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站江時遇這邊

童妍跟老唐一起下……

童妍跟老唐一起下樓, 在老唐準備上車時,才看到她走在身後。

“童妍?你怎麽不去上課?”

童妍走過來:“老師,你要去警察局吧, 我跟你一起去。”

戴着口罩, 童妍的聲音很小。

老唐詫異:“可是......”

哪有學生不好好上課, 要跟着老師跑去警局的。

“我也許能幫江時遇, 我知道一些實情。”童妍說。

童妍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可只有這樣才能翹/課順利出校門, 和老唐一起去往警局。

江時遇打了地市高中的同學,聽說地市高中很多家長很會仗勢欺人,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想到童妍優越的家庭背景,沒準真能幫上江時遇, 老唐點頭應允:“那上車吧。”

老唐開的是一款老款的大衆汽車,無論車內車外都半新不舊, 車子開出校門, 一切暢通無阻。

“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跑去地市高中惹事,無端端的, 為什麽就去打人呢?”老唐焦躁道。

童妍沒有說話。

到目前為止, 她也不知道他打了什麽人。

昨天下午,江時遇拿麻袋套段向陽時,段向陽根本還看不清來人,他好不容易翻/牆出了牆外, 人還踉跄着沒站穩, 整顆腦袋就被麻袋套上,一股雞鴨臭屎的味道撲面而來。

接着,有人往他屁股踢了一腳, 身體被迫在地上翻滾,很快那人/拳打腳踢雙管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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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江時遇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有段向陽吃疼的哀叫聲。

打了人,江時遇跑了,沒有人知道往段向陽腦袋上套麻袋的人是誰。

只是地市高中的人對他印象十分深刻,他穿德育二中的校服經常在地市高中附近出沒,因為人長得帥,地市裏很多女生都記得他,所以在警察去學校一通詢問後,很快鎖定德育二中的江時遇。

一點點的縮小範圍其實并不難找,德育二中、男同學、個子高、長得帥、警察詢問段向陽本人,發現他最近确實和江時遇這個人,有直接或間接的矛盾。

此時,警察局裏。

江時遇坐在警察局的辦公臺前,對一切事實供認不諱。

“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媽擺夜市攤點,他找人轟趕我媽,使她手被嚴重燙傷。”江時遇說。

警察坐在對面做筆錄,他驚嘆于眼前這個男生說話太過簡明扼要,這讓他做筆錄輕松了不少。

“你小子還挺會下手的,把人打得不輕,卻沒有造成法醫鑒定的輕傷程度,不然對方完全可以告你故意傷害罪。”對面一個警察說。

“這事大概會怎麽處理?”江時遇問。

“正常情況下,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的條例處罰,你不僅要被罰款,還要被拘留。”

“拘留多久?”

江時遇顯得異常平靜。

“難說,看上面的決定。”

江時遇沒有再說什麽,只安靜等待判決。PM

沒過多久,段向陽和他媽媽還有一名律師走進警局,得知警察已經抓捕到嫌疑人,段媽媽便是帶上兒子來到警局,看那盛氣淩人的架勢,似乎不讓那打她兒子的王八羔子脫一層皮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人呢?是誰打我們家向陽?”段媽媽一進警局,她将名貴包包擱在警察局辦公桌上,第一句話就是質問語氣。

幾個警察看了看來人,又看身後穿着西裝衣冠楚楚的律師,心道這是他們最不喜歡應付的一類人,便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回答他們的一切提問。

警察指了指旁邊的江時遇。

江時遇仍坐在一張木凳上,頭沒擡,眼睛沒擡,沒有看段向陽,更沒有看那位袒護自己兒子的媽媽。

一個媽媽袒護自己的兒子,這确實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因為身份背景不同,江媽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像段向陽媽媽這樣站在自己兒子身後,甚至她被骨頭湯燙傷了雙手,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看到是江時遇,站在段媽媽身後的段向陽目光一怔。

段向陽被打得不輕,但都不是什麽致命傷害,別看他現在鼻青臉腫模樣凄慘,其實養個十天半個月也就好利索了,只是段媽媽終究看不得自己兒子被人打傷,硬扯上兒子和律師來警察讨要一個公平說法。

“你?你打我們家向陽?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麽樣?”

段媽媽将兒子拉到自己身旁,對向江時遇橫眉立目興師問罪。

江時遇擡眼,看到段向陽紅腫的帶着淤青的臉,眼裏沒有愧疚,居然還有嘲諷和快慰。

段媽媽氣得不輕,纖纖玉指指向江時遇,她的目光卻掃向警察同志:“你們打算怎麽處理這個人?”

一個警察說:“拘留和罰款。”

“就這樣?”

“這是最合理的處罰。”

段媽媽深吸一口氣:“那行,醫藥費呢?誰來出醫藥費?”

衆人一致看向江時遇,誰下的毒手,醫藥費自然由誰支付。

段媽媽看一眼身後的律師,律師走上來,将一個平板電腦遞到兩個警察面前:“來之前我們已經合理計算過,這是我們要的賠償金,你們過目一下。”

兩個警察看到屏幕上的數字,不禁有些同情起了江時遇。

把平板遞到江時遇面前,警察:“你看一下。”

對方索賠4萬多,什麽醫藥費、看護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真是精打細算、滿打滿算。

江時遇怒了。

賠償四萬多.....不說對于江時遇這樣的家庭狀況是一種怎樣的負擔,即便是普通的家庭,一下失去四萬也會心有不甘。

“我是不是也可以因為我媽被燙傷,跟你們索要個十萬八萬?”江時遇話語裏隐藏引而不發的怒氣,那股怒氣随時會在下一秒爆發。

段媽媽皺眉:“什麽燙傷?”

一旁一個警察跟她簡短解釋。

段媽媽冷笑:“說我們向陽傷了你媽?誰看見了?有證據嗎?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了?”

段媽媽斷然不會相信段向陽會做出這種事,即便是他找人去鬧事,最後鬧出燙傷的事絕對不是段向陽的本意,她的兒子她知道,他不是一個心眼壞的孩子。

被段媽媽三連反問颠倒黑白,江時遇被氣笑了:“呵呵,要四萬,你們可真行......”

“賠償不起當初就別打人!我們家是不缺這個錢,但你必須賠,就算是打官司上法庭我們也要這個數。”段媽媽死死盯着江時遇,精致的妝容,精致的頭發,無不透露盛氣淩人的氣息。

警察局裏氣氛異常壓抑。

正在這時,童妍和班主任老唐匆忙趕到,感受到警局裏這般劍拔弩張的氣氛,童妍面色凝重了幾分。

老唐走到江時遇身旁,然後跟警察交談了解情況。

而另一邊段向陽沒想到童妍會來,眼睛驟然乍亮:“童妍,你怎麽來了?”

童妍看他,他的臉有淤青,有紅腫,他被打得不輕。

“他打你的?”童妍面無表情問。

段向陽頗為委屈道:“嗯,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很醜?我當時被套頭了,什麽都看不見才讓他給得逞的,其實...也沒有多嚴重。”

“妍妍,你怎麽來了?”段媽媽看到童妍來警局也倍感意外,原先盛氣淩人的氣息頃刻間消失不見。

注意到童妍身上的校服也是德育二中的校服,段媽媽笑道:“哦,你也是德育二中的,你認識那個人吧,也是你們學校的,他把向陽打成這樣,可把我給氣的。”

童妍沒有回應段媽媽的話,她偏頭看向江時遇,江時遇也在看她。

時間仿佛靜止。

就在她走進警局的那一刻,她感覺這屋子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對立面,對方有很多人,而他只有一個人。

她走向他,他直定定看她。

沉默半晌,他略帶嘲諷地笑了笑:“童妍......你也要為他讨伐我嗎?”

對上他敵意的目光,童妍神色一頓,她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江時遇......倘若她不曾認識這個人,不曾喜歡上這個人,她一定不會這樣仔仔細細地感受着他感受到的一切,他在憤怒,她為他意難平。

“不會。”她說。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或許只有他才能聽見。

“你是江時遇,我永遠都不會。”童妍定定看他。

江時遇一愣,他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回答,似乎她站在段向陽那一邊才是理所當然的事。

從他們牽手到段向陽的出現,從他們減少交流到她和別人傳出戀情,他以為她喜歡上了段向陽。

“妍妍,你認識他啊?他是你的同學?”段媽媽問。

如果這事摻和上童妍,事情就很難解決了。

童妍回頭,當沒聽到段媽媽的話,徑直走到老唐身旁聽警察說出實情。

老唐剛才一直在跟警察了解情況,見童妍過來,不禁憂心忡忡道:“這事也不全怪江時遇,人家江時遇媽媽晚上好端端地擺夜市攤,那個同學找人轟趕江時遇媽媽還讓她兩只手被燙傷,明明有因有果,對方一來就索賠四萬,根本就是欺負人。”

老唐也是個護短的,話裏話外都在袒護自己的學生。

然而就這麽幾句話,童妍已經全明白了。

段向陽......他居然動了江媽媽。

回頭看段向陽,童妍不由怒火中燒:“你......”

對上童妍的目光,段向陽心哇涼哇涼的,從剛才她走向江時遇,他就知道她的心向着誰了。

“你找人傷了他的媽媽?”

是質問的語氣。

段向陽口幹舌燥,不知該要說什麽。

其實傷到江時遇的母親,真的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是想...警告。

“是不是?”她又問。

轉眼間,童妍成了這屋子裏最盛氣淩人的那一個。

段向陽點頭。

下一秒,一記重重的耳光落下,段向陽頭一歪,臉頰火辣辣的疼,他感覺嘴角似乎有血流出。

一時間警局所有人都愣住了,沒有人預料到這個結局,就連江時遇都有些錯愕。

段媽媽一看自己的兒子又被打了,不由地急了眼:“妍妍,你在幹什麽?!向陽被打的還不夠慘嗎?”

童妍怒視她:“他不該打麽!你知道他欺負了什麽人?那是一名烈士的妻子!丈夫犧牲了,她一個兒子也犧牲了,那位母親為了生計出去掙錢養家,被你兒子找人砸了場還燙傷她兩只手!”

頃刻間警局鴉雀無聲。

烈士,多麽可敬又哀傷的名詞。

繼續盯着段媽媽,童妍怒斥道:“那位烈士妻子身體不重要,就你兒子身子金貴是嗎?欺負那位媽媽還不夠,你們還要仗着權勢欺壓她兒子,四萬?你讓那位媽媽上哪兒找給你們?她自己手上的燙傷誰給她賠償?”

段媽媽啞口無言。

“夠了,童妍。”江時遇皺眉。

他不喜歡她總把烈士挂在嘴邊,他不喜歡這種因為是烈士家屬而被區別對待,因為他得到的往往不是敬重,而是憐憫。

聽到江時遇的喝止,童妍沒有善罷甘休,她自己心中的怒火還沒有消散:“段阿姨,這四萬包括剛才我打段向陽那一巴掌的錢,你可以來我們童家拿,此後就不要再來我們家裏,我們不會再歡迎你們了。”

端媽媽胸口隐隐含帶怒氣,她活了大半輩子,居然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女生教育了。

她當然知道這四萬塊對于童家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拿不拿都影響不了什麽,只是真去拿了,兩家人就此也就斷了情分,搞不好還翻臉成了仇人。

回頭看自己的倒黴兒子,昨天的傷加上剛才那一巴掌,那好端端的俊臉實在不堪入目。

什麽話也沒說,段媽媽窩着火走出警局,此時她身上再沒有一開始的盛氣淩人,只剩下一肚子的火氣無從排解。

西裝革履的律師見自己的客戶走了,忙帶上公文包追出去,而段向陽仍定定站在原地,他看着童妍和江時遇,他像一個失了魂的人。

童妍剛才那一巴掌給他造成不小的打擊,那一巴掌不止打在他臉上,還打在他的心裏。

心一直到現在還在疼。

“童妍......我......”

他不知道那是烈士家屬,不知道會傷到人......

然而童妍沒有看他,連眼神都沒有,她走向兩個警察那邊,詢問這件事私了能不能不被拘留,她沒有一份心神放在他這裏。

“向陽,走——”

警局外面,好強的段媽媽呵斥一聲,段向陽這才沉默着走出警局。

......

江時遇因違反治安管理條例,本來要被行政拘留五天,他自己已經做好心裏準備睡幾天的局子,結果警察放他出來了,理由是他不滿十八歲,初次違反治安管理不被拘留。

他走出警局時,天空陰沉沉的,隐隐有下雨的趨勢。

德市的冬天一旦下雨,那會很冷很冷,那是一種陰濕的冷,能無孔不入鑽進厚實的衣服直達人的皮膚,因而即便穿得再多,人還是會不由地哆嗦。

在警局裏從早上蹲到下午,他一口飯沒吃,現在饑腸辘辘。

迎着冷風,他拉上衣服拉鏈,剛要穿過馬路便看到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就停在對面,童妍站在對面看他,她的身旁還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精英律師。

江時遇不知道他在局子蹲着的時候,童妍是如何找律師保他出來的。

沒有再看童妍,江時遇沿着馬路離開,走過冷風刺骨的街道,而童妍跟王叔道別後,也拉上校服鏈子跟江時遇一起走。

兩人一個在馬路的這邊,一個在馬路的另一邊。

他看不見身後的她,她的目光卻如影随形。

因為太冷,肚子又很餓,江時遇走進一家拉面館,拉面館大門敞開,裏面沒有空調,店裏店外都是陰冷的空氣。

“要一碗牛肉拉面。”江時遇說。

店老板應了一聲,立刻忙碌了起來。

找了個位置坐下,江時遇開始發呆,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沒一會兒,他旁邊的凳子被挪開,童妍坐在他身旁。

他雖沒有看她,卻知道她就在旁邊。

“那位小美女,你也要一碗拉面嗎?”

見店鋪裏難得又進來一個客人,店老板熱情召喚,只可惜童妍只搖了搖頭,臉上仍舊戴着口罩。

五分鐘後,一碗熱騰騰的拉面端上桌,江時遇拿一次性筷子開始吃面,旁邊的童妍一直在看他,兩個人都不說話,就像在學校的每一天一樣。

“咕咯咕咯~”

江時遇吃面吃到一半,他聽到有人肚子餓的聲音,不禁擡眼看她。

說實話,他到現在還不确定她對他是什麽感覺,她有時候似乎是喜歡他的,而最近又不像是這樣。

“咕咯咕咯~”

又一聲清晰的響動,江時遇沒辦法不在意了,明明肚子餓了,她卻不吃東西。

“老板,再要一碗面。”

“得嘞!”

童妍看他,搖了搖頭:“我吃不了。”

看她臉上黑色大口罩,江時遇沉默了好久,最後伸手去摘她的口罩。

童妍有點抗拒,卻被他扣住了下巴。

“給我看看。”他輕柔道。

被他溫柔的聲音蠱惑,童妍遲疑了一下,幹脆就不動了,任憑他摘下那張黑色大口罩。

他的手很涼,滑過皮膚也涼涼的,然而卻讓她的心軟軟的。

口罩摘下,童妍的大腫臉近在眼前。

明明童妍的臉不大,今天她右邊的腮幫子比段向陽被揍的臉還要凄慘,那根本像含了一個大饅頭。

她說她牙疼,都疼腫成大饅頭了。

江時遇本來想笑的,想她因為這個連拉面都吃不了,便就忍住了。

“張嘴,我看看。”

想着反正醜樣也被他看見了,童妍便是聽話地張了嘴:“啊——”

江時遇看她右牙床,根本紅腫得厲害,裏面的牙齒和牙床在戰争,一場腥風血雨。

看了她的牙齒,順便看她小舌頭,再看她的唇,江時遇:“應該很疼。”

“嗯,吃不了東西了。”

說話時上排牙齒會磕到腫脹的後牙床,每次說話都像是在咬自己的肉,很疼,即便她不說話,牙齒上的疼也會牽扯到耳朵和腦仁,她現在右耳和腦仁都在隐隐作痛。

“那怎麽辦?”

“要拔牙。”

看着她的大饅頭臉,江時遇終于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噗——”

童妍帶上黑色口罩,用漂亮的眼睛看他,她不願意咬自己的肉跟他說話,他愛笑就笑吧。

嗯,她喜歡看他笑。

最後兩碗拉面都被江時遇吃,他帶她去超市,他給她買了果凍,買了稀粥罐頭,盡量買那種不用咀嚼就能吞下肚子的吃食。

他們在超市裏穿行,兩個人都穿着德育二中的藍白校服,他們雖然鮮少說話,只默默行走在超市的貨架之間,卻也格外惹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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