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百花冷暖避春風
蘭喬從來沒有想到過,素來安分守己的嫡長女忽然就進來了。
臨進門的時候也沒有聽到忠心耿耿的丫鬟通報,顧青衿面沉如水,看起來并不是十分愉快的模樣。
蘭喬在心底暗笑了一聲,卻也整了整衣襟出來了,站在那兒等着顧青衿說話。
顧青衿卻是眼皮子都沒擡起來一下,徑自走進屋子裏,拉開主位的椅子徑自坐下,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進退維谷的蘭喬:“二姨太,進來說話罷。”
這倒是好,明明人家才是主人,倒是像來問安的了。
蘭喬面上微微一僵,顯然是有些不愉了,描摹過的細細眉峰輕輕一挑看向顧青衿涼涼道:“見了長輩連個話都不會好好說,也不知道是誰教會的規矩。”
她自然是知道前番女兒在顧青衿那兒吃了虧的事情,自打那一遭過了,顧青綿是說什麽都不願再往顧青衿的院子去。蘭喬正等着找機會好生收拾顧青衿一頓,沒成想這還自己送上門來了。
顧青衿眉梢微微一擡看向面前冷嘲熱諷的蘭喬,語聲卻是不緊不慢的:“若是當真論及,二姨太才算是真的不懂規矩,”看着蘭喬的神色一點點拘不住了,顧青衿方才輕描淡寫地笑了:“不懂做小的規矩。”
這話卻是正正戳到了蘭喬的痛處,按道理說,她是第二個進府的,不管後面都是些什麽人,至少也算是舉案齊眉過了這麽久。當時正房納蘭是氏沒了,本來就當是她開始主事的時候,沒成想她迄今膝下無子,連個憑靠都沒有。那顧保國更是沒有半句言語,任由府上正房空置這麽久。
所以蘭喬一聽就火了:“身為長女不懂攜幼,身為晚輩不懂尊老。我倒是想看看,将軍府上的長女可還有些什麽本事?!”
這句話說完,蘭喬想要看到的效果卻是徹底沒有出來,因為顧青衿在笑,是那種很涼薄的笑。
蘭喬當時便是微微一怔,絲毫沒有想到過顧青衿這樣的反應。
顧青衿慢慢言道:“二姨娘,這話在這兒說說不當緊,若是說了出去,怕是不好。”
蘭喬看着顧青衿的神情本以為這近來不怎麽安分的嫡長女要說些什麽,沒成想不過是如此罷了。甚至于連稱呼都改了少許,她心底涼涼笑了出來,面上也帶了三分譏嘲,說話愈發無所顧忌起來:“我告訴你,自從你那倒黴娘沒了以後,這家裏本就該是老爺第一我第二,你來我院子裏是要通禀的!”
顧青衿已經從主位上站起來了,慢慢走到蘭喬身旁。這麽近的距離,蘭喬看得出,面前的顧青衿眉眼之間盡是寒涼嘲弄:“我的娘親如何?”
蘭喬是絲毫沒打算輸了氣勢的,冷哼一聲:“不過是個早死的命,談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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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句話是說不完了。
因為門被人“哐當”一腳踹開,外面是顧保國冷凝的臉。
蘭喬當時一整張臉便是白了,天地良心,再給她十八個膽子,她也是決計不敢在顧保國面前講納蘭晏寧的壞話,這是犯了人家将軍的大忌諱,沒有人不明白。
只可惜世上從來沒有那麽一個時光機,可以把人說過的話像是倒豆子一樣倒回去。
所以蘭喬只能看着顧保國那張冷得快要掉冰碴的臉,一字一字問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曾經情深如海終不悔,換做今日的一句——
“你應當記得我告訴過你,這府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妄議晏寧。”
蘭喬的神色随着這幾句話一點一點蒼白下去。
沒錯,納蘭晏寧就是這個府裏的禁忌,或許是因為人死了的緣故,所以愈發珍惜。
顧青衿忽然想起之前嬷嬷說過的話,為何老爺并不喜歡自己這個嫡女,很大程度上或許是因為納蘭晏寧性子嬌憨敢作敢當,而從前的顧青衿卻是絲毫沒有這樣的心思。
顧保國希望在顧青衿身上看到一點納蘭晏寧的影子,然而他卻一次一次失望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顧青衿在府上才從啦都不受這個将軍爹的待見。一般而言,這種偌大的府邸,連個下人都懂得察言觀色,妄談這些主子了。
想到這裏,顧青衿的眉眼便添了三分寒涼意味。
她并不指望着這位便宜爹能給她做什麽主,有些路需要自己一步步走出來,想要改變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底早已根深蒂固的印象實在是太難了。
所以在她知道嬷嬷已經将那顧保國引來了以後,顧青衿便一收之前的咄咄逼人,改成了溫和的處事作風。
在出府之前,顧青衿出不得半點纰漏。
果不其然,顧保國只是将目光在顧青衿身上淡淡掠過,便沉聲道:“你回去吧,”想了想語聲添了三分溫和:“你素來見不得這些東西,爹是曉得的。”
……誰說的?顧青衿在心底涼涼笑了一聲,她不是見不得這些東西,事實上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蘭喬落架的樣子。只可惜這種情緒不能挂在面上,只好乖乖應了,便跟着嬷嬷回去了。
顧青衿知道背後蘭喬的目光一定是毒辣而陰狠,她同樣知道蘭喬想必是說不出什麽好話的。這女人素來心機深沉,這時候定是不甘心就這麽被拉下馬來,畢竟是要反着咬上自己一口。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畢竟現在要做的,只是一點點侵蝕她們在顧保國心中的地位,至于結果,那不是顧青衿自己可以左右的。
這只是個開始,看向身後的院子,顧青衿眉眼微涼地笑了。
她身旁的嬷嬷甫一擡起頭便又立刻低了下去,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并不是她們這些下人應當聽的看的,反倒不如佯作不知的好。不管如何,她倒是喜歡極了這樣的小姐,至少不再像是從前那樣人盡可欺。
這一日顧青衿睡得很早,她一直沒忘和那鐘銘琛的淩晨之約,饒是明知刻意刁難,她卻是也不介懷。
文人麽,若是沒些傲慢風骨,便也不能喚作文人了。只要是有真才實學,顧青衿絲毫不介意被刁難一二。古代師父學徒無異于主子奴才,這鐘銘琛沒打算讓她直接做牛做馬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至少顧青衿是當真不在意的。
心中有事卻是睡不實在,離着卯時還有半個時辰不到,顧青衿就已經徹底清醒了。
她去整理了一下,想了想便換上一件薄薄卻不失禮的嫩青色長衫,因着更深露重又加了一件白色輕暖外氅,這才小心地推了門出去。
手中提着的小燈并不算亮,顧青衿亦是不願過度招搖,畢竟她此番拜師學文,目的便是月後的秋試。這些事如若能夠私底下進行,她卻是不願過度張揚的。
然而很多時候,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因為她忘記了一件事,就是府上有個人,是更夫。這人本是在将軍府中一路敲着梆子昏昏欲睡,乍一擡頭就看到一個白色影子提了個昏昏晃晃的小燈,慢悠悠地走着。
離得遠看不清楚,起初更夫還當是幻覺,再一揉揉眼睛發現不對……
更夫當時就驚了,偏偏那年頭怪力亂神還特別多,于是更夫失聲大喊道:“鬼啊!!!!!!!”
顧青衿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為他這麽一聲鬼哭狼嚎,徹徹底底将臨近的幾間屋子主人全都吵醒了。顧青衿站在中間進退不得,總不能這時候拼命跑走坐實了這鬧鬼的名頭吧?
而如若是實話實說這時辰來找鐘銘琛,怕也會讓人添油加醋說個好歹。
只是眼瞅着那一個個屋子亮起的昏昏燈光,顧青衿立刻了然這一回怕是逃不掉了。
顧保國是第一個出來的,眼看着戰戰兢兢的更夫和對面一臉無奈的顧青衿,忍不住揉揉太陽穴問道:“怎麽回事?”
顧青衿微微颔首嘆了口氣:“回爹爹,我半夜睡不着出來走走,結果就……”
然而有些時候謊話是說不得的,比如此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同時出現了——
“我還以為大小姐不來了,原來是在此處,”一轉頭看向旁邊臉色沉黑的将軍,鐘銘琛微微笑道:“原來是将軍有要事?”
顧保國現下是徹底鬧不明白了,很明顯的是,自家嫡長女和府上先生鐘銘琛有約,這約好死不死的還是半夜三更。
老實說,他實在是想不出任何事情需要兩個人深更半夜商談,更何況他從來沒有聽說過自家長女如此好學。
這一回顧保國面子裏子一起丢,再看看出來張望的各房姨太,臉上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了,先對着唯一的外人鐘銘琛抱了抱拳:“先生受驚了,改日我定當賠罪,”然後便轉向了一旁沉默着的顧青衿:“你先回房去。”
鐘銘琛沒說話,顧青衿只好告了個罪,轉身打算回去。
然而剛走出幾步,就看到一個小孩子唰地撲上來,那孩子小的很又是極漂亮,顧青衿第一眼甚至沒看出是男是女,只覺得被一個團子牢牢撲住動彈不得。那孩子彎彎唇角露出沒長全的小牙奶聲奶氣道:“姐姐,好看!”
顧青衿怔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個收藏求個評論好不好星星眼!看我給你們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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