路程,他們偶爾會說些話,或者什麽都不說, 可是走在一起就很開心,就像現在。

進入深秋,天氣已經轉冷,他身上卻只穿一件白T和校服外套,想到剛才額頭上那一陣涼意,童妍走上前:“你的手很涼。”

江時遇沒應聲,算是默認。

童妍:“天氣冷了,要多穿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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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沒什麽起伏,可話語裏卻透着一絲溫柔。

江時遇偏頭看她,眸色溫潤:“沒有生病,別用考試的時間睡覺。”

她這是被他訓了?她被批評了。

童妍:“嗯。”

其實童爸爸都很少教育她。

回到教室,蘇慧千一見到童妍就像見到抱枕一樣,沖過來抱緊她胳膊:“童妍同桌,你考得怎麽樣?我沒寫完作文,我死了。”

童妍安慰她:“我應該考得比你還差。”

“不可能!”

這有什麽不可能的?事實就是這樣。

“過去的事就別想了,下午考數學要加油。”童妍笑道。

蘇慧千嘟嘟嘴點頭:“嗯。”

......

最後一科英語交卷後,連續兩天的段考結束。

此時,整個教學樓嘈雜聲成片。

童妍從猶似菜市場的校園裏走出,然後徑直走過馬路,走向對面花鳥市場的露天停車場。

開門上車,王叔透過車內後視鏡看她:“妍妍,今天考得怎樣?”

“不好。”

王叔詫異:“沒發揮好?”

童妍從小就很聰明,學習成績也總是名列前茅,平時考試都很穩,而這次居然說考得不好。

“嗯,沒發揮好。”

“考不好也沒關系,下次努力。”

雖是這麽說,王叔卻在想是不是小姐平時總去“七裏香”跟那小子約會,才導致成績下滑?他要不要跟童爸爸反應?

今天,童妍也照常去“七裏香”。

因為坐私家車,她來得很快,店裏人不多,而江時遇還沒有來。

有時候她真想帶他坐自己的車,這樣他就可以節省很多時間,但她知道,她這樣做,江時遇不一定會高興。

就像在“七裏香”裏她很想請他吃飯,而他每一次都拒絕。

童妍照常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江時遇沒來,她就不點餐,她只想要他詢問“今天點什麽”,哪怕他總是面無表情。

另一邊。

江時遇背書包出了校門,一到放學時間,學校附近都異樣擁擠,因為人太多,所以他沒有留意到不遠處一個面容消瘦的女人。

女人站在馬路對面一顆榕樹下,在人群之中她并不顯眼,江時遇沒有發現她。

女人看着江時遇沿着馬路一直往前走,她的腳步不緊不慢地跟随,仔細看會發現這個女人是江時遇的媽媽。

她今天下班得早,所以想來看看兒子平時放學後都去了哪裏,最近她給他做晚飯,他都不能回家吃。

失去丈夫和大兒子之後,江媽媽覺得她什麽苦都不怕了,她現在唯一的指望是江時遇好好念書考大學,就只是這一件事,別的她都不想讓他去做,況且他才十七歲,生活的壓力不應該讓他來承擔。

走了一段路,江時遇站在公交車站牌等車,江媽媽遠遠看着,很快他跟一群人走上33路公交車。

江媽媽很幸運,後面還有一輛33路車,于是她擠上後面的車子。

半個小時後,江時遇走進“七裏香”三樓,看到坐靠窗的正在玩iPad的童妍,嘴角牽動了一下。

不過經過她身旁時,他一如既往地“不待見她”。

他沒有看她,卻察覺到她的目光在追随他。

換好了制服,江時遇帶上菜單本走到童妍身旁:“你要點什麽?”

是的,一模一樣,和平時一樣的面無表情。

童妍翻開菜單本,想了想說:“我今天不想吃飯,我想吃甜品,就這個吧,再給我一杯橙汁。”

江時遇點頭,拿上菜單本剛要離開,童妍拉他手腕:“喂。”

他回頭,眉眼微垂,很是耐人尋味。

童妍喜歡看他,更喜歡看他笑,他一開心笑着,十裏桃花都會盛開。

“我今天可以請你吃點心嗎?”童妍問,很有禮貌。

其實她已經做好心裏準備等他回絕,因為每次他都會冷淡地拒絕她,然而今天有點不一樣。

他雖沒有同意,語氣卻是柔和的。

他輕聲說:“我在工作。”

那口吻好像在說“聽話,我在工作,回頭再來陪你”。

童妍恍了神,心口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撩弄了一下,這種感覺很叫人着迷。

可童妍是什麽人?

和江時遇一樣,她的喜怒也不會過多表露。

“嗯。”

她應聲,然後看着他離開。

江時遇去服務臺點單,随後他被經理叫去招待VIP包廂裏兩個貴客,兩個貴客分別是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兩人像是婚外情人關系。

來“七裏香”的很多大老板都喜歡帶自己的情人進包廂,一來安全隐秘,二來可以親親摸摸小樓小抱。

客人點了單,江時遇走出包廂,剛要走去服務臺,便聽到兩個服務員站在餐廳一扇雕花屏風後議論。

“哎,坐在B13號那個女人是來幹什麽的?看起來很窮酸,她吃得起這裏的菜嗎?”

江時遇本不想理會,只是這B13號餐桌是他的服務區,他不由地透過屏風雕花的縫隙看那個方向,随後目光一怔。

“我剛才經過看了一下,她的頭發枯槁得就像雜草,當中夾雜很多白發,她身上穿的外套很舊,是那種我媽都不可能穿的老土款式,我在這裏當服務生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這樣毫無體面可言的客......”

“閉嘴。”

異常低沉和壓抑的聲音。

這是江時遇發出的,聲音裏有惱怒、有憎惡、有警告,還有很多被壓抑的情緒。

兩個男服務生頓了頓。

所有人都知道店裏的服務生中,江時遇最不合群,年齡也最小,現在他們卻被眼前這個人淩厲的目光震懾到。

這是一個“在說一句,我打死你”的冷冽目光,這并非虛張聲勢,這是真的。

兩個服務生互視一眼,然後閉上嘴巴離開。

等他們走遠,江時遇站在屏風後盯着自己的媽媽很久很久......

過了很久,江時遇去服務臺點單,二十分鐘後,他拉着送餐推車走向江媽媽,将她平日絕對不舍得花錢吃的精致菜肴擺在她桌子上,三菜一湯,擺盤很漂亮。

江媽媽看着自己的兒子,有些不知所措,又感到莫名的悲涼。

原來他總是這麽晚回家,是因為在這裏當服務生。

他才十七歲,和他一樣的同齡人誰會在夜晚出來打零工?如果是給人輔導作業,自己也有時間學習也就罷了,可這飯店服務員終究是累人的活兒,她當過,她知道。

“阿遇,跟媽媽回去......”江媽媽道。

她心疼自己的兒子。

江時遇沒應聲,給她倒一杯檸檬水,給她盛一碗飯。

看她身上老舊的外套,又看了看她枯槁頭發上的絲絲白發,江時遇低聲道:“吃吧。”

沒等江媽媽說話,江時遇拉手推車走了。

這是他為什麽不肯讓自己懈怠的原因,學習不能落下,工作不能落下......

童妍等了好久的點心一直沒有送到,好不容易看到江時遇走過來,便見他忙去照應另一桌,當她看清那桌的客人,神色一滞。

她認識江時遇的媽媽,第一次見她是在醫院的病房裏,當時的她面容憔悴,現在也一樣憔悴。

和江時遇一樣,童妍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女人是江時遇的媽媽,也是江時牧的媽媽,她對她總是感到歉疚。

半晌,兩個年輕女生和一個年輕男人走進“七裏香”三樓餐廳,他們在童妍斜後方B11桌坐下,離童妍很近,離江媽媽B13餐桌也很近,這是江時遇的服務區。

“真的,這裏有一個服務員超級帥,我第一次近距離看他的臉時,我臉頰都紅了。”

“有這麽誇張嗎?”

“哼,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真是我見過最帥的男生。”

兩個女生在說話,旁邊一個男人傲慢地插上嘴:“這是有多帥嗯?帥能當飯吃麽?真能當飯吃他還當服務員幹什麽?”

男生手裏兜着一輛寶馬車的車鑰匙,年紀輕輕開得起寶馬車,顯然家裏有點小錢。

兩個女生聞言都不說話了,似乎不敢反駁那男人的話。

“叫服務生吧,不是說餓了麽?”男人懶洋洋道。

女生按桌上的服務鈴。

沒過多久,江時遇走過來,兩個女生目光跟随,眼裏泛着花癡,一直等到江時遇靠近,她們又不敢直視了。

對面的男人将兩個女生的反應盡收眼底,兩個女生都是高中生,長得還算漂亮,男人本是打算追求靠窗的那個清純女孩,看她對別人也是一副花癡模樣,不禁來了火氣。

只是當他偏頭看到走來的江時遇,目光不由一頓。

同為男人,他不得不承認這服務生确實夠帥,無論這眉這眼,都十分周正。

然而越帥,反而讓他更反感。

一個服務生而已,再帥還不是要看人臉色,仰人鼻息……

兩個女生認認真真點菜後,男人要求江時遇送來一壺茶水。

問他要什麽茶,他說随便。

當江時遇遞上一壺菊花茶,男人突然刁難:“我說要菊花茶了嗎?!我最讨厭喝菊花茶!”

他呵斥的聲音很大,一時間餐廳附近的客人齊刷刷看過來,坐對面兩個女生也被吓了一跳。

童妍微微皺眉,一股火湧上心頭。

要是平時她可能不會那麽上火,今天江媽媽就坐在對面,她将會看到自己的兒子面對胡攪蠻纏的客人要受到怎樣的屈辱。

而江時遇在看到江媽媽之後,本來心情就不好,聽到寶馬男的訓斥,原先陰沉的臉現在又更森然了幾分。

男人一見,又一通呵責:“你這是什麽态度?!你一個服務員有什麽臉跟我擺譜?!你算個什麽東西!”

餐廳內鴉雀無聲,整個大廳只聽見男人的狗吠聲。

“七裏香”的經理見狀,忙是走過來賠禮道歉。

開餐廳的最害怕客人鬧事,無論鬧的哪一出,都會折損餐廳在公衆的形象,因而通常遇到這種事經理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自己道個歉就能解決事端,他願意道歉兩百次。

“抱歉抱歉,是我們服務不周,是茶水不合您的意是吧?我們馬上給您更換。”

周經理卑躬屈膝滿臉賠笑,男人看着覺得自己占了理,于是越發氣焰嚣張:“你道什麽歉?他是啞巴嗎?!”

男人指了指江時遇,又道:“拿我的話當個屁的人是他!我要他跟我道歉!”

一旁的周經理用手扯了扯江時遇的衣角,脅迫道:“小遇,先跟客人道歉。”

江時遇沒應聲,眼睛一直冷冷盯着那男人。

寶馬男眯眯眼:“看什麽看?是不想道歉?”

反正他是客人,客人就是上帝,寶馬男将那壺菊花茶遞到江時遇面前,然後盯着那張過分英俊的臉冷笑道:“不道歉也可以,把這壺狗屁菊花茶全部喝了,我可以不投訴你,你也可以安安穩穩在這裏工作。”

菊花茶是用80度的開水泡的,先不說那能燙人咽喉的溫度,就說這一壺水能不能一個人喝完,都是一個問題。

這完全是惡意刁難。

坐在B13桌的江媽媽坐不住,她眼睛裏氤氲着淚光,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兒子在這裏備受屈辱。

然而,沒等江媽媽慌慌忙忙走過來解圍,沒等江時遇準備揍人。

一壺菊花茶被盡數潑在寶馬男的身上,對面的兩個女生被濺射的茶水殃及,不禁驚呼出聲,好在濺射的茶水并不多,而那寶馬男卻被燙得上蹿下跳。

潑了水,童妍将茶壺放在桌上,怒道:“他不是一個東西,他也不是啞巴,不是他是服務生就低人一等,你做不到起碼的尊重也別怪......”

寶馬男哪裏願意跟人講道理,被人當衆潑水,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的男人當即就怒了。

“媽的!”

狠狠罵了一聲,男人揚起手拳頭要打人,童妍也不怕,抄起桌上的茶壺要往那人腦袋砸。

童妍很憤怒,要打架她可以奉陪,她甚至忽略對手是一個男人。

在電光火石之間,童妍被人攔腰抱走了,寶馬男的拳頭打不到童妍,童妍手上的水壺也砸不到那男人腦袋瓜子上,江時遇将她安置在安全區域,蹙眉道:“你鬧什麽?回去坐好。”

竟有一絲命令的意味,他不讓她摻和這件事。

童妍瞪眼,頗為不滿道:“我看不得他欺負你。”

我看不得別人欺負你......可能這也是她的一句情話。

凝視她的眼睛,江時遇捏了捏她緊繃的臉:“那也不用你給我出氣。”

“是我生氣,我給我自己出......”

話沒說完,童妍就見江時遇退後兩步,人一轉身,一個無影腿準确無誤踢中寶馬男肚子,男人往後翻倒,手臂掃過桌上的餐盤,餐盤落地,一陣晃郎作響。

然後......

然後童妍、江時遇、周經理、寶馬男、花癡二女被請去派出所喝菊花茶......

一直到深夜十一點,童妍和江時遇才從警局裏出來,他們沒有被拘留,只是被警告和賠償。

深秋,夜晚的風很冷,江時遇剛走出警局,就看到身影單薄的江媽媽慌慌張張向警局跑來,她之前以為江時遇是被經理帶去後廳訓話,後來才知道他被警察帶走了,這位母親于是深夜頂着冷風跑過三公裏的路程來尋找自己的兒子,她要跟警察求情,她要給兒子擔保......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這位媽媽才剛做了心髒手術,卻持續跑了三公裏的路程,只為了保兒子出來。

當晚,江時遇陪江媽媽一起回家,童妍走在後面跟随,她沒有直接坐童家的車,而是默默陪着他們走過一段幽靜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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