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然後,許蘇沒有高考
樓梯拐角處, 孟唯景敞着白色校服,半袖下是精瘦流暢的小臂肌肉,雙手插在兜裏,下巴揚得極高, 一張過分帥氣的臉, 行為舉止處處透着平靜且張狂。
許蘇沒忍住瞧了他一眼, 又不敢多說話, 因為班主任徐立站在對面,正面容嚴肅的看着他們,像是有氣撒不出,又不忍心去呵斥。
偶爾有學生經過,也是匆匆而來, 匆匆而去,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倆站着的學生是今天在學校論壇上最火的“學 * 霸情侶”,那個臉有點發綠的好像就是頂成最高評論的高三七班班主任徐立老師——吧?
徐立瞪走那個停住腳步的學生,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背起手來:“你倆真是萬衆矚目啊。”
許蘇心裏咯噔一下, 然而比起此時此刻徐立到底要用什麽樣的方式來訓斥她和孟唯景, 她更确定的是徐立老師是實名制發帖。
“你倆跟我說說。”徐立用中指扶上眼鏡,猛的一吸氣兒,“昨晚發生什麽了?”
“沒什麽事兒啊, 同桌之間互幫互助。”孟唯景頗不在意的态度很是明顯,“立哥,我什麽人你不知道啊?”
“你別喊我哥!”徐立氣不打一處來,“咱倆這差着輩分,誰都不跟你嘴貧!”
到底是上次摸底考了全班第一, 許蘇瞧着徐立對孟唯景的态度,那是打也不舍得,罵也不舍得,一時之間從心底冒出一股笑意。
但她不敢笑。
徐立繼續說:“這馬上就要高考了,還不給我省心。”說完了,轉向許蘇,“你腿受傷了?”
許蘇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腿受傷了話,孟唯景背她豈不是有了理由。
然而孟唯景毫不留情:“她跑得比誰都快。”
許蘇:“……”
走廊裏陽光明媚,孟唯景站在原地不動,半張臉沐浴在光芒中。
許蘇也不動,她微垂着眼看着地面,臉色無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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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許蘇知道徐立此時此刻正在心底怎樣評價她和孟唯景,或許會大跌眼鏡。
徐立是白馬中學的老教師,自打上任以來就做班主任,白馬中學地處白馬鎮,教師資源不比市裏,但多年以來升學率一直不錯,處于合格線以上的水平。
也有不少同學在眼皮底下談戀愛,嘴上說着沒有沒有,情緒都隐藏在眼裏。
徐立從面前這兩位學生面前,看不出一絲一毫心虛與不安。
如果說非要讓自己評價一下,他直覺“般配”二字頭上挂。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随之,他哼笑一聲:“你倆真是。”
許蘇和孟唯景聞言擡頭,直勾勾地盯着徐立,等他下一句。
許蘇眼睛大,水棱棱得透着光。孟唯景單眼皮,狹長又冷漠,上挑着眉。
兩個人:嗯?
徐立尴尬地咳了一聲。
孟唯景低聲問道:“我倆怎麽了?”
“你倆給我滾回去學習吧!”徐立側了側身,頓了一秒,而後壓低聲音輕飄飄地對孟唯景說,“給我想辦法把那帖子删了!”
“還有,馬上就要高考了。”他看了一眼許蘇,語重心長道,“感情的事先放一放啊。”
這次不痛不癢的談話可以說是徐立象征性地做了一下樣子。
回到教室後,許蘇和孟唯景十分有默契地沉默,這種詭異的沉默會讓其他人産生一種錯覺——倆人挨批了。
尤其是徐立在講臺上,聲情并茂的又給全班同學開了一節班會,語氣用詞嚴重,形勢咄咄逼人。
陶文潔和梁晉遠一下課就圍過來了。
“挨罵了?”
“老徐說什 * 麽了?有沒有罰你倆打掃廁所?”
“......神尼瑪打掃廁所啊梁晉遠!”陶文潔無語道,“服了。”
許蘇緩緩轉過頭,正好看見旁邊正在鬥嘴的二人。
聲音戛然而止,兩人又湊過來。
孟唯景無形之中白了兩人一眼,慢騰騰地伸了個懶腰,姿态慵懶而高貴。
三人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許蘇在與孟唯景淡淡地對視一眼之後,茫然的回憶起方才徐立在外面說得那一通話,無可厚非。
“看來沒事兒。”陶文潔做出判斷。
許蘇看向她。
“孟唯景一直是老徐的愛寵。”陶文潔雙手交叉,啧啧搖頭。
孟唯景想了想,放棄反駁,輕笑一聲:“就是了,能怎麽着?”
陶文潔聳聳肩。
孟唯景懶洋洋地轉身,鼻息間的熱息拂過許蘇後脖頸,靠近得一瞬間,她又聽見孟唯景笑了一聲。
他的笑聲很小,幾乎低不可察,但總是飽含一種勝券在握的不屑。
他拿出手機起身,去了教室後排。
許蘇猜測他去删除論壇熱帖去了。
梁晉遠緊跟其後。
陶文潔看着許蘇,許蘇放下筆,四目相對。
許蘇目光安寧,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這件事情給她帶來的就只是多和同學說幾句話而已。
但陶文潔明顯更在意:“你知道是誰嗎?”
她在說曝光照片的人。
許蘇搖頭,輕不可聞的回答:“不知道。”
陶文潔:“我知道。”
許蘇是在高考前最後一個周末才确定,對她懷有惡意,一心要她名聲破裂的人是誰。
那個周末她早晨八點準時出發去找孟唯景,路上買了幾瓶礦泉水和能量飲料。
她沒給孟唯景打招呼,想着也不是第一次去他家,可推開大門,許蘇便和一位身型微胖,面容和藹的中年女人對了眼。
氣氛瞬間僵住了。
高考是一個學生學生生涯以來最為重要的骨節點,許蘇沒考慮到,向來獨身一人的孟唯景,他的家人會在高考前推掉工作和星辰的課程,專門回家陪伴他。
事後回想,許蘇覺得自己實在考慮不周。
孟唯景的媽媽和小姨長相相似,正站在小院裏澆花。
許蘇走過去主動打了聲招呼,然後簡單自我介紹了一番。
雖然有點尴尬,但場面還算和樂。
孟母年近五十,身材微胖,但氣質溫婉,看起來格外好相處。
孟唯景家坐北朝南,南面透過來的陽光很好,地面投落着枝繁葉茂的陰影。
“許蘇?”孟母放下手裏的澆水壺,笑着說,“小景帶着星辰去公園裏遛彎了,我給他打電話讓他回來。”
許蘇推辭道:“不用了阿姨,我去找他吧。”
孟母微微笑道:“你知道哪裏嗎?我送你過去。”
說完,孟母擡腳便向她的方向走來。
許蘇咬了咬唇,阻止了孟母:“阿姨,我知道的。”
孟母後來沒送許蘇到公園,許蘇想,若是孟母真的送她,她才會尴尬到腳趾扣牆。
除此之外,許蘇已經開始考慮今天 * 是否應該和孟唯景見面。
孟唯景牽着孟星辰回家路上,正好撞見在公交站等車的許蘇。
他還是那副冷然的模樣,斜着眼看許蘇,也不叫她,等她看到他。
結果,許蘇真的轉過身。
這麽一出,許蘇覺得自己和孟唯景還是有那麽一點心有靈犀的。
公交車來了,許蘇沒上車。
她和孟星辰打了招呼,星辰沒搭理她。
許蘇見怪不怪,只是對孟唯景說話的語氣多了一絲嬌嗔:“你怎麽不告訴我你爸媽在家啊?”
孟唯景笑了聲:“你也沒說你今天要來找我啊。”
許蘇抿抿唇,說實話有點不是很想理他。
夏天的清晨陽光明媚,氣溫已有漸漸升高炎熱的趨勢。
孟唯景把星辰送回家,許蘇站在白馬巷胡同口等他。
他蹲下來與孟星辰齊平,耳語了一會兒。
再然後。
孟星辰看了她一眼。
如果許蘇沒記錯的話,這是她印象中孟星辰第一次拿正眼瞧她,雖然這句話有些不太好聽。
——星辰是記得自己的。
她想。
孟星辰自己回了家,孟唯景立即過來了,寬肩窄胯,大步流星。
許蘇覺得這畫面有些養眼,眉眼裏帶着欣賞的笑。
孟唯景推着她走:“蘇總?”
“啊?”
“見我媽了?”
“昂……”許蘇說,“都怪你。”
孟唯景看她微微上揚的嘴角,玩笑之意坦坦蕩蕩,他沉靜片刻,突然說道:“海大去年分數線617.”
許蘇愣了愣,就孟唯景的話,她并沒有立刻回應。
女生向來會隐瞞心意,于是她眨眨眼,一臉無辜:“什麽意思?”
她擡眼。
孟唯景對上她的眼眸,扯了下唇角,笑道:“你明明就懂……”
她和孟唯景來白馬鎮上最大的文具超市買考試用品,遇到了沈雨竹。
只是畫面有些意想不到。
沈雨竹在文具店偷東西,被店員抓住,人贓并獲的條件下沈雨竹态度蠻橫,拒不承認。
店員忍無可忍,準備報警。
店裏圍了不少人,店員和沈雨竹呈現對峙狀态。
許蘇從貨架上拿了幾根中性筆和鉛筆放在提籃裏,孟唯景跟在她身後,他比許蘇更早看到沈雨竹,但他沒說。
許蘇付錢的時候,被沈雨竹狼嚎般的嗓音叫住。
“許蘇!”
“許蘇!”
許蘇不由得蹙眉,身形一頓。
作為爆出許蘇和孟唯景照片的人,沈雨竹沒有絲毫愧疚,此時此刻只是想讓許蘇替她撐腰,或者給她付錢,讓她逃離這個地方。
但許蘇根本不想搭理她。
從她給童歌下瀉藥的時候,她就不再是自己的朋友。
對于女生之間的糾纏,孟唯景大抵能懂得一點,他問許蘇:“你準備怎麽辦?”
許蘇回答:“買單呀。我請你吃飯。”
兩人轉身的同時,沈雨竹突然間破口大罵。
“許蘇你見死不救!”
“我詛咒你考不上大學!”
周圍看熱鬧的人更多了,她們也不懂的這位偷東西女學生的做法,只覺得她可能需要送一下醫院。
當所 * 有人都反應不及時,許蘇掀開人群,沖上前,擰開一瓶水澆在沈雨竹頭上,動作幹淨利落,一點不拖泥帶水。
沈雨竹瞪大眼睛,驚得說不出話。
許蘇提高音量,迅速反擊:“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你才考不上!”
那是,第一次在孟唯景面前卸下僞裝,也是第一次沒忍受住詛咒。
對手不是王成陽,不是身形高大,力大如牛的成年男性,許蘇不怕她,更不要忍受。
孟唯景拎着兩人細心挑選的高考武/器,全程挑眉看她,店裏的燈光亮白刺眼,許蘇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但是怎麽說呢,孟唯景沒怪她,也沒多說話,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從不認識的新型游戲?玩具?食物?
想要一探究竟的意味更加明顯。
很久之後,許蘇才知道,沈雨竹沒有考上大學,也沒有複讀。她的父親生意失敗,欠債頗多,帶着她和其餘家人一同逃到南方打工,從此再也沒有回到白馬鎮。
然後,許蘇沒有高考。
因為高考前一天,王成陽死了。
他被蘇淩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