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是個麻煩鬼”

其實杜清劭心裏很清楚,花滑和音樂舞蹈淵源頗深,雖然藝術表現只占比賽的一小部分,但想成為世界級運動員,一點都不可或缺。

舞蹈房裏只有兩人,洛銘也早看透了自己的問題所在,一不做二不休,他真的放下面子,認真學了不少東西。

葉飛鴻早說過,生活中沒有杜清劭做不好的事,只有他不想認真學的。端正态度後,他很快掌握了舞蹈動作的發力技巧,短短幾天就能跟着口令把每個動作做得舒展自然。練的時候注意力也很集中,不再做盯裆貓往小美人身上亂瞥。

“差不多可以了吧?”離下課還有二十分鐘時杜清劭打斷了他的口令,“我最近幾天練得這麽認真,應該能多休息會兒。”

洛銘擡腕看了眼表,結合這些天的表現,點頭同意。得到許可的小崽子立刻滿血複活,一掃疲倦的目光,從書包裏拿出手機,招呼親愛的小成同學上線。

他到邊上換鞋,看他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捧着手機有說有笑,倒也不覺得反感。

眼前的少年穿着短袖短褲,肩膀膝蓋等關節上都貼了不少顏色各異的運動貼布。但在一個多月的相處過程中,從沒聽他喊過半句疼。那具清瘦的身體裏似乎蘊藏着無窮的能量,能把日複一日的單調生活過得如此充實。

甚至有些羨慕。洛銘安靜地等他結束一局游戲,用教鞭戳了下地板:“起來吧。”

他不鹹不淡地啧了聲,爬起來換鞋,走到舞蹈房的大鏡子前。這幾天學的伴奏是流行音樂《good time》,洛銘已經帶他看過簡譜,教完了分解動作。

“先帶你完整跳一遍,然後自己跟音樂練。”洛銘走到他身前,按下遙控器播放鍵。

歡樂輕易的音樂響起,配合主唱慵懶的嗓音,仿佛能一群人在金色的落葉大道奔跑,共同迎接前方狂歡的party。杜清劭在腦中回憶之前說的重點,一邊看洛銘跳舞,努力合上節拍。

單看纖瘦勻稱的身材,洛銘确實是個老天賞飯吃的舞者。哪怕是随意地撩一下頭發、撫摸喉結,都透出一種妩媚的天性。

但始終沒笑容,閉着眼面無表情地跳完了整支舞。

看着鏡子裏小金毛傻乎乎的模樣,杜清劭真想不明白他究竟在自我陶醉什麽幾把玩意兒。一曲終了,嫌棄地問道:“你真的是個舞蹈藝術家嗎?這麽歡快的歌曲,我看你跳舞都能睡着!”

“教你跳舞主要是為了打開身體。每個演繹者對音樂的理解和情緒都是不同的,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即可。”他用毛巾擦了擦汗,喝了幾口水,又說,“我挑的歌和你短節目的曲風類似,練的時候可以思考下比賽,比如面向裁判席時如何微笑、傳遞情緒。”

“朝他們笑有什麽用?”杜清劭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這是競技體育,又不是選秀節目。”可說完,他還是朝鏡子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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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有着十七歲男孩應有的幹淨與張揚,亦有長期訓練磨煉出的銳利與堅毅。杜清劭撩起額前的劉海,弄了個潇灑的大背頭,朝鏡子抛了幾個wink,不由感慨:“要是花樣滑冰靠顏值,老子往冰場上一站,就是世界冠軍啊。”

洛銘坐在旁邊休息,見他在鏡子前晃來晃去,把臉埋在毛巾裏,偷偷揚了下嘴角,一邊播放歌曲終止他自戀的行為。

聽到音樂,他又自顧自開始跳。通過一個多月的學習,他确實受到了一些啓發,動作逐漸展示出收放的力量抗衡,姿态也柔和了許多。除了節奏方面還是有些費勁,一支舞蹈學上四五天,完成度就已經很不錯了。

洛銘全看在眼裏,正準備過去幫他糾正動作,屋外一陣推搡喧鬧的聲音。兩人同時尋聲看去,門口玻璃窗外不知何時擠滿了人頭。

看到熟悉的沙雕隊友們,杜清劭一驚,不由得爆粗口,怒氣沖沖地過去拉開門:“你們什麽時候來的?偷看多久了?”

“沒想到你居然被這位外國老師教得這麽服帖。”男單老将馬嘉博答非所問,語氣裏卻滿是老父親的溺愛,“不錯,把p分提上去,小崽子未來可期。”

他只聽了前半句話,不爽道:“才不是他把我教服帖的,只是我想提升自己的能力罷了。”

史竟成聞言笑得臉都憋紅了。齊悅從邊上擠進來,酸溜溜道:“身在福中不知福。之前我和教練說想加入你們的舞蹈課,他居然不批準,也不知道你倆在裏面搞什麽。”

“還能幹什麽,跳舞啊!”杜清劭反駁。

她卻自顧自遞上一個天藍色的小禮盒,說道:“這是我給他準備的禮物,幫我送給他。”

“你是他的忠實粉絲,幹嘛不親自去?”他疑惑。

“你和他熟,”齊悅不滿地催促,“幫忙送個東西而已,不許推脫,使命必達。”

“行行行。”他接過禮盒轉身重重地關上了門,順帶拉上窗簾,把那幾個家夥隔在門外。

走回去後,他把禮盒塞進洛銘手裏:“這是那個女生送你的禮物。”

洛銘莫名其妙被塞了禮物,疑惑地擡手,沒想到袖子滑上去半截,手背上露出一大塊青色的痕跡。杜清劭敏銳地捕捉到異樣,好奇地問:“你的手怎麽了?”

他低頭一看,瞬間方寸大亂,倉促地遮住了右手背。但是徒勞無功,另只手也能看出傷口,袖子一扯顯得無比狼狽。

杜清劭上前幾步抓起他的手——近看才能發現上面成片的針眼,沿着梗起的青筋有序排列,是針孔愈合後留下的小紅點,像是住院很久的病人。可能因為輸液次數太多,還腫了一大塊淤青沒褪去。周圍有粉底液的小疙瘩,剛才出汗被蹭掉了一大半,在白淨的手背上更加明顯。

“我去,這種淤青你用熱水袋捂幾天就褪了。抹什麽粉,不怕傷口感染嗎?”……

突然暴露在別人的視線裏,也尖銳地刺激着他的神經。洛銘一時反應不過來,呼吸變得急促,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金屬教鞭應聲落地。

杜清劭也被吓了一跳,心說這小祖宗真麻煩,一邊扶着他往後坐下。

思緒洪水猛獸般湧來,洛銘迷糊地把頭埋在手臂裏,身體還是控制不住顫抖。突然,手腕再次被握住,随即手背上傳來一陣細膩的涼意。他擡頭,視線還有些模糊,費力地吸了幾口氣,花了不少時間才重新适應屋裏的環境。

杜清劭竟然翻出了一瓶酒精棉花,抓着他的手耐心地把粉底液擦掉,又撕開一張較寬的創可貼對着傷口貼上去。幾分鐘後,原本突兀的棕色竟慢慢變得與手背膚色相近,完美地遮住了淤青。

他驚訝地眨了眨眼。

“這種創口貼會根據不同人的膚色變化,小時候訓練老摔傷,我爸送的。”叮當貓小杜從書包裏翻出一包完整的丢了過去。

他拿起來反複查看那個陌生的包裝,小聲問道:“…送給我嗎?”

“uh-huh,”對方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遇到你這種膽小又事多的家夥,算我倒黴。”

他聽完臉上發燙,力氣還沒恢複,撐着橫杆費了不少勁兒才從地上站起來:“抱歉,我前不久生了場病,身體…還沒完全康複。”

“那你就應該在躺家裏,幹嘛跨過大半個地球來當我的老師?”杜清劭一臉嫌棄,又看了眼手機日歷,淡淡道,“算了,反正你下周就走了。回去後好好休息,別再到處亂跑給人添麻煩。”

說完他又想起那個禮盒,撿起來遞到洛銘眼前:“這是你小粉絲送的。”

“?”他的反應慢了半拍。

杜清劭懶得廢話,直接擱到他手邊,整理書包準備回房休息。走到門口發現他沒跟上來,又折回去:“讓我看下她送了你什麽。”

洛銘沒有當面拆禮物的習慣,猶豫片刻才把那個盒子遞過去。杜清劭打開一看,見黑色綢緞上躺着一枚鑲琥珀色鑽石的銀質花瓣吊墜,似乎價格不菲。

“這是什麽花?”

他湊過來看了眼:“應該是雉眼水仙吧,據說是我的誕生花,以前也有粉絲送過。”

“那你應該很喜歡吧。”杜清劭酸溜溜地啧聲。

他卻低下頭,嘴角牽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澀澀道:“說實話,還是你送的東西實用。”

而那些禮物,卻成了負擔和枷鎖,時刻提醒他應該屬于哪裏。

杜清劭不置可否,把禮盒複原還給他,轉身催促道:“你不是怕黑嗎?教練讓我鎖門,不想一個人摸黑出去的話就快點理東西。”他還想趁熄燈前再打一局游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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