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狂風暴雨,一方城池終是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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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承望了眼床上人模樣,蜷縮在粉綠色厚棉被裏活像一頭巨型毛毛蟲,只露出腦袋頂上一個小口子,平日及腰的素發缭亂地散在床頭,以為她是被吵醒了鬧着別扭呢,他的語氣中藏滿了笑意:“還沒醒麽?剛才起來的難道是小鬼?”
“……”
葉承退了小翠,親身吩咐着端碗筷、菜肴的侍從們挨個擺放,床上的人兒依舊一動不動。拿着兩雙筷子站在圓凳旁,他的語氣中含着幾分無奈:“快起來,午飯都沒吃,這樣餓下去胃會受不了的。”
“毛毛蟲”翻了個身,朝着房梁撅了撅屁股。
葉承一動不動地望着床上那團,一個沒忍住抿嘴悶笑。男子低沉的喉音帶着磁性,被自己蒙得一片漆黑又大汗淋漓的楚玉檸煩惱地揪着自己的衣服,蹭掉些手心的微汗。
侍從們幹完事就都下去了,葉管家帶着小翠說是要偷偷帶她去吃頓太傅大人才能吃上的佳肴。
又過了半刻,碗筷的聲音乒乒乓乓,嚼東西的聲音吧唧吧唧……被窩裏自虐的人實實實在不行了!不僅熱得要死蒙得要死,呼出來又吸進去的氣噴得鼻子上臉上都濕答答的!小翠那死丫頭在這緊要關頭也不知替她這個主子擋擋!最最重要的是——她的确是沒出息地餓了啊!
經過一番心裏掙紮,床上的人兒終于下了決心。在內心默數着“1、2”的楚玉檸雙手緊緊抓着被子口,大喝一聲“3!”她猛地一提手,哪知葉承的臉應聲竟猛地湊了過去!
兩人眼珠子都瞪得老大,鼻尖挨着鼻尖,葉承眨眨眼,秀氣的俊臉幾添柔和,他雙手锢着楚玉檸兩側,稍稍提了提脖子,勾人的桃花眼一動不動地打量着下身那張臉。
楚玉檸私心以為對方即将起身,她小心地支了支手肘想要坐起半個身子來,小臉有一下沒一下地朝葉承的臉貼去。哪知對方竟把這當作了她“主動邀請”,直接一個翻身欺身而上,楚玉檸的驚訝、悶氣、乃至尖叫,都是被動作迅捷如豹的太傅大人一股腦全吃盡了肚子裏。
葉承在她兩瓣嫣唇上輾轉反側,小丫頭咬緊牙關、寧死不從。葉承失笑,他整個人都撲在楚玉檸身上,一手扶着她紅透了的臉頰,另一只手攀着她的軟肩,那可是穩穩當當的。楚玉檸亵衣是敞領的,又被她之前一陣翻滾,如玉潔白的肩膀被她随意一扭動就暴露在了涼涼的空氣中,手心發燙地摩挲着女兒家的肌膚,葉承只覺小腹那邊一陣緊,左胸口“砰砰砰”地發狂直跳。
楚玉檸?楚玉檸的腦袋一直都處于混沌狀态,此刻腦子裏想的全部都是上次似乎也是這個樣子、被身上這個人莫名地襲了胸。肩上的肌膚透着涼,鼻息間卻被噴灑着一股又一股的熱氣,不算粗糙的手指節弄得她有些癢癢,牙關不自覺地松了松,不想對方立馬就勢如破竹地攻了進來。
葉承吻得很深很猛烈,楚玉檸呆滞地尚未反應過來,香軟的小舌便被迫與他糾纏。狂風暴雨,一方城池終是淪陷。楚玉檸終于睜開了眼,眼前,放大的俊臉吻得陶醉,一臉情深。
只是躊躇了一下,楚玉檸一手撫上了對方的後背,另一只手直接勾住了對方的脖子。靈巧的小舌頭不再充愣,生澀卻挑逗般地與他迎合。楚玉檸只覺得葉承的呼吸陡然間又加重了些許,臉色發紅,渾身都發着燙。
直到葉承喘着氣、依依不舍地分開,搖曳燭光中金亮的銀絲暧昧地牽連着面紅耳赤的二人。
葉承低了低身子,也不知是害羞還是怎的,頭直接埋在楚玉檸的頸窩裏,大半個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楚玉檸還是撫着他的背,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膀子上。
身上的人砸吧砸吧嘴,似是尚且意猶未盡,又沿着對方的下巴至脖頸一路往下,舌尖在敏感得冒出粒粒小疙瘩的脖子上輾轉反側、圈圈繞出顆顆淺淡紅點,偶爾壞心眼地用力吸了吸,楚玉檸痛得大呼小叫,“啪啪啪”直拍他的後背。
葉承臉色已恢複成原來的模樣,嘴唇有些微腫,他幫她捋了捋挂在臉上的細發,聲音酥麻:“這下肯吃飯了吧?嗯?”
“嗯……”楚玉檸只是随聲應和,哪只聲音松軟妩媚,葉承一個沒忍住,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在她臉頰上輕咬了一大口。
楚玉檸實在不是很能習慣葉承對她态度一百八十一度的大轉變與如今二人一上一下的體位姿勢,鬥膽隔着衣服捏了捏他的腰讓他先下去。
葉承如期起了身,上身倚靠着床梁,兩腿随意舒适地擺着,他面上帶笑:“本官竟不知,楚二小姐也能如此主動?對我以美色相誘?”
楚玉檸坐起身子,全身都縮在棉被裏就露出了顆小腦袋,“本姑娘亦不知,太傅大人孤高清傲,卻尚且保留有七情六欲。”
“這主要還是看人的。”
楚玉檸眯了眯眼,“那要是婉栎郡主呢?”
葉承傾身又湊了過去,“檸兒,你這是在吃醋嗎?”
“不是,”楚玉檸撥開了些被子,臉色突如其來地一正,“其實我是想問前日我爹買官的事。”
葉承笑意銳減,不多時,臉色已然仿若冰山,夕陽血紅垂暮,屋內十年寒淵。
他劍眉輕挑,話不投機:“你與皇上,也是這麽纏綿的麽?”
楚玉檸皺眉,他答非所問,她瞬間就火意竄起,“葉承,有種你給我再說一遍!我和皇上之間并未……”
“你同他相識相知幾載,難能從未有過僭越?”葉承站在床邊俯視她,嘴裏還啧了啧。
楚玉檸氣得眼裏都騰起了熊熊火焰,床上一大一小兩個枕頭直射葉承腦門。葉承避而不及,推了房門就走。
下樓的腳步聲蹬得通天響,楚玉檸呆坐在床上,臉上有些哭笑不得。
她這是……剛被奪了初夜、又接着被嫌棄了麽?
飯桌上的菜飯都已半涼,菜色卻依舊好看。她起身草草梳洗了一下,套了件單薄紗衣,端起盛的稍微少些米飯的白瓷碗,舀了幾口青菜菌菇湯拌了拌,又從熬了大半個下午的骨頭湯裏挑了塊精瘦結實的栗子肉,張嘴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一碗飯還未過半,房門推開,一室菜飯的香味四溢,刁鑽地竄進了來人的鼻翼,冷面男子不由得咽下小口口水,徑直坐到楚玉檸旁邊,端起米飯堆得高高的那碗扒了起來。
楚玉檸只瞟了對方一眼,加快了用餐的速度。
葉承悶聲不響,卻是挑了塊鲫魚肚,靈巧地沒有帶上骨頭,夾到了楚玉檸碗裏。
一碗飯已經見底,楚玉檸肚子裏終于有了些東西,毫不客氣地将滑嫩鮮美的魚肉一口吞下,夜色漸濃,她關了兩邊的窗戶,不理葉承,走到門口朝下直喊:“小翠!小翠!”
只聽小翠遠遠地“哦”了一聲便沒了聲響,大概是在趕過來。
楚玉檸作勢欲下樓去找,遭到葉承冷喝:“你幹什麽!”
“散步。”聲線平靜。
“天都黑了散什麽步?暗衛的俸祿是你發的啊?”
楚玉檸一臉了然模樣,“哦,那你讓他們不要跟着我好了,反正我又不出太傅府。”
“楚玉檸!給我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氣!”葉承“砰”地丢下碗筷,稀裏嘩啦是筷子雙雙落地的聲音,“這裏是太傅府,你不要太過分!”
楚玉檸依舊背對着他,雙拳緊握。她也不還嘴,只是脊背僵了僵,只是還沒邁出步子,就被快步上來的葉承一把摟了過去。
葉承扳過她的臉,怔了:她的眼,卻是紅的。
素日都笑得彎彎的眉眼都上了紅,杏眼濕漉漉的像剛出生的小鹿,她咬着尚還腫脹的嘴唇,眼中滾滿的淚在與他接觸的剎那終于熬不住分量、溢出眼眶,從臉頰滑落到了嘴角。昔日的玉頸染上了顆顆暧昧粉紅的紅點,斑駁地肆虐零星分布,一股“這是我女人”的強烈感覺悠然而上。
葉承伸手欲将淚水拂去,淚滴恰巧掉入了他的手掌心。
誰也不知道,面無表情的葉承,此刻的心卻已然揪成了一團。一生的鮮衣怒馬,亂神感傷只為了他的小姑娘。
他終是又傷害了她。
之前,我意欲救你,卻一直忽略了、沒有懂你。我自私自利,只為了保全一個你。我當着你的面與蒙漢說的那些話,你那麽聰明、一定已經猜到了,是不是?
現在,我想用我的後半餘生竭盡全力地去彌補于你,可我的偏執與膨脹的自尊心到底還是傷了你。
她揪着葉承的衣襟,哭得梨花帶雨,“葉承,你好殘忍……你讓黑鍋都給我爹背,你真的好殘忍……”
葉承捂住她的眼睛,送進懷裏,口中只是一個勁地喃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哼着小曲上樓的小翠聽着二人的說話,帶着身後一幹侍從,不着聲色地又退了下去。
葉承的懷抱生澀卻溫暖,密不透風。楚玉檸個頭正好挨到他下巴邊上點,倒是結實地塞在了葉承頸窩那兒,缭亂的香味并不是很陌生,以前同騎一匹馬兒、被硬逼着幫他洗衣服時也是這種味道——那是只屬于葉承的味道。
葉承護她,她怎能不知?
也許是這樣的吧,也許這就是命吧。也許她與親情,真是無緣。
那是一個冬天,父親被任為欽差前往洛陽除昏官,當時三夫人剛懷上孩子,大夫人暫不敢動,乘機造次、屢次三番侮辱她們娘兩個。生母樂辰出身書香門第,骨子裏卻是個要強的女人。
那個冬天,府中來客,裏裏外外擺滿了整整十幾張圓桌。大夫人串通楚玉雲使壞,讓小玉檸在楚甲與各位高官大臣面前丢盡臉面。楚甲面上挂不住,冷聲怒斥樂辰與小玉檸,語氣過重,樂辰一聲不吭。
第二日,卻是帶着楚玉檸從側門出了楚府。
來來去去十多載,與楚家的緣分,竟是從此時就斷了的。
她是該慶幸,她遇到了葉承,自我孤高卻獨獨重她;還是該怨葉承,活了快十七年,卻不太明知親情是何物,眼下,竟還要葬送整個楚尚書府,來求得她一個自在逍遙?
她閉了眼,竟是軟在了滿目愁容的男人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