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疑慮 這皇上日日都宿在單美人處,那姬……
翌日, 京城楊府。
楊夫人于偏房內驚叫出聲,直接暈倒在了床榻旁。
聞聲趕至的小厮和丫鬟們忙進屋查探,看到屋中景象後紛紛倒吸口涼氣, 僵在門前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楊盈已在床榻上悠然轉醒, 她睜開雙眼後便看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楊夫人, 楊盈立即想要起身攙扶,卻忽然發現她感受不到自己的下肢了, 低頭一看, 瞳孔立時縮緊,她的兩條腿扭曲的攤在床榻上, 昨晚的一切竟都是真實的而非夢境!
楊盈眼前一片昏黑,她腦中更是一片空白,不敢接受這是事實。
待她再一擡頭, 看到了桌上的銅鏡, 銅鏡內赫然倒映着一張滿是刀痕又血跡斑斑的面孔,這時楊盈才感受到臉上的刺痛,她抖着手摸向自己的面頰,片刻後, 失控的驚聲尖叫起來, 便再度暈厥于床榻之上。
一夜之間,楊府內一死一殘,此事震驚了整個京城。
原本因楊盈之事楊府剛剛過去些風頭, 現下又成了京城百姓們的飯後閑談。
楊大人氣急悲極, 将此事報了官, 甚至因屢屢不斷的家事連景帝都有所耳聞,特意在朝上慰問了一番,楊大人在朝堂上不顧顏面的痛哭流涕, 求皇上為他讨個公道。
景帝便吩咐了人嚴查此事,可查來查去,還是所查無果。此事又是出在了楊府內院,思來想去,辦案之人便還是覺得此事是楊府中各方姨娘內鬥所致,最後搞得楊府上下人心惶惶,內院裏幾房姨太紛紛否認此事與自己有關,并覺得是對方下此狠手,全部戒備有加。
楊大人一夜之間仿佛又老了數十歲,楊夫人也精神恍惚卧病在床,此時庶女楊菡倒殷勤了起來,又是照顧楊大人又是貼心楊夫人,還時不時的去看一看楊盈,但多半是被楊盈罵出去。
總之楊府這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整個府邸都暮氣沉沉。
沒過幾日,宮裏正當值的常之茸便聽說了這件事情,她震驚不已,因着上一世可從未發生過這等荒謬事。
若是發生,也應當是她出手才對,而她如今身在宮內,一心一意的輔佐照料李溯,只等他立府成婚之際,常之茸便可功成身退安心嫁人,再一件一件的找楊府報仇,誰想到迫不及待動手的先是楊盈,她自己想下藥害常之茸,結果因此丢了王妃的位子,現下時運不濟,楊府接連出事,還都不是小事。
常之茸險些誤以為這世上真有神仙,幫她替天行道了。
但事後她細細想了一番,怎麽也覺得此事說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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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變成她有着想要迫切八卦的心,在國子監外一面等李溯,一面與福田小聲唠叨道:“不知楊府究竟又得罪了何人,落得了這般下場,可楊大人在朝中向來圓滑老練,不似是會得罪他人之人,更何況下此狠手。若如傳言所說,乃是府中宅院內鬥出了人命,我是萬不相信的,那幾房姨娘無人敢做,這其中定有蹊跷。”
福田聽了這話,有些心虛的低頭戳戳手指,不做言語。
常之茸把玩着手中的幹葉子,想了一下,又道:“莫非是楊大人在外面得罪了哪個江湖人士?可官府都沒查出來,也說不通啊。”
福田頭低的更深,很想裝作一副沒聽到的樣子。
常之茸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倒是說話呀。”
福田擡起頭,臉上表情扭曲的不知是哭是笑,他咧咧嘴:“之茸姑娘,你就別問我了,我也不知道啊。”
福田心裏苦,他哪敢說事發那天晚上守夜,發現李溯未在寝殿內,第二日一早四殿下鞋底帶泥,挂于牆上的短劍也歪了一寸,塞在箱底的黑色錦服袖口處染着斑點血跡……緊接着白日便出了楊府之事,他想裝不知道都心虛的慌,強迫催眠自己:那日殿下許是拿着短劍出門散散心殺了野味吃……
這事最終常之茸也沒想明白,但總歸這對她來說,是好事。
只怕是有人也發現了楊府之人的真正嘴臉,得了報複。
※
半月後秋末,邊疆戰事終于暫時穩定了下來,姬将軍繼續鎮守邊城,命姬小将軍帶着一部分傷兵先行回京,行軍大概兩月便可抵達京城。
景帝聽後心情大快,連連加賞姬府,連同姬貴妃都得了不少好處。
後來又有荒北來的信使,揚言說北國願與中原大元朝交好,前來進貢北國名貴之物以示讨好。
景帝哪有不收之禮,其他小國願臣服于他,自然心中傲氣滿漲,這也多虧了幾年的邊疆戰事,突顯出了大元朝渾厚的底氣和兵力,震懾他國。
北國這次的獻禮,還帶了一個特別之人——荒北第一美人,阿單。
美人金發碧眼,皮膚白皙,眼眶深邃,鼻頭小巧挺立,纖瘦婀娜的身姿,與之前南蠻國來獻舞的蒙紗舞女有着截然不同的美感,竟是比那些舞女還要漂亮百倍,所到之處,惹眼至極。
景帝頓時被阿單吸引,越級封了單美人,并日日宿在美人之處,一時之間姬貴妃得了賞賜,倒失了寵。
衆人原本以為姬貴妃又要如以前那般鬧騰一番,卻沒想到她這次如此識大體,不僅沒鬧,還給了單美人不少好處,将人照顧的似是無微不至,景帝都覺得驚奇,還因此稱贊了一番姬貴妃娴熟溫良。
此事倒是對福陽宮苕岚苑沒有任何影響,只一時之間宮內所有奴才們都想去巴結單美人,讨點好處,連福田遠遠觀望着,都不止一次的驚嘆美人好看。
常之茸反倒奇怪姬貴妃沒有争風吃醋,畢竟向來這後宮的榮寵,一直都是姬貴妃一人霸着的,也許是元晖王才成婚不久,她不願生其他事端。
苕岚苑便還如常,只不過一次常之茸前去太醫院尋吳太醫時,看到了貴妃的貼身宮女曉蘭離去的背影,手中好似拿着一個藥包,疾步匆匆的便走了。
待她走後,常之茸才進了太醫院,一眼便看到吳太醫佝偻着脊背正書寫藥方,她湊上前,背對着身後的其餘太醫,從懷裏掏出了一兜沉甸甸的東西,偷偷塞到吳太醫手裏。
吳太醫擡起眼,眯着笑:“月明閣的點心?”
吳太醫愛食甜的,口味同李溯差不多,之前常之茸時常會拿一些點心來給他。
聞言常之茸小聲說他道:“您怎的就想着點心,這是比點心好的東西。”
吳太醫來了興趣,竟然比糕點還好,他把布兜拿到桌子下邊,偷偷打開看了一眼,頓時驚得眼睛比牛大,裏面赫然是澄黃澄黃的金子!
吳太醫胡子翹起,不悅道:“你小丫頭這是作何,哪來的?”
常之茸嘿嘿笑:“賺來的,孝敬給您。”
說着常之茸就把在京城開藥鋪的事告訴了吳太醫,之前她便有此想法,但一直沒錢,後來從鐘溫書手中訛了兩間鋪子後,她便寫信給李清婉,問能不能幫她開一間藥鋪,李清婉應下了,這些時日藥鋪剛于京中開業,賺的第一桶金常之茸便都拿了出來,悉數給了吳太醫。
吳太醫聽了此事很震驚:“那長安街的月心堂,原是你托人開的?”
常之茸點點頭,吳太醫哼了一聲:“老夫我便說,怎的那滋補藥方與我寫的一般無二,險要找上門說理去。”
常之茸賠着笑臉,給吳太醫捏肩捶背道:“賺了錢我不是便都給您拿來了,這月心堂往後也是您的藥鋪。”
吳太醫又哼了一聲:“我可不要,老夫堂堂太醫,開個小藥鋪說出去成何體統,丢不丢人。”
常之茸撇撇嘴,但吳太醫也沒再說什麽了,默許了她開藥鋪的行為。
只吳太醫不知道的是,幾年後京中瘟疫肆虐,便是月心堂的人站了出來,不收銀錢無私接納染病之人,後來受到了京中所有百姓的愛戴與追捧。
“剛剛我瞧見貴妃身側的宮女前來,可是貴妃染病了?”
常之茸好奇的問着,吳太醫邊寫着藥方邊敷衍道:“避子湯罷了,貴妃的年歲原也不适再度有孕。”
見常之茸張嘴又要問什麽,吳太醫胡子都伸直了,氣道:“快走快走,你來的這會功夫,老夫寫錯三張方子了!”
見狀常之茸連連稱是,吳太醫收了金子她便也安心了,對這老頑童處處得順着,越發沒脾氣。
回到苕岚苑後,常之茸才後知後覺的不對勁。
這皇上日日都宿在單美人處,那姬貴妃還要避子湯做什麽?
這些時日以來,發生的事情常之茸越來越看不懂了,只有單美人之事是她曾經就知道的,她還清楚上一世,單美人入宮沒多久便懷孕了,第二年就給景帝生了一對雙胞胎公主,景帝很是歡喜,封了單貴人,只是單貴人命不好,封了貴人後沒幾日便被人害死在宮闱當中。
這件事鬧得尤其的大,不僅皇上震怒,消息傳到荒北後,北國君王亦氣的大發雷霆,揚言直說這是大元看不上他們荒北一帶,誰也不曾想到,一個單美人之死,便挑起了兩國的争端,荒北邊城幾乎是毫無征兆的便起了戰事,只這些便是後來之事了。
酉時用過晚膳後,常之茸與李溯吐露起心事來。
“我覺着這一個月來,竟是發生怪事。”
李溯不解:“何事是怪事?”
常之茸與他絮叨道:“曉蘭今日去太醫院拿了避子湯,皇上已快一個月未來福陽宮,姬貴妃要這避子湯何用?”
李溯想了想,也沒個結果,誠實道:“我也不知。”
常之茸嘆口氣,又道:“還有月初,楊府死傷兩人,至今也未查明是何人所為,皇上徹查都無果,真是奇怪。”
李溯想了想,面上誠摯道:“我也不知。”
……
站在一旁靜默的福田險些原地摔跤,不知何為,他覺得自己心中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