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卻道天涼好個秋

在前世,顧青衿還沒來得及結婚生子就被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以至于現下當真看到一個小孩子,顧青衿立時便有些些許不知所措起來。半晌她方才微微俯下身去與小家夥對視:“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不睡?你的嬷嬷呢?”

小家夥歪了歪頭,很顯然是沒有聽懂。

依着這将軍府的規矩,大抵每個孩子出生的時候都會有一個嬷嬷陪着,這樣的一個嬷嬷兼着教導又或是照顧的作用,會一直陪着孩子直到成年出府或是出嫁。

然而這個小團子不管如何看起來都只有五六歲吧?

顧青衿覺得從心底有些費解,不過說起來,她将目光重又投回小家夥身上,這樣的歲數,這樣的年紀,顧青衿心底了然,這大概是那五姨太的兒子了。

“你叫什麽?”顧青衿問道。

這一回小孩子答得很快,笑眯眯地說道:“嗯我叫顧青澤。”

好名字,顧青衿在心底贊了一聲,站直了身遞過一只手去:“我帶你回家。”

顧青澤看了顧青衿一會兒,便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與顧青衿的交疊在一起,大力點頭道:“嗯,”想了想又補充上一句:“姐姐好看!”

顧青衿溫溫笑了,露出兩個清淺的酒窩來,不得不說這顧青衿确實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只可惜性子太過嬌柔了些,以至于整個人都籠着一股子柔柔的感覺,特別的……人盡可欺,

送完顧青澤回住處,顧青衿便自顧自往自己的院子走。她一邊走着一邊想着今天的事情,不自覺地蹙起眉頭來。按理說,這樣的事情倘若發生在現代都有些說不過去,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家半夜三更跑到男人的房子去,縱使有天下的緣由也說不過去。

她現下更多的是在想,那鐘銘琛到底是不是有意的。

連同今天那暧昧不清的話。

依着顧青衿的感覺,她本來以為一般的文人是很不會這些鬼蜮伎倆的,只可惜現下一切矛頭都針對了這一點,她只覺一切似乎都在悄然轉變着。

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她甫一回房就發覺嬷嬷其實是醒着的,看向顧青衿的眼底盡是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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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衿微微一怔,忍不住笑道:“嬷嬷這可是怎麽了?”

她便說便将自己的書冊放到案上,眼底眉梢添上三分暖意,在這個将軍府上,她只覺得自己這一畝三分地是最舒服的,最不用擔心。

嬷嬷嘆了一口氣:“我的大小姐,昨兒午後不是還讨了老爺的歡心,這一次可是……哎呀。”

顧青衿瞬時便是了然,在将軍府上将軍最大,以至于這些人都已經習慣了一個思維定律,便是誰若是讓老爺不高興了,那就是真正的麻煩事要來了。

可是顧青衿卻并不這樣想,因為顧保國的情緒她看得分明,想要真真正正從這樣一個男人眼裏得到嫡長女該有的嬌寵,其實還真是一件難事。

最好的辦法,其實是自己獨立起來,徹徹底底地在這家中取得地位,只有兩個辦法。

第一個辦法是嫁到宮裏去,最好還是高高上嫁那一種。可是對于顧青衿而言,這個辦法是被徹底否決的,先不說宮中佳麗三千人到底有沒有感情可言,至少為了提高地位把自己推進火坑這種事,她是死都不願做的。

而另一種辦法便是自己考個好功名,這對于女兒身雖然難,卻也不妨一試。畢竟對于顧青衿而言,這亦是現下唯一的辦法了。一個朝廷既然願意接受女子入官,那麽這也定然是一條可行的路子。

“無妨。”在一切未成之前,顧青衿是定然不會将一切和盤托出的,她微微笑了笑這樣說着,然後便簡略洗漱了一番和衣睡了。

嬷嬷沒有掩飾住眼底的憂色,忍不住搖搖頭嘆了口氣,自顧自過去歇了。

然而顧青衿沒有想到的是,第二日開始,顧保國卻是并沒有提及這件事,相反的是,她的月錢漲了。

不僅比各房拿的都多,甚至于顧保國還特意遣了小厮來給顧青衿的院子送了些東西,這回顧青衿的屋子終究不再顯得那麽寒酸了。她忍不住搖搖頭,卻也沒有說什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一切。

只是在第二日親自給顧保國送了一回禮物,也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

顧保國收了起先也沒當回事,卻是在略略翻了翻後立時震驚了——

“那幅畫是……”

“是母親畫了一半,女兒也是在翻弄舊物事時發現了,索性拿來狗尾續貂了一番,讓父親見笑了。”顧青衿說得謙虛,心底卻是涼涼笑着的,那畫可是她照着摹本一點一點仿來的,連着一花一草都是照着名家的畫法。當年她在現代是學過一些國畫的,想不到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在送來之前,顧青衿甚至刻意打聽過,顧保國只是喜歡納蘭晏寧的畫作,對于國畫卻是半分功底也無的。

正是因此,顧青衿才敢于一點一點明目張膽地仿造名家名畫,絲毫不擔心被發現。

很顯然,顧保國對于這份禮物異常滿意,因為他在晚上的家宴上絲毫不吝啬地表揚了顧青衿,言說自家女兒盡得母親真傳,文辭書畫皆是極佳。不僅如此,他還順便親自引薦顧青衿給鐘銘琛,言辭懇切地請先生對自家女兒多多指教一番。

這些事,很顯然顧青衿是沒有料到的。

也正是因此,她才發覺納蘭晏寧在顧保國心底的地位。

明明應當是感動的,可是在她想到之前嬷嬷提及的納蘭晏寧在二姨太進門那陣子不吃不喝絕食快一周,也沒能得到顧保國哪怕一眼的垂憐時。顧青衿的心底便只剩下冷笑。

世人何其涼薄,只有在人死了以後才想起那人的百般好來。

這還真是,無比地諷刺。

如此想來,顧青衿便面上誠惶誠恐地受了,心底卻是一片清明的。

只是第二日開始,顧青衿便起早貪黑地開始了鐘銘琛那邊的課程。

鐘銘琛這人講課不像個尋常先生,相反這人天馬行空的思維讓顧青衿很是喜歡,因為這位老師經常上一秒還在講戰國,下一秒就開始大罵前朝皇帝治國昏庸,最後變成了和顧青衿一起喝酒吃烤雞,嘻嘻哈哈地講着歷朝歷代的笑話。

這樣的講課方式讓顧青衿很是受用,連着往鐘銘琛那裏跑得愈發勤快起來。

也正是因為顧青衿跑得太勤快了,所以她在去了很多次以後,終于遇到了之前遇到過的人。

“這位就是七王爺?”聽了鐘銘琛的介紹,顧青衿眼底有些訝然,以一個現代人的眼光看來,這位王爺的确是年輕了些。

七王爺名喚納蘭清澤,長得也和這名字很像,溫潤而淡然。

聞聲他便微微擡眉看向顧青衿,眼底掠過一絲淺笑:“顧姑娘。”

顧青衿立時反應過來禮數不對了,馬上微微俯身行了個禮:“王爺安。”

話說到一半顧青衿便是微微一頓,老實說她還不知道在這個朝代到底該怎麽和王爺問安,萬一鬧了笑話可是非常不好。

好在那王爺也不甚介懷,只是溫潤道:“不必多禮,這不過是尋常朋友會面,姑娘如此緊張會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他沒有用“孤”這樣疏遠的詞彙,反而是用了個最普通的“我”,顯然是在顧及二人的感受了。顧青衿念着人家的好,立刻便跑進屋子裏去泡了一壺茶出來。

眼見着顧青衿騰騰地跑進屋子裏頭,納蘭清澤方才回過頭來淡淡問道:“這位可是之前的那個姑娘?”

“沒錯。”很顯然,鐘銘琛近日對這個學生是愈發滿意了,他微微颔首笑道:“還不錯吧?”

“第一個徒弟,自然精心些。”七王爺表示非常理解。

鐘銘琛卻是搖了搖頭:“不是第一個徒弟。”

“不是?”納蘭清澤這回是當真驚訝,老實說鐘銘琛這人身上文人秉性十足,一般來說資質差的不夠勤快的,甚至是長得不合眼緣的疑慮是不收的,沒成想顧青衿居然不是他的第一個徒弟。

鐘銘琛眼底掠過分明的促狹:“不是,這個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徒弟。”

顧青衿正好出來,就聽到這麽一句話,她便落落大方地将茶具擺好,給兩個人都添上一杯茶,然後執起一個杯子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恭恭敬敬地對着鐘銘琛雙手舉杯:“師父。”

鐘銘琛微微一怔,最後卻是化作釋然:“乖徒弟。”

這敬茶之禮便算是成了。

七王爺莫名其妙地當了一回見證人,只覺得心底微微有些笑意,連着搖了搖頭。

“對了,本次秋試報名也是截止了。過幾日皇宮中太子似乎是有一場選秀,聖上欽令請顧姑娘入宮,不知顧姑娘意下如何?”沉吟半晌,納蘭清澤吹了吹浮着的茶沫,這樣問道。

顧青衿只覺得心底似乎是被撞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了不動聲色的七王爺。

這位王爺心機深沉,連着面上的表情永遠都是寬厚而得體的,只可惜這樣的表情就像是一張面具,将所有情緒牢牢鎖在了裏頭,什麽都看不分明,這樣的一個人,可以輕而易舉地看透他人的心思,然而自己卻是看不透眼前的人。

顧青衿只覺得心底微微一驚,卻是聽着七王爺重又溫溫問了一句:“不知顧姑娘可是有何難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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