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喬元禮的觀光計劃就是沒有計劃。說是想趁機到處走一走,其實是喬銘易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喬銘易也沒有什麽計劃,畢竟原本的計劃已經被喬元禮打亂了……
于是臨時抱佛腳,搜了搜網上的攻略,定下了大致的游覽路線,主要是去各處名勝古跡觀光。喬元禮租了車,甘當司機,載着喬銘易大街小巷地轉悠。
拜訪了著名的盧浮宮,又去游覽了傳說中的凡爾賽,喬銘易一路拍了許多照片,不亦樂乎。連玩了兩天,第三天到了聖母院,他望着教堂那高高的尖頂,心滿意足地點點頭:“爬過。”
喬元禮:“……”
拍到後來,手機沒電了,喬銘易便不客氣地征用了喬元禮的手機,舉着自拍杆蹦蹦跳跳。喬元禮跟在後頭,臉上挂着無奈又寵溺的苦笑。都這麽大了,還像個孩子……
可就是這份天真的笑顏,簡直令他移不開眼。想一直注視着,把喬銘易那活蹦亂跳、歡天喜地的身姿永遠印在腦海裏。
喬銘易注意到喬元禮落後了,回頭朝他招手,示意他快點跟上。喬元禮加快腳步,故作輕松地問:“不跟爸爸合照一張嗎?”
“你不是不喜歡拍照麽?”
“跟你在一起就喜歡了。”
喬銘易撇撇嘴,揮揮手讓他站到自己身邊。剛好背後有一座看起來古色古香的雕像,他便打算将雕像一起拍進去。可自拍杆不夠長,拍到他們倆就拍不到雕像的臉了。
他東張西望,壯了壯膽,拉過一位路人大媽,用磕磕巴巴的英語請她幫忙拍照。他覺得大媽八成沒聽懂他在說什麽,但只要一看他亞洲人的相貌,再見他舉着手機,就明白是要拍照了。肢體語言果然是跨越國境超越國籍的。
大媽替他們拍了照,用外語叽裏咕嚕說了什麽,揶揄地拍了拍喬銘易的肩膀。喬銘易傻笑着同她揮手道別。等看不到大媽的身影,他回頭問喬元禮:“你聽懂了嗎?”
喬元禮說:“她誇‘你和你的男友真般配’。”
“……你要不要臉啊!”
“真的。”喬元禮無辜眨眨眼,“她也是外國游客,德國人。”
喬元禮有八分之一德國血統,德語說得比英語溜,能讀原版《浮士德》,即使他滿嘴跑火車,喬銘易也無法愉快地反駁打臉,只能郁悶地罵一句:“臉皮比城牆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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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累了,喬銘易在廣場長椅上坐下,一群鴿子飛到他腳邊咕咕叫着,被他噓走。他可沒有吃的喂它們。
喬元禮看了看表:“口渴嗎?我去買點兒喝的,你等着。”
喬銘易剛想說“還是我去吧,你歇着”,喬元禮就走遠了。
剩下他在長椅上和飛回來的鴿子們大眼瞪小眼。
“喲,這不是銘少嗎!”
背後傳來一個熟悉且讨厭的聲音。
“裴!子!莘!”喬銘易活像尾巴被踩到的貓一樣跳起來,“真是陰魂不散!你怎麽來了?該不會在跟蹤我吧!”
裴子莘笑嘻嘻地趴在椅背上,手裏拿着一只牛皮紙檔案袋。“我可沒銘少這麽閑。今天是來醫院拿報告的。”
喬銘易扭過頭,後方果然有一家醫院。
“你病啦?”他幸災樂禍地問。
“是幫朋友拿的。你怎麽這樣,萬一我真病了怎麽辦,你就不會說幾句好聽的嗎?”
“不愛聽就別聽呗!”
裴子莘手搭涼棚,眺望遠方:“哎呀,那不是元禮嗎?說起來他也來參加婚禮了呢……你們複合了?”
“才沒有呢!”喬銘易漲紅了臉。
“這樣啊……既然你們分手了,那我去找元禮複合你沒意見吧?”
“當然有意見了!”
裴子莘歪了歪頭:“你這人真霸道,又不跟元禮複合,又不準他跟別人好,明明自己不想要,也不準別人要。真想罵你一聲綠茶屌。”
“……你已經罵了好不好!”
喬銘易自己也搞不懂。原則上裴子莘說的有道理:他憑什麽有意見?他又不是喬元禮愛人,哪有資格管他跟誰談戀愛?
但一念及喬元禮和別人親昵的畫面,他心裏就燃起熊熊妒火。
他幹脆自暴自棄地想:沒錯,他就是霸道,他就是無理,他就是想霸占着喬元禮,哪怕自己拒絕了喬元禮,也不準別人捷足先登。
因為他還是……果然還是對喬元禮……
“我勸你還是別做夢了!”喬銘易沒好氣地說,“他心裏有個愛得死去活來的白月光,不可能看上你這種庸脂俗粉的!”
裴子莘頓時來了興致:“誰啊?男的女的?我認識嗎?”
“男的!早就死了你當然不認識!”
“哦——”裴子莘拖長聲音,“原來是個死人,我還以為有多了不起呢。”
聽到他稱自己親爹為“死人”,喬銘易的臉立刻拉了下來。
裴子莘沒看到他的難看臉色,傲慢地說:“要是個活人還值得我提防,區區一個死人何懼之有!活人嘛,保不準哪一天就把元禮勾走了。死人就沒這個顧慮。憑借我的手腕,将來該怎麽樣還不是我說了算?”
喬銘易訝異地望向他。他的态度和自己恰恰相反。喬銘易一直覺得死人是永遠的贏家,活人怎麽鬥得過死人呢?他再怎麽優秀也比不過喬元禮心目中那道永遠的白月光。可裴子莘卻覺得死人不足為懼。只要活着就有無窮的可能,畢竟死人早就逝去了,活人卻擁有一輩子的時間。
喬銘易一直以為自己在起跑線上就輸了。難道他其實還有機會嗎?
剛想問“你喜歡的人心裏一直念着別人你就不覺得膈應嗎”,裴子莘便喜滋滋地驚呼起來:“元禮!”
喬元禮拿着兩杯飲料向他們走來,見到裴子莘時眉毛不動聲色地揚了揚。“好巧啊。”
裴子莘親昵地湊上去:“可不是麽,想不到在這兒遇上了。婚禮結束你們還不回國,是在旅游?”
喬元禮點點頭:“難得有機會,就帶銘易到處走走。”
“改天你有空咱們喝一杯怎麽樣?”
說這話的時候,他瞄了喬銘易一眼,示威似的。喬銘易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死狐貍精,竟然當着他的面挖他的牆腳,世界上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人!如果喬元禮敢答應,他就當場……當場……當場抓住一只鴿子往他們臉上丢!
“這回恐怕沒時間了,下次再說吧。”喬元禮委婉地拒絕。
裴子莘也不生氣,說:“哎呀,都這個時候了。本來想多說幾句的,但是待會兒還要見客戶。”接着自然而然地摟住喬元禮,在他臉頰上虛虛地親了一下,“法國禮節。入鄉随俗嘛。”
喬元禮也不戳破他的色心,笑着同他道別。等他走遠,喬元禮将飲料遞給喬銘易。
“你有紙巾或者手帕嗎?”喬銘易問。
喬元禮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一條随身的手帕。喬銘易奪過它,拼命地在喬元禮臉上被裴子莘親過的地方擦起來。
“幫你消消毒!”他惡狠狠地說。
喬元禮被他弄得笑起來:“消毒要用口水,你也親一下試試?”
喬銘易将手帕扔還給他,拿起手機裝作欣賞一天來拍攝的照片,手指飛快地翻動,實則根本一張都沒看進去。
他拍的照片翻完了,後面的都是喬元禮以前拍的。喬元禮不愛拍照,不論是自拍還是拍別人,手機裏的盡是些形狀奇葩的花草樹木和長相搞笑的貓貓狗狗,真不曉得他眼中的大千世界究竟是怎樣的……
翻到某一張照片時,他驀然停住了。
那是一張從高處俯拍的風景,被蔥茏樹木圍繞的小廣場上,一群穿着黑色學士長袍的年輕人正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廣場是希大的廣場。學生是希大的學生。其中一個穿學士袍的年輕人是剛從希大畢業的喬銘易。
——是他的畢業典禮。
喬銘易連忙繼續往前翻,連續好幾張都是同樣角度的照片,照片的中心無一例外是他自己。
他記得典禮廣場旁的确有一棟大樓。難道當他和同學們意氣風發告別大學生活的時候,喬元禮就悄無聲息地躲在大樓的某個房間裏,暗中窺視他?
“這是你拍的?”他難以置信地擡起頭望着喬元禮。
喬元禮扭過頭,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嗯。是的。”
一瞬間,喬銘易的內心像掘開了一眼灼熱的噴泉,燙得他想要掉淚。
“你來過……”他小聲說,“你偷偷來看過我……”
喬元禮無言地颔首。
“為什麽不來見我?你都有膽子偷偷過來,為什麽沒膽子面對我?五年了啊!整整五年!”
喬元禮神情複雜,踟蹰了好一陣才開口:“我拿不準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怕弄巧成拙火上澆油,所以只敢遠遠地看一眼,知道你好就足夠了。況且有阿義照看着你呢。”
喬銘易咬住嘴唇:“你就那麽放心?”
“當然不放心了,但是我有什麽辦法。我也不是萬能的,也有力所不能及之處。我不知道見了面該怎麽跟你說。花了五年時間,拟了許多腹稿,但是沒有一個滿意的。”
喬元禮長嘆一聲,繼續道,“我有過很多情人,但每個人都是輕松得手的,沒有一個人需要我苦苦去追求,更沒有哪一個分手了還得千方百計追回來。說實話,我想把你追回來,但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如果你知道的話,銘易,你能告訴我嗎?要怎麽做才能挽回你的心?”
喬銘易如同被水淹沒,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原來當他深陷于漫長的煎熬中時,喬元禮也不好受,內心遭受的折磨不比他少。一想到這兒,他頓時覺得平衡了許多。
甚至有些隐隐的喜悅。
原來喬元禮來看過他。五年來一直一直念着他,只不過畏懼再次遭到他的抵觸才不跟他正面接觸。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一輩子只正經談過這麽一次戀愛,喬元禮看上去縱橫情場經驗豐富,搞不好其實比他好不到哪兒去。
年輕的時候暗戀自己的兄弟,那是一場無疾而終的絕望戀情,尚未開始便戛然而止。後來開始游戲人間,有過許多愛人,卻再沒有付出過真心。再受他寵愛的情兒,最終都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而分手。哪怕是曾經差點步入婚姻殿堂的莎莎,也因為兒子的一句話而終結了關系。
他來者不拒,去者也不留,習慣了漫不經心的愛情游戲,寵身卻不寵心,等到失去真正鐘愛的人時,只能茫然無措地被動接受這個事實。
自己則恰恰相反。
仔細想想,成年人誰沒談過幾次失敗的戀愛?誰能沒有一點揪心的過去?可他就是在意,就是放不下——比喬元禮更放不下。
他愛得太過認真,太過苛刻,一路走來付出的代價太過高昂,以至于無法接受這份愛情中存在一絲一毫的瑕疵。
喬銘易垂下頭,将手機塞還給喬元禮:“你比我多活了十八年,你都不知道我怎麽可能知道。”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喬銘易站起身:“走吧,還要去下一站呢。”
喬元禮無言地走在他身邊,因怕他懷着心事腳下不注意,所以伸手去牽他。喬銘易揮開他的手,朝旁邊讓了讓,始終不敢看他,裝作欣賞風景。
走了一段,羞怯地揪住他的衣袖,又走了一段,改為捏住他的小指。再往前走一段,幹脆牽住他的手。
“願意跟爸爸牽手了?”喬元禮笑着問。
“人這麽多,怕你老年癡呆在國外走丢了!”喬銘易傲嬌地回答。
喬元禮環視四周,街上空空蕩蕩的,只有幾個遛狗的人正百無聊賴地晃悠。
他笑意更盛,将喬銘易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當天晚上兩個人又做了一回。
上次和喬元禮上床的時候,喬銘易在心中反複告誡自己:就這麽一次,下不為例。但等他看到喬元禮在全透明浴室中沐浴的景象,就很難忍住欲望了。
清澈水流順着喬元禮背上結實的肌肉一路流過緊窄的腰臀,皮膚上暗色的疤痕猶如男人的勳章,非但沒有損害他的形象,反而增添了幾分英武而危險的氣息。
喬銘易咽了口口水,急忙轉過身背對浴室,裝作給手機上的照片磨皮美白,心思卻全然不在修圖上,胸口如有千萬只小貓撓來撓去,撓得他又疼又癢。他傾聽着浴室的水聲,待那聲音驟然消失,他一個激靈,趕緊将注意力轉回手機,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自拍已經被液化得像葫蘆娃裏的蛇精一樣。
踩在地毯上的輕柔腳步聲來到他背後,他旋即被喬元禮從背後擁住。
“玩什麽呢?”喬元禮淺吻他耳際,溫熱的呼吸拂着發梢,令喬銘易的耳朵不由自主地泛起紅色。
“關你屁事。”喬銘易咕哝。
喬元禮将手機從他手裏拿開:“不想要麽?”
“不要!睡覺了要什麽要!”喬銘易困窘地試圖掙開他。
喬元禮狡猾地探進他褲子裏,按住他急不可耐的東西。
“這裏可不是這麽說的……”
低沉的聲線仿若陳年的美酒,澆得喬銘易醉意盈然,暈頭轉向。
手指掠過他的性器,滑到後方,指尖按揉那已然微微濕潤的柔嫩的穴口,換來一聲壓抑的喘息。
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到養父面前,喬銘易的耐力上限就會像中了什麽奇毒似的降低。
他回過頭,捕捉了喬元禮的嘴唇。唇舌交纏間,他斷斷續續地說:“慢點……別太狠……明天還要出去……”
喬元禮果然做得極溫柔,進入他身體後沒像往常那樣大開大合地抽送,而是九淺一深慢慢地磨,弄得喬銘易就像渾身浸在溫泉中那麽舒服。暴風驟雨般的性愛固然刺激,但和風細雨般的性愛也別有一番美妙滋味。
做完後,喬銘易趴在養父懷裏,倦意沉沉地想:再這樣下去食髓知味怎麽辦?遲早會淪陷在喬元禮的柔情裏。不行不行,必須找個什麽東西分分神,不要再去想喬元禮了……
第二天喬元禮起床洗漱完畢,走出浴室時,就看到喬銘易拿手機對着他。
“你在拍我的裸照?”喬元禮眉毛一揚,卻也不掩飾,大大方方敞開衣襟露出胸膛讓兒子拍個過瘾。
“誰他媽拍你裸照了。我抓個皮卡丘。”喬銘易嫌棄地撇撇嘴,丢出一個精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