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陶文潔手是抖的
許蘇常常在想, 她孑然一身,除了見到王成陽撒腿逃跑的沖勁和為了掙錢和上學迎難而上的勇氣,她還擁有什麽。
孟唯景提醒過她好多次,‘你還沒有給 * 我報酬。’
她能給的不多, 金錢寥寥, 關心內斂, 除了——
她這個人本身。
孟唯景突然擡眼看她。
她沒什麽反應, 雙手捧着一杯果汁,瞪着一雙大眼睛發呆。
有人說過,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像極了蘇淩。蘇淩的眼神被世俗打磨過,美麗中略顯疲憊。她年輕, 尚未經歷風雨, 心思都隐藏在眼睛裏,透着精亮。
話筒裏一聲刺耳的雜音,包廂裏安穩的磁場驟然被打破。
梁晉遠趴在沙發上, 捂着耳朵, 嗷嗚一嗓子:“崔萊——你搞什麽!”
崔萊簡直更難受, “這話筒有問題, 卧槽吓死我了!”
“你趕緊給我關了!”陶文潔捂着耳朵,蹙着雙眉,“搞點氣氛都給破壞了, 你倆趕緊去拿自助餐,到時間了沒?”
“到了到了。”梁晉遠看了一眼手機,對崔萊招手,“走了,咱倆去拿。”
“你們想吃什麽随便說啊, 或者發微信也行,外面那幫餓貨像狼一樣!快一點兒發消息啊。”
陶文潔扯過外套站起身,“我也去吧,我想吃那個巧克力棉花糖。”她拍拍許蘇的腦袋,抛了個媚眼,“你坐在這裏吧,我會幫你拿過來的。”
許蘇讷讷:“哦,好。”
三個人走後,房間裏只剩孟唯景和許蘇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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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蘇也想去拿點兒吃的,擡起頭,吓了一跳。
孟唯景一手撐着沙發,皮質泛光的沙發深深凹陷下去,整張臉距離她不足十公分,表情極其玩味。
許蘇也沒想到他公衆場合下敢怎麽樣放肆,只是現在對他的心情行為摸了個半透,知道他的意圖,知道他上次考試沒考過自己的氣消了。
孟唯景靜靜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勾着,眨眼的頻率像慢切的鏡頭,長睫投落的陰影,眼眸裏的深沉,還有那顆似有若無的小痣,每一分一毫都敲打在她心上心,他語氣有些不正經地說:“這氣氛,你想報答現在也可以。”
“不了吧。”許蘇指指門口方向,“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孟唯景不自覺地挑着眉,拖長尾音道:“你知道啊?”
許蘇點頭。
你都暗示的這麽明顯了,還差點把持不住。她又不是傻子。
孟唯景擡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然後又仰回去,閉着眼睛,黑色毛衣堆積在腰腹,兩腿修長而直。一言不發。
許蘇掏出手機拿來玩,蘇淩給她發消息,詢問她午飯吃的什麽,和幾個同學在一起。
她給蘇淩回過消息,放下手機的一刻,門口處傳來一聲清晰的異響。
崔萊推門而入,他剛跑過來,喘着粗息,因為慣性腳步差點沒剎住,他左手摁着門把手,摁得緊緊,喚着:“景哥!景哥!這家店是裴元亮那逼開得!梁子被兩人帶走了!”
語落,門外嘈雜的歌聲朦朦胧胧傳來,孟唯景在沉默中緩緩擡眼,望着門口處上氣不接下氣的崔萊,臉色緊繃:“帶哪了?”
崔萊說:“樓上!”
許蘇驚呆了。
被 * 冬季狂奔支配的恐懼遺留在腦海裏,到底是踩了哪根命運的地/雷線,次次出門都能遇見這位名叫裴哥的神人。
孟唯景不緊不慢地問道:“這地兒誰選的?”
崔萊怔了一下,不确定道:“——梁子?”
孟唯景“操”了一聲,起身扯起手邊懶散堆放的羽絨服,拍拍許蘇的肩膀,“你留這兒別動。”
是一種極盡溫柔的安撫。
許蘇一直沒說話,這會兒喉嚨極幹,只輕微的“嗯”了一聲。
孟唯景快速走到門口,只給許蘇留下高大的背影。
崔萊問他:“景哥你幹嘛穿這麽厚?”
孟唯景說了句:“打起來不疼。”
許蘇看着孟唯景和崔萊消失在眼前,門關掉之後,房間一片寂靜。她終于咳了出來,端起面前裝着液體的玻璃杯,抿了一口。
淡淡的苦澀在口腔裏暈開她才後知後覺剛才喝下的那口是啤酒,她蹙着眉,趕緊放下,坐立難安。
不過兩分鐘,她已經将樓上的血雨腥風腦補了夠。這是裴元亮的場,人肯定多。而他們這邊只有四個人,還有陶文潔。
陶文潔……是個女生。
形勢不利。
孟唯景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受傷?
受傷也不擦藥,生生把那份疼挨過去,想想都難以忍受。
許蘇猛吸一口氣,端着面前的啤酒又喝了一口。抄起桌面上空空如也的啤酒瓶,一把推開包廂富麗堂皇又笨重的門。
樓上是一間大大的平層,除了承重鋼筋柱,沒有任何阻礙。黑色木制地板的盡頭是同樣黑色的鋼絲網,彎彎繞繞,透着純白色的牆面,牆角下堆積着一些廢棄的集裝箱,大的小的,毫無規律的擺放在一側,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房間中間有一張黑色皮質沙發,有一個胖子翹着二郎腿,好生嚣張地坐在那兒,嘴裏叼着一根煙,脖裏挂着大金鏈。
——這人是裴元亮。
上次見面堪比彗星撞地球,許蘇對他渾圓的大肚皮印象深刻。
裴哥旁邊坐着的是梁晉遠,被兩個精瘦的男人壓制着,一動不敢動。
孟唯景三人站在兩人對面,背對着許蘇。
一群人在交談着,氣氛貌似并不僵持。
許蘇露一個腦袋在樓梯處,朝房間裏仔細掃視了一下,她沒發現其他人,而且裴哥手下只有兩個小弟。他們這邊加上她有五個人。這樣想想,無論發生什麽場景都不會過于慘烈。
許蘇捏緊了啤酒瓶,擡腳就往上走。
她動靜不大,裴哥和梁晉遠看到了她。她正納悶整個樓上為什麽也沒有個小弟守着的時候。一回頭,怔住了。
樓梯拐角那塊兒,許蘇剛才看不到的角落裏,放置着另一個黑色皮質大沙發。沙發上坐了四個彪形大漢,長得都很糙,很李逵。正在對峙中相互遞煙點煙,安靜如雞。
許蘇瞬間感覺就不……好了。
愣怔中下意識的把啤酒瓶塞向羽絨服口袋。口袋很大,除了裝進去很鼓沒露出其他破綻。
“吧嗒 * “一聲,裴哥點燃了另一根煙,在青煙袅袅中裝逼十足的擡起眼,冷哼一聲:“吆,這是哪裏來的小美女?”
孟唯景、陶文潔、崔萊齊唰唰側頭。
如果說一鼓作氣走到樓梯口那會兒用盡全力的話,此時此刻背對着四位彪形大漢,還堪堪接受住裴哥這句不打緊的調侃的許蘇,有些氣衰了。
她開始摩挲着啤酒瓶的形狀。
突然一股大力扼制住她的胳膊,她穿着厚重的羽絨服,依然被那股大力擰得疼到倒吸涼氣。
四位彪形大漢中的某一位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準備将她駕到裴元亮面前。
許蘇吓了一跳:“啊!”
“放開她!”孟唯景脫掉身上的黑色羽絨服,照着沙發側邊的小桌子就是一腳。他的動作幹淨淩厲,狠戾不留情面。
這一腳措不及防,裴哥含煙的嘴皮一抽抽,眼一斜,很快會意,問道:“女朋友?”
梁晉遠又開始唧唧歪歪,他旁邊的兩個小瘦子一直在捏他,捏得生疼。
氣氛僵持不下,彪形大漢在孟唯景開口那刻便停止了下一步動作,只是粗壯有力的手指隔着衣服禁锢着許蘇的手臂,令她動彈不得。
沒了往日的調侃随意,孟唯景生氣時周遭氣氛凝結,漆黑的眼眸被冷漠暈染,看起來愈發不好招惹。他拿起地上的啤酒瓶,猛地朝地面砸碎。
玻璃渣滓飛濺,陶文潔驚呼出聲。
裴元亮盯着他。一眨不眨:“要打架?”
他手一擡,剩下的三個彪形大漢站了起來,和許蘇并列一排,黑壓壓一片。
許蘇心跳都要停了。
“停——!”陶文潔憋不住了,她看了一眼被恐懼包圍的許蘇,又拍了拍孟唯景的肩膀,一腳踹飛另一只板凳,面朝裴元亮,氣勢洶洶道:“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裴元亮擡眼:“你爸是李剛?”
“我爸是陶鋼。”陶文潔字字铿锵有力,放下修長的腿,拍了拍手,坐到裴元亮正對面,用拇指蹭了一下鼻尖後突然輕笑,“我呢,本來是不想說的。”
“但你他媽出去打聽打聽——”
驟然升高的嗓音尖銳而高亢。
房間裏所有視線聚集到一點,焦點此時此刻長長的嘆了口氣,捋了捋頭發,随意道:“誰不知道白馬鎮鎮長陶鋼有一個名叫陶文潔的獨女,學習棒性格好,長得漂亮腿還長。”
“……”
有那麽一瞬間,許蘇相信在場所有人都和她一樣沒搞清這句話的主次意思。
然後在反應過後一臉懵逼。
陶文潔的爸爸是鎮長。
然後呢?
“然後你懂什麽意思吧?”陶文潔一本正經道,“放過我朋友!以後在白馬鎮咱們還能做朋友!”
“你那女朋友腳踏三只船,梁晉遠也是被蒙在鼓中,他和你一樣是受害者,他受得欺騙可不比你少。”
“還有!”陶文潔擡着拇指指向許蘇,“我姐妹一個小甜豆,你們這一群大老爺們怎麽好意思碰她的?”
“看給孩子吓成什麽樣 * 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走着,最後停在許蘇面前,一巴掌拍掉彪形大漢的手,瞥了一眼許蘇口袋裏的啤酒瓶,擡眼同時擡起手,覆在許蘇冰涼的臉頰,柔聲道:“別怕啊,姐姐罩你。”
許蘇真不敢說話了——
因為陶文潔的手是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