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分離 “我相信你,因為你值得這份殊榮……

林太傅辭官後便做了李溯的幕僚, 今日前來,是來勸他帶兵前去荒北。他斷言此乃最佳時機,也是一個最能夠鍛煉人心毅志的機會, 此番若是順利, 還能招攬到李溯的擁護勢力, 以此來改變李溯在宮中的固有形象和朝中地位。

常之茸得知後怔愣片刻,她雖然早便知道了, 李溯會離京兩年, 可看到他面上的難色,亦心疼的伸手抱住了他。

雖然兩人成婚才短短兩個月不到, 可常之茸卻覺得大婚後的生活似是夢一般的美好,與上一世對比,她如今已經是生活在蜜罐當中, 擁有了別人羨慕的地位, 擁有了平靜安穩的日子,能夠在京城裏過的随心惬意。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李溯給她的,他兌現了曾經年幼的那些承諾, 将所有最好的都給了常之茸。

即便他時常在自己面前委屈和任性, 卻依然給了常之茸十分值得依靠的感覺。

如今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少年,也有了能背負一國之重的使命,他卻極其脆弱的抱着自己, 說不願離去。

常之茸此刻才覺得, 眼前之人什麽身份都不是, 只是她的夫君。

“阿溯,你知道嗎,你一直是我心中的那個支撐點, 從幼時便是。我們一同長大,雖然表面上總是我在說想要努力的保護你,可實際在我心中,你才是支撐我走到現在的人,如今更是成了我能夠依靠之人,我可以放松的、全心全意的将所有都依附于你,我能有如今的地位和生活,亦都是你為我争取來的。”

“你已經是我心中的英雄了,始終庇護于我,若是你能夠帶兵前去荒北,保護邊城數以萬計的百姓們,讓他們免于戰争之苦,那我的阿溯就不光是我一個人的英雄了啊,而是天下人心中的英雄。”

常之茸擡起頭來,眼中閃着光耀,倏然一笑:“我相信你,因為你值得這份殊榮。”

李溯眸中驚訝,他本以為常之茸會勸阻于他,不讓他以身犯險,而李溯也想好了,若是常之茸不同意他前去荒北,他便回絕林太傅這番谏言,好好的在京中陪伴嬌妻,哪怕遣散幕僚及蘇廣等人,做一輩子的閑散王爺,他只要常之茸高興便好。

但想不到的是,常之茸非但沒有勸阻,還很是支持與鼓舞,道出了自己心中無限的信任。

被自己所珍重之人,如此信任,李溯心中開懷,是他錯了,他不該将常之茸看作尋常女子,她是那麽通透耀眼,凡事皆以自己為重,所以才會讓他義無反顧的愛上眼前之人。

李溯笑了起來,執起常之茸的雙手,放于唇邊,獻上了虔誠一吻。

“待我歸來,我亦要讓我的妻兒,位于頂端,享無限風光。”

這一夜,兩人合衣擁抱而眠,誰都沒有做多餘的舉動,只是溫柔的相擁着,互相的依靠着,抵足而眠,就像從五歲相識時開始,兩人一同攜手,經歷了種種,亦步亦趨的走到至今。

翌日,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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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景帝還未下旨之前,李溯主動請纓出列,沉靜的聲音響徹乾元殿。

“兒臣願帶領我朝精兵,前去荒北邊城,保家衛國,守護我大元領土,保衛我大元子民,請父皇成全!”

一句話,讓所有朝臣都驚訝的看來,連同景帝亦然。

景帝打量了一番跪在地上的李溯良久,他才出聲說道:“老四,這絕不是兒戲之言,你可要想好了,戰場之上,刀槍無眼,随時都有喪命的可能,即便如此,你亦願意前去嗎?”

李溯尤為誠懇:“兒臣願意,為大元,赴湯蹈火。”

景帝很是振奮欣喜,道了一聲好。

他原本還在糾結若是下旨派李淇前去荒北後,要怎麽應對現下還在外頭跪着的瑜貴妃,李溯的主動請纓,讓他很是松了口氣,幾日繃着的臉也終于見了一絲笑意:“不愧是朕的皇兒,來人,立即宣旨,元延王帶兵前去荒北,即日啓程,越快越好。”

說完後,景帝還笑着對李溯開解道:“老四此去不必慌張,若不敵便是拖延些時間也可,待姬将軍回朝,朕便會立即下令讓他前去支援于你。”

李溯謝了隆恩。

卻在此時,朝堂之上又一身影,跪了出來。

“父皇,兒臣亦請命前去荒北,輔佐于四皇弟,請父皇成全。”

話落,堂上衆人又靜了下來,不明白這李濤為什麽突然跳出來要去荒北。

景帝沉下臉來,看着堂下跪着的人,有絲不耐道:“你又要幹什麽?”

李濤始終沒有擡頭,他叩首在地,字字鄭重:“兒臣願輔佐四皇弟迎戰荒北,哪怕是以一士卒身份。若是此戰勝,兒臣別無他求,亦不要任何獎賞,只求父皇一件事即可。”

景帝聞言,既然他想去又不要身份又不要獎賞的,便朝他揮揮手,敷衍的應了此事,不耐其煩的讓他退到一邊去。

就此,荒北之戰落定。

瑜貴妃也終于在雙腿跪廢之前起了身,她不關乎于誰去迎兵打仗,只要不是李淇前去,她便安心。

而李溯這一舉動,讓朝堂之上的所有朝臣都對其刮目相看,平日裏都以為李溯默默無聞,于任何事上都不曾凸顯分毫,皆以為他這輩子便是個心無大志的閑散王爺罷了,誰能想到,真的到了關鍵時刻,李溯竟然是第一個站出來的皇嗣,是那個願意為國家赴湯蹈火之人。

李濤之舉更是讓人匪夷所思,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破罐子破摔,不想在京城待了,寧可去荒北送死。

這件事很快便傳遍京城,不少百姓都對李溯自請去荒北交口稱贊,亦對他有了不小的改觀,因為一個皇子,能夠替國出征,于百姓心中是極為欽佩的,這與世代為将領的姬府不同,皇子是何身份,龍血鳳髓,他們沒上過戰場,沒經歷過血腥,甚至從小錦衣玉食,卻能夠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挺身而出,為了保護邊城百姓,如何不叫人動容。

亦有不少人說,李溯是因為幼時在宮外長大,也曾是布衣芒屩,更能體會到百姓之苦,遂才願前去荒北。

總之短短三日,京城之人便都清楚李溯不日便要出征。

京城別院內,纖月姑姑已經連着幾日夢中驚醒,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自從李溯要去荒北的消息散出,她便整日失眠,面色也極其不好。

常之茸帶着小虎前來時,看到的便是面色蒼白無血的纖月姑姑,那雙無神的雙眼中,疲憊萬分,精神狀态十分不好。

而自出宮以來,纖月姑姑已經很少有如此愁容。

常之茸不禁擔心道:“姑姑怎麽如此不愛惜身子,小鈴,快将膳食端來。”

小鈴忙去端膳,纖月姑姑坐于輪椅之上,比之前又消瘦了幾分,頭發亦多了不少白絲,她卻擺擺手道:“不要拿了,我實是沒有胃口,吃不下。”

常之茸半蹲下身,微皺眉頭看着纖月姑姑道:“姑姑不可這般,身子要緊。”

纖月姑姑憂心忡忡道:“殿下要去荒北,你怎的沒有勸阻于他,我現下想來都日日噩夢,若是殿下在荒北有個好歹,我定當要懊悔一輩子,此生将死都再無言見韶貞皇後。”

常之茸知道纖月姑姑是憂慮成疾,她便握住纖月姑姑的雙手,安撫道:“姑姑怎知此行便定是惡果,殿下骁勇,他能夠有把握前去,必定是有能力保全自己,姑姑莫要将此事都想在壞處,你瞧外面那些百姓們,不都是口口稱贊殿下此番英勇之舉嗎。”

纖月姑姑嘆口氣,她神色惶惶:“我自當了解殿下,可凡事都有個萬一,我又如何能夠不憂心?”

常之茸聞言,心中也是一緊,是啊,如何能夠不憂心?她自己有着前世記憶,自然清楚李溯此去大獲全勝,可不知情的人,當然便會憂慮重重,若是自己沒有上一世的經歷,她亦會擔心啊,興許真的會勸阻李溯。

這一日,常之茸不再多說什麽,便好好的悉心陪伴在纖月姑姑身側,與她說說話,聊一些家常,又讓小虎陪着逗纖月姑姑開心,讓她能夠分散一些心神到別的事情上,酉時過後,常之茸才回元延王府。

回府後,常之茸便着手收拾李溯的衣物,不讓任何下人插手,定要自己親手為他整理行囊。

侍候李溯慣了,他的所有吃穿用度,衣物擺放,喜好的與不喜好的,常之茸閉着眼睛都能夠一清二楚。

她知道荒北冷,比京城還要冷,如今三伏天已過,天氣逐漸轉秋,亦涼了起來,京城的秋季便短暫,荒北就更是寒涼了罷,聽聞荒北的十月便雪飄滿地,寒風刺骨的涼,手上腳上生凍瘡乃是常有的事,那寒氣能硬生生的将人皮膚割開,如刀刮臉。

常之茸因此給李溯的行囊中,帶了許多保暖之物,光是手爐便放了三個大小不一的,那棉靴更是帶了五六雙之多,她還親自縫制了一雙棉手套,只是因時間太過緊張,手套縫的簡陋,做保暖之用還可,那外觀卻是不大好看,常之茸便又從京城買了兩雙厚實的手套。

此番行李當中,還有纖月姑姑執意讓帶的披風和鬥篷,都是貂絨質地,足夠保暖。

收拾了一個時辰之久,還未整理妥當,常之茸卻不覺得有絲毫勞累,她恨不得把整個府邸都搬去荒北了。

李溯回府時,看到的便是忙裏忙外的常之茸,一旁的念雙和下人們都站在邊上緊張的看着,想搭把手,常之茸卻不讓,讓這些下人們好一番揪心。

李溯踏進屋內時,常之茸都未有所覺。

直到身後有人環抱住了自己,周身都是熟悉的氣息,常之茸才知道李溯回來了。

“之茸,休息一會吧,這些便讓下人們來做。”

李溯有些心疼的拉着常之茸的手,帶着她坐到桌邊,還親手為她倒了杯茶水。

常之茸抹了下額間的汗,接過茶盞,笑着說道:“我放心不下,他們做事毛手毛腳,且你的貼身物件還是我親自來收拾比較妥當,定不會遺漏什麽。”

李溯心中暖作一團,他亦笑道:“可我心疼你,怕你累到自己。”

常之茸搖搖頭,放下茶盞,握住李溯的手道:“我不累,我只怕自己沒有幫到你,行軍打仗我不會,紙上談兵我亦不懂,此去荒北我好似什麽忙都幫扶不上,我只恨自己當初沒有好好聽學什麽兵法計策,如今若是連收拾行囊都讓下人們做,我就真的如同廢人一般了,起碼在照顧你的生活起居上,無人能及我。”

聞言,李溯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常之茸是這樣作想的。

“你能伴在我身側,便是對我最大的幫扶。”李溯又想到了什麽,抿唇一笑道:“有一樣物件,亦要放到此次的行囊當中。”

常之茸微愣:“什麽物件?”

李溯站起身來,褪下外衫,腰間別有一物,他從腰帶中取下來,面上粲然一笑:“我要帶着它,只怕後日盔甲加身,帶它在身上不甚方便,便放置在行囊中罷。”

常之茸一見那物什,頓時面色通紅。

還能有什麽,自然是她年幼時的拙作,縫制的那枚绀青色香囊,這香囊早已揮發的沒有了味道,這麽多年過去,上面那歪歪扭扭的溯字,都已經被磨損,香囊的帶子也斷開了,她還以為李溯早便把這香囊壓在箱底,沒想到居然還日日帶在身上,帶子壞掉就掖在裏衣的腰帶內。

常之茸看着那歷經風霜,甚至有些破破爛爛的香囊包,臉紅成了猴屁股,直言道:“殿下怎的還帶着這個,都壞成這樣了,待日後我再給殿下重新做一個,這、這便別帶着了,讓人瞧見怕是會被笑話的。”

常之茸說着便要拿過來扔掉,李溯執意不給,甚是一本正經道:“意義不同,這是之茸送與我的第一個信物,我必要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說着他便眼疾手快的将這枚香囊塞到了一旁的行囊裏,常之茸見狀只能作罷。

兩人因着收拾行李,帶什麽不帶什麽探讨到了深夜,最後還是李溯拗不過常之茸,把這将近滿滿兩馬車的東西,都帶上了。

第二日,李溯親自去了一趟京城別院,與纖月姑姑作別。

常之茸默默的為他們二人關上了房門,她與福田一同守在了門外,常之茸拿出了一幅棉手套遞給了他。

福田一臉受寵若驚的接過,常之茸與他說道:“順帶給你的,你此番要陪着殿下一起去荒北,可不能還沒照顧好殿下,便自己先病倒了,收好了,此行我不在殿下身側,你要好好的替我照顧周全殿下。”

福田喜笑顏開的收起了棉手套,笑着道:“王妃放心,有奴才在,定會将殿下的起居日常服侍的舒服自在。”

話落,福田還一幅我懂的表情,小聲說了句:“亦幫王妃看緊殿下,不讓殿下有何接觸其他女子的機會。”

常之茸聞言哭笑不得,頗為無奈道:“你便做好自己的本職即可,整天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

福田嘿嘿一笑:“奴才定面面俱到,哪個都不耽誤。”

第三日,辰時,京城城門下。

數以萬計的精兵彙集在此,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

而為首之人,一身黑金铠甲,頭頂青羽胄,腳踏短融靴,绛紅色的披風随風舞動。

李溯只身騎在一匹黑棕色的戰馬上,他于城下等待着宮中前來宣讀聖旨的太監,待聖旨宣讀完畢,他也該啓程離京。

京城中的許多百姓聚集在此,都想親眼見見那位敢于迎戰的四皇子殿下真容,亦不乏許多熟人在人群當中翹首以望。

李清婉推着纖月姑姑的輪椅在人群後方,遠遠的看着城門下那抹挺拔的身影,李清婉便低頭細細的給纖月姑姑描繪城下所見之景象,一旁還有鐘溫書時不時插科打诨的補充。

朱彥策亦在街尾茶鋪的二樓,坐于窗邊觀望城下浩蕩之景,人群湧動,溫潤的眼眸中卻無甚波瀾,直到在看見一個粉紅色衣裙的熟悉身影後,微微縮緊了瞳孔。

巍然的城樓之下,一道倩影疾步而來,她發飾微亂,面頰因跑動急促變得紅潤。

馬上的李溯在看到來人後,眸中微驚,立即翻身下馬。

常之茸大口喘着氣,站于李溯身前停下,她鞋底裙擺皆染了塵土,臉色蒼白,雙手有些顫抖。

明明辰時才在府中如往常一樣的為他整理衣衫,明明還能笑着跟他說一定要旗開得勝,明明已經心平氣和的與他揮手道別。

可當李溯真的離開府邸時,常之茸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一個時辰都不到,她便心神難安,一時一刻都不想自己在府中坐着,她只想見到李溯。那時常之茸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與李溯分別,很久很久。

“阿溯,阿溯你帶我一起去,我們一起去荒北,我、我保證不會拖累于你,好不好?”

常之茸神情慌亂,她有些語無倫次。

李溯見狀,急忙拉過愛妻的手,一把将她帶入懷中。

常之茸眼眶紅了,她吸了吸鼻子道:“阿溯,你便帶我一起去吧。”

李溯緊緊抱住了眼前之人,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當中,他附于常之茸的耳邊沉聲說道:“之茸,等我回來,我一定會盡快回京。”

常之茸搖搖頭,埋首在他胸口,冰涼的铠甲上都沾染了淚痕。

“我答應你,最多一年半的時間,好嗎?”

常之茸擡起頭來,她哭花了臉,鼻音濃重:“你若是食言,我便不要你了。”

李溯擡手替她擦了臉上的淚珠,輕聲笑道:“好,我若食言,你便休夫。”

常之茸聞言終于破涕展顏。

兩人抵額,相視而笑。

常之茸站在城門之下,看着李溯上了馬,看着他舉起大元旗幟,看着他帶領無數精兵,看着他挺拔英姿的向前駛去,直至他的身影被衆多前進的士兵擋住,再也看不到分毫。

後面念雙抱着一件披風疾步跑來,匆忙的為常之茸披在身上。

而常之茸看着此行隊伍遠去的剪影,久久不能回神。

重活這一世,她從沒有與李溯分開超過一個月,那一個月,還是她心中知道,李溯一定會來尋她。

而如今,不再是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而是長達兩年之久。

曾幾何時,好像只要回身,李溯都在自己身後,好像只要擡頭,都能看到他的笑顏,好像不論有何等困難,只要能跟李溯在一起,便能不懼千難險阻,攜手度過。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如此依賴那個人了。

常之茸現在才知道,要與李溯分開,是有多麽的熬人心弦。

再不像當時鼓舞他出征時那般輕松,她此刻的心情是那麽的複雜又明确。

她不願與李溯分開。

亦恐怕,早已在不知情的時候,心中便已經有那個人了罷。

茸寵(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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