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某些問題?什麽問題?心理還是生理?英明神武的太傅大人自動補刀中。
金山寺禮佛堂
三個蒲團,中間跪了個當世最舉足輕重的女子。誦完禮佛,兩邊兩個女子攙扶着中間的皇太後起身。
這一路順風順水,風輕雲淡,皇太後心情別樣的好。她特意拍了拍右手邊的黃衫女子,女子的笑臉如春風。
“太後,您要用早膳了嗎?婉栎這就去準備。”
小丫頭說風就是雨,太後還沒來得及點頭她卻撒開了腳丫子欲邁出去。
“不急不急!”太後慈愛地挽着婉栎的手,眼神示意堂中的人下去,“邱雪你也下去幫本宮準備早膳吧,你更懂本宮的喜好。”
“是。”
太後臉上笑盈盈的,驅走了閑雜人等,笑中更是夾帶了些許狡黠,她湊近了她,說:“婉栎,你前幾日跟本宮提的話,本宮考慮了一下,覺得……”
婉栎的雙眼瞪得如銅鈴:“怎麽樣?怎麽樣!太後你也覺得好吧?”
“可行。”
婉栎雙手握拳在兩邊,激動得直跺腳,恨不得把整個金山寺都踩塌下來。
“可是可是,本宮還是得再三确認一下!”太後望着活色生鮮的小姑娘,眼中尚且噙着笑,只是慈祥的臉上還是挂着些許皇家幾十載自然的威嚴。
婉栎漲紅了臉,完全不知如何表達內心的喜悅,她蹦蹦跳跳的,“沒問題,沒問題!太後,只要您允了,如何确認婉栎都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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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在太傅府見了葉承,楚玉檸沒事找事就去先前她栽下去的那顆樹上吊着。看看府中的忙碌與悠閑、府外的一路路八擡大轎來、吃了閉門羹後又八擡大轎地去,賊心眼笑得眉眼彎彎。
茶水悠悠,太傅大人坐在書房,半眯着眼,悠閑地翻看着神秘璃國的使者送來的奇聞異志。
有敲門聲。
“準。”葉承擱下書,抿了口碧螺春,眼神淡淡地瞥着門口處的年輕身影。
“大人。”
他眨了眨有些疲乏的眼,“什麽事?”
小壇咧了咧嘴,縮着脖子指了指後腦勺的方向,“禮部尚書楚甲之女楚玉檸今日總是蹲坐在王府門口外的一顆大樹上,暗衛拖小的來問您怎麽辦……”
這事他自然知曉。只是他也猜不透這姑娘想要幹什麽。
“她多久來一次?”
小壇煞有其事地扳着手指頭:“自上次以來,差不多一天隔一天地來一次,也有連着三天都來的。一蹲就是大半天,憑着身份暗衛們不敢輕易動她。”
尚書大人的二千金,也算是個大小姐,而且還是個有些武功底子的小姐。暗衛們心煩卻沒有辦法,生怕胡蠻亂趕的給太傅府引上不必要的江湖麻煩,今日特意讓太傅大人跟前的小壇來取個明确指示。
葉承以前總覺得這個姑娘不聲不響、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在書院還挺知書達理的。現今卻越來越朝着婉栎那個鬼靈精的發展趨勢這是個什麽事兒?
太傅大人聲音疾速變冷中:“她在外頭,愛呆哪就呆哪,要是進了府就給我趕出去!”
“好的好的好的……”小壇搗蒜般點着頭哈腰垂手告退。
書房的門被關上,死寂。
重拾那本奇聞轶事的書,葉承又想起當年被十二歲的婉栎追着屁股後頭跑的日子。砸吧砸吧嘴,抿了口已有些微涼的清茶,張嘴剛欲喊小辭換一壺來,有人卻上房揭瓦,暗灰色還帶着粉塵的瓦片明晃晃地被摔到鋪了西域特供的大褐色絨毛毯上。
太傅大人面色鐵青。
他想着事兒,當上頭窸窣聲音是暗衛來去,沒想到卻是個死丫頭在揭他的瓦、拆他的房!
午後的陽光正空射入屋內,灑下一片燦爛金黃。他對着房梁,大聲道:“滾下來!”
“哐!哐!”
又是兩片瓦片,摔入毯子發出兩聲悶聲,又是裂開觸碰的聲響。
太傅大人負手而立,桃花眼中殺機四起,右神經突突地猛跳着。
“暗衛呢!我喂你們毒藥一個個都毒死了嗎!”他的聲音似乎都能随時蹦出陰冷暗潮的幽藍火苗。
寬敞的書房,無人回應。
“哐!哐!哐!哐!哐哐!”陽光下瀉、好一室溫柔陽光。
簡直是在尋死!
太傅大人手掌猛拍桌面,紅木桌底瞬間裂了幾條小縫,他咬着牙咆哮:“還、要、我、上、去、抓、你、嗎!”
一襲湖藍裙裝完美落地。
葉承黑着臉,沉聲問她:“我的暗衛呢?”
楚玉檸站在陽光下,嫣然一笑,“都被我點了。我可是唐門門主的大弟子。”說話間,還從袖子裏摸出快暗金色的腰牌,上面銘刻着她的名字與師承。她展給他看。
葉承接過,注視了良久,不長的指甲卻死摳着腰牌的金邊,“很好。你給了我一個不能殺你的理由。”
唐門與朝廷交情不錯,與他國舅府更是有莊親事,也算是結了親家的。葉承小時候,唐門現任門主也上門來給他指點、教授過幾次。不過對方那時候,身後可沒跟着個煩人的小丫頭。
楚玉檸學着江湖中人的招呼樣子,雙手抱拳,微微彎腰,美豔婉轉,悅色道:“多謝太傅大人。不知太傅大人,可否看在這塊腰牌的面子上,允我一件事?”
“不能!”葉承大手一揮,轉身疾步跨上書臺,霸氣無遺地坐在紅木椅上,一臉的我是高高在上的太傅大人你一個唐門小弟子能拿我怎麽樣?
“為什麽!”她的臉皮與閱歷到底是淺,對方一回絕便有些亂了分寸。江湖背景加上她的家世再加上她是個女孩子!這些還不能讓他點頭嗎!
葉承卻是在想:揭了他的瓦還想讓他替她辦事?唐門掌門莫非就愛腦袋不靈光的做弟子嗎!
無怪乎古往今來,男男女女争吵無休止境了。他們争論的基點壓根就不一樣,個個卯長了脖子、到底是瞎争個什麽勁?!
葉承從袍子裏伸出食指,點着她,聲音輕輕,“你揭了我的瓦。”
“我就是……想高姿态些進你的書房。”
“你把書房的地毯弄髒了。”
“對不起。”楚玉檸在某些時候、對于一個她有求人家、她又不讨厭人家的時候,的确是個能屈能伸的好姑娘。
“诶,太傅大人,其實你只要對我點個頭就行啦!況且,在某些問題上,我也是可以幫到你的!”
某些問題?什麽問題?心理還是生理?英明神武的太傅大人睨着她并自動補刀中。
對視半晌,就在楚玉檸以為快要成功時,太傅大人開口了。
他不看她,卻是扭頭朝門口嚷:“小辭!”
楚玉檸看得一愣,随他的目光也望向門口。
小姑娘來的特別快,簡直就是半個身子直接撲上正門而入,“是!大人有何吩咐!”
小辭瞧見屋內有一美人在一瀉陽光中獨立,只覺得好美、好有情調。她嘴上喊着大人,雙眼卻直望着那站着的、嘴翹得高得能挂上水壺的明豔女子。心想要不要一會兒回去也去屋裏這麽偷偷來一遭?
哇~好浪漫哪!
“茶涼了,燒壺新的來。書房的瓦片被揭了,叫小壇安上。吩咐後院的暗衛,加強警備,最後,三個月的供奉給我一子不少的全扣了!”
“是……”葉承很少發這麽大的火,柔弱年幼的小辭瑟瑟發抖。
楚玉檸躍躍欲試,邊說邊向他走近,“那我呢?那我呢!”
“你?”
“嗯?!”
“給我滾!”
場景一換,楚玉檸幽怨地站在太傅府門口,被剛來被拒絕接客、打道回府的特供使調侃了一翻。她氣急,手掌一翻,癢癢蠱無色無味滲入皮膚,特供使全身立馬搔癢起來,立馬不和她“聊”了,撓着跳着上了馬車,滾滾而去。
楚玉檸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
過了幾日。
大燕駐守邊疆的大将軍葉宇是葉承的表弟,回太都後不出五日邊疆屢遭顏氏一國犯境,剛安樂定居不久的百姓又被迫奔波流離;西府是著名的魚米之鄉,其培育的大米、麥穗十分優良,聞名三大國,今年卻是連天暴雨、水田遭淹,收獲堪憂……
葉承列出不僅需要立派軍官外出支援邊疆,葉宇也該立即整裝出發、出軍邊疆。民間大米快要供不應求,除去向其他二國請求支援外,朝廷還應節省大量開支、減少米飯浪費量,做好領頭羊。
葉宇駐守邊疆小半年,勞苦功高,皇帝特赦他在上都可以不用早朝,眼下站在殿堂之上的,只有葉宇的副将與軍師。
撇開葉宇沒回京幾日、又得差遣他回邊疆的事幾乎不近人情、增生将士怨氣。讓整個後宮節省開銷,從根本上來講,一年能省出來的錢,可以蓋三四個太傅府順帶人工開挖兩個大湖。
此事,群臣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不敢提——誰敢附和?大家都只是拉幫結派地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便是了。
而在大燕朝堂之上,這是從未出現過的局面。
年紀輕輕的太傅大人上書奏本,膝下群臣紛紛贊同懇求聖上恩準。哪怕是讓皇宮節省開支、哪怕是遣葉宇擇日回疆,贊同聲、附和聲,大家都異口同聲。
高貴冷豔的太傅大人甚至是在剎那間覺得——大臣們都病了。
常吃閉門羹的大臣多的是不是省油的燈,我放軟了柿子求你捏你不捏,我辛辛苦苦取了功名、跌打滾爬混到了這份上,你還真當我下作不成?
太傅府從來無依無靠,風雨飄搖不過自定,歷代太傅都很能幹、深得皇室及百姓器重信任——他不在乎攀枝絡節。
久而久之、那麽就自然而然的,無人欲攀。反正明裏,每個大臣都是如此臉色。
故而眼下朝堂上,年輕的太傅一呼百應之勢,別說葉承自己心裏打着小鼓,在上的郝雲凡都有些吃驚。
他望着眼色透露着一絲迷茫的葉承,爽朗一笑,“看來,太傅,在群臣之間的名望……很棒嘛!”
葉承以為皇帝意有他指,單膝跪地,桃花眼微眯,面色卻不驚不慌,冷聲道:“臣惶恐。”
“朕沒有怪你、懷疑你的意思,葉承,”郝雲凡挑眉,“這也許,也是前太傅願意看到的樣子。”
前太傅是郝雲凡的良師。在位時,郝雲凡特別敬重他。
郝雲凡掃視了裙下群臣,一拍大腿,清正的聲音傳遍朝殿每個角落:“後宮的開銷,其實,的确也是太後困擾許久的問題。眼下西府郡有難,處理不當亦可成為國難,我朝廷人士、加上後宮,都該成為大燕國的表率!”
“皇上聖明。”
葉承低頭側目,正一品以下群臣伏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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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
太傅大人上任以來,風風火火、快馬加鞭地回來頭一次。
“大人回來了!”小壇、小辭、管家守在門口替葉承開門。
葉承進門,擡腳便問:“暗衛呢?”
小辭道:“回大人,都在崗上。”
葉承指指府裏,褪了礙事的外袍,道:“喊個機靈的下來。”
小辭忙眼神示意小壇。小壇跑到右邊的廊下,一個輕越翻身上梁,旋即一躍下來三個人。
“參見大人。”
葉承問得直接:“楚玉檸今日來過了沒有?”
兩個暗衛剛想問她是誰,又立馬打住,不好意思開口。忽的,一個暗衛靈光一閃,對身旁的人眼神示意了門外一顆參天大樹,後知後覺的那個拖長音“哦~”了一聲。
葉承看得只覺頭疼。
“回大人!”暗衛神色驚喜,清了清喉嚨,從懷中搗鼓出一封信件,“這是一位丫鬟打扮的姑娘今早遞來的。”
“楚玉檸的丫鬟?”該是了,能知道他太傅府有暗衛的女子,大抵也就是她了。
葉承挑眉,接過信件,不急着拆,繼續望着兩位呆蠢的暗衛,臉上夾雜着玩味:“你們倒是說說,他丫鬟是怎麽迫你倆現身的?”
暗衛,不經主人允許、或是沒抓着可疑刺客,是不得擅自現身的。
那兩個暗衛以為葉承是要責怪他們,語氣竟莫名有些哆嗦,道:“回大人,那姑娘站在圍牆下直喊我倆的名字。我倆不得已,和小壇商量過後,這才現身的。”
小壇擡眼直瞪他們。小辭好奇的大眼睛三點一線輪着來,老管家事不關己地笑眯眯地看着。
平常也沒看你們少現身過。一肚子蠢樣!葉承腹诽。
遣了一幹好事人等,葉承大步流星地朝書房走。
信件撕開一道口子,裏面是張臭豆腐般的小紙片兒,太傅大人用指頭夾着紙片出來,怎麽感覺就是酸溜溜的……
看了紙片上的大字,孤高的太傅大人清冷一哼。
白白小小的紙片上用楷書寫了兩個清秀大字: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