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對你爸爸放尊重點
杜清劭到酒店後就被隊醫帶回了房,金騁不放心,要再檢查下他的身體。杜清劭沒有多言,解開考斯騰的拉鏈,坐在床上。
金騁坐在旁邊,小心地撕下他肩上的貼布,推了推那塊骨頭,問:“疼嗎?”
“吃了藥,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好吧。”金騁聞言微蹙眉頭,用拇指指肚按摩那塊區域的肌肉,突然掌心發力,杜清劭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骨頭細微的嘎吱聲,吓得身體傾斜,扳住了床沿。
“我的關節還是脫位了?”他驚訝地回頭。
金騁搖了搖頭:“只是有點錯位,但韌帶确實損傷得很厲害。我們和教練商量了一下,決定讓你明天戴護具比賽。”
杜清劭看了眼他手裏肉色的護肩,不置可否。剛出院的時候他戴護具訓練過一段時間,因為這種器械是固定保護患者的自然狀态,從肩胛骨到肱二頭肌都被纏住,戴上之後幾乎沒法擡手。
見他沒出聲,金騁又追問:“你知道嗎,你的傷就像是賭命,随時都可能因為一個技術動作脫臼,我甚至不能保證你能完成明天的比賽。如果你還想上場,至少要有保護措施。”
“嗯,”他輕描淡寫地點頭,捏了下口袋裏的U盤,想起洛銘的話,突然笑道,“他真的很聰明,連這條路都幫我算到了。”
“誰?”金騁反問。
“我的編舞老師。”杜清劭拿出U盤在他眼前晃了晃,“金醫生,你這裏有筆記本電腦嗎?”
他點了點頭,起身去拿,一邊又問:“這是什麽東西?”
“自由滑的改編,據說幾乎不用擡右手。”杜清劭拿着那枚金屬質感的銀色U盤在手心掂了幾下,注意到上面的商标,不自覺停下了手頭動作。
Ulwate,德國最有名的電子産品公司,也是世界級電競比賽的供應商。杜清劭玩了這麽多年游戲,自然知道這個牌子的産品,光是手裏小小的U盤市價都能賣兩萬。
以洛銘的性格肯定不會在這種地方炫富,所以在他眼裏,這應該就是屬于他的正常消費水平。
杜清劭心裏猛然一頓,心情比剛才聽到自己骨頭的嘎吱聲還複雜。用類比法來說,普通人買一個U盤花費一百元左右,那他的消費水平就是正常的20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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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這還是他根本不在意的領域,換成日用品比例應該會更高。
無形炫富,最為致命。
杜清劭摸着金屬表面的商标,似乎漸漸明白葉飛鴻那句“配不上他”的含義了。
他們家已經不算窮了,至少能供他無憂無慮地學花滑十幾年,還能在比賽拿名次後大方地送他十幾萬的名表。但這些錢在洛銘眼裏,只不過是幾個U盤罷了。
就好像他覺得洛銘待人接物時繁瑣的禮節可笑,但對于上流社會的人,這就是融入他們意識的禮儀,是兩個階層無法逾越的鴻溝。
金騁把電腦開機遞過來,讓他坐到床頭櫃邊上,自己再順便幫他紮幾針。
杜清劭說了聲謝謝,把U盤插入數據口。裏面只有一個視頻,剛點開就是洛銘黑色訓練服完美的身材曲線暴擊。
第二樂章聲起,洛銘由遠及近滑行,纖長的手指撫摸過鏡頭,像是托起了誰的臉龐,完成一連串的手語動作後他又随着漸漸平靜的樂聲遠去,到冰場中央開始旋轉。
純黑的訓練服顯得他在潔白的冰場上只剩一點,但這一點又格外勾人眼球。緊身衣勾勒出他經年累月練舞的肌肉線條,時不時随着旋轉露出一小節纖細白淨的腰,金色發絲在空中飛舞,配上冰面氤氲的霧氣,迷幻而真實。
“這是他改過的編舞?感覺動作上沒什麽變化。”金騁也在後面看。
杜清劭用手指在金屬外殼上敲節奏,眯起眼欣賞洛銘的舞姿:“那你覺得在總體感觀上有什麽變化?”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很感動,有些心疼又讓人心醉。”
“這就是他要的效果。”音樂進入尾聲,杜清劭按下暫停鍵,撫摸着小美人精致的臉龐,心照不宣地笑道,“這次他真的給我出了道難題。”
第八號奏鳴曲,也就是他自由滑的選曲,創作于貝多芬聽力衰弱初期,可謂是他忍痛舔舐傷口,在接納事實的同時向不公命運發起挑戰,用鮮血譜出的五線譜。洛銘正是利用他無法擡起的右肩,在大衆熟知的創作背景下制造巧妙的殘缺感,将其中悲涼壯闊之美發揮到了極致。
杜清劭确實一眼就能看出他改動的地方,細節雖小,但整體感覺全然不同。
而意境,正是他表演中最缺失的一部分。
金騁并沒有明白兩人之間的暗號,還莫名其妙吃了口狗糧,想起之前的采訪,很突然地問了句:“你明天要為了他拿金牌嗎?”
“并不是全為了他。”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他果斷地搖頭,“首先是為我自己。”
金騁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本來還想問他如果真的拿金牌作何打算,現在看來也沒必要了。
“對了,怎麽沒見立書哥?”許久不見回話,杜清劭才發現房間裏少了個人。
“他陪馬嘉博去醫院了。”
他會意地點了點頭:“馬哥傷得嚴重嗎?”
“不好說,至少斷了他以前傷過的那條韌帶。”金騁按摩完他的肩,讓他擡起手臂,輕手輕腳地套上護具,“總之,以後就靠你了。”
杜清劭沒有接話,試着活動肩膀,剛擡到水平位置就感受到一股往回扯的力,疼得他一時失語,悶悶嗯了聲。
“電腦如果需要你先拿過去,不過還是聽教練的話,現在少碰網絡,我想你應該有數。”
“當然,謝了。”杜清劭捧起電腦,滿意地朝他揮了揮手。
隊醫住的地方和運動員不在同一層,他乘電梯下樓,結果在走廊裏碰到了那個最不想見的身影。
宋湯昊像是刻意在樓道裏等他,見他從8樓下來,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怎麽,拿了第一就跑去隊醫那兒偷電腦玩?”
杜清劭只想回房安靜地和小美人學跳舞,懶得和他廢話,當面甩了個白眼,碰一聲合上蓋子。
老師的盛世美顏絕對不能給傻逼看。
“你今天在媒體前把牛皮吹得夠大啊,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本事。”宋湯昊不依不饒,“我記得你的自由滑從受傷後根本連一次完整的合樂都沒練過吧,可別明天聽到音樂就腿軟。”
“呵呵,”杜清劭的宗旨就是不和傻逼廢話,但看他這張嘴臉,實在難解心頭之恨,擡手堵住他的去路,嘲諷地笑了幾聲,“你現在排名第幾?好像是十五?”
“你應該知道世錦賽的規則,就算我能拿金牌,你自己不争氣,最後還是只有兩個名額。我反正無所謂,等明年小男單升組,擠掉的還是你。”他繼續說,“所以說我拼命争來的第三個名額是為了什麽,你心裏清楚。不讓你寫上幾萬字彩虹屁哄爸爸開心就不錯了,竟然還想着怎麽刺激我。”
“不過也不算壞事。”趁他懵逼之際,杜清劭接着補刀,“很感謝你到現在還堅持不懈地為我送上如此細心的脫敏治療,自從看完那個視頻,我反而什麽都不怕了。你不是比賽時發揮很不穩定嘛,我也可以幫你準備個視頻,在商貿大廈頂樓的大屏幕上買24小時,讓全國人民幫你一起克服心理障礙。”
“你……!?”宋湯昊被他突如其來的語言藝術罵得蒙圈。
“你什麽你?”杜清劭刷開房間推門而入,留下最後的聲音,“對老子放尊重點,別明天上賽場給你爸爸丢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