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雲衍跪在殿下,脊背挺得筆直,盡管經過長期地拷打使得原本潔白如雪的袍子沾滿血污,而他也虛弱的好似一陣風就能輕易将其吹倒,淡粉色的薄唇緊緊抿住,唇角還挂着未來及幹涸的血絲,墨黑未束的長發垂到腰際,因為長時間缺乏調理,本來柔順的發梢變得幹枯毫無光澤,亂糟糟的擰作一團。

不管朝堂上的衆大臣正以怎樣的眼光看他,雲衍只蒼白着臉色一瞬不瞬地望着端坐在龍椅上的人,蕭玄珏正在拟寫一道聖旨,從雲衍所跪的位置恰能看到他握着上等狼毫的手指骨微微泛起的青白。

“咳咳,咳咳咳…”雲衍勾起唇角扯出一抹涼薄的笑,牽扯着積累下來未愈的內傷使他輕輕咳嗽着,而望向那人的眼神卻依然倨傲。所有人都不做聲,等待着看那位年輕的帝王會如何處置這個“魅亂後宮”的妖人。

蕭玄珏身後站着的小公公被這沉悶的氣氛壓抑的有些焦躁,他不安地搓弄着衣角,眼睛時不時瞄向自家爺在明黃色絹布上落下的字跡,卻越看越是心驚。擡頭看看殿下跪着的瘦削人影,回想往日種種,他心中竟是生出一絲不忍來。

落下最後一筆,蕭玄珏大力地将手中狼毫朝着雲衍擲了過去,立刻就有數點烏黑的墨汁飛濺到他蒼白的臉上,與上面的血跡混淆在一起,斑斑點點。低下頭默默望着被摔折的毛筆,眸色變得深沉,沒有擡手去擦拭一下臉上的污漬,雲衍還是一動不動。

蕭玄珏危險的眯起眼眸,冷峻的臉龐更是帶着狠厲。見跪在殿下的人還是一副穩如泰山,絲毫沒有要辯解的意思,蕭玄珏怒火中燒,“騰”得從龍椅上彈起來,大步走到雲衍身前,捏住他尖削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冷冷道:“你真的沒有什麽要說的?”

“回皇上,罪妾沒有。”下颌上的痛意使他微微皺眉,但他還是強忍着扯出一抹笑來,淡淡道:“如今天下已經是皇上的了,罪妾有無罪過,不也僅憑皇上您一句話麽?”

“混帳!”蕭玄珏怒喝,一掌将雲衍掴倒在地,他眼中的怒火幾乎将地面燒出個窟窿,“你說出這種話來,是當真不知死活了!”

“罪妾活着…對皇上是一種折磨,倒不如死了幹淨。”盡管現在沒有多少力氣了,但雲衍還是撐着從地上站起來又再次跪在蕭玄珏腳邊,他低下頭,優雅地拭淨唇角方流出的血線,輕輕笑道:“求皇上…賜罪妾一死以清君側,求皇上…重振朝綱…”

“好!好!好!”蕭玄珏那一掌掴出去後半天沒收回,他愣愣瞧着雲衍倨傲倔強的樣子,怒極反笑,拍着手掌連說了三個好字。轉身一掀衣擺重新坐回龍椅,他抓起拟好的聖旨洩憤似地狠狠甩到張德勝臉上,喝道:“念!”

張德勝被那道明黃的聖旨砸了個措手不及,他望望殿下跪着地清隽的人兒又看看蕭玄珏陰沉的臉色,猶猶豫豫道一聲:“皇上…雲……”

“你要陪他一起死?”蕭玄珏一聲冷喝,如獸的厲眸狠狠掃過去。

“奴才不敢!皇上饒命!”張德勝吓得“噗通”跪在地上,顫抖着雙手打開被揉作一團的聖旨,捏着嗓子抖抖索索念道:“奉天承運皇帝,召曰,罪相雲青城之子雲衍,以男子之身侍于君側,魅亂後宮,殘害太子,妄圖與其父狼狽為奸,動搖國之根本,其罪當誅。故削其嫔位,賜毒酒一壺,白绫三尺,令即刻上路。雲氏一族,九族連坐。世代不可再踏入皇城一步!欽此——”

張德勝一口氣念完,再次瞥了眼蕭玄珏,見他只是半閉着眼睛向後靠在椅背上,并沒有說話。他拿着聖旨到雲衍面前,俯身無奈嘆道:“雲公子,接旨吧。”

雲衍平靜無波的眸光閃爍了一下,輕輕擡手将那塊明黃絹布攥緊掌中,垂眸叩首,聲線清冷:“罪妾,謝主隆恩!”

聽到對方不卑不亢的清冷嗓音,蕭玄珏張開眼來,如獸的眸子泛着寒光,冷冷道:“來人!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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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聲未落,馬上就有小太監端了托盤進來,托盤上有一壺酒,一個杯盞,還有一塊疊的方正的白绫。

“雲公子,您自個兒選一個吧。”張德勝心有不忍,說完這一句就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雲衍淡然輕笑,拿起酒壺也沒用杯盞,直接仰頭灌下。鸩酒過喉,熱辣的灼燒感随着酒液的下咽傳遍五髒六腑,終于讓他難過得落下淚來。

飲鸩止渴,明知是毒,他卻甘之如饴。可他最終還是錯了,他看錯了蕭玄珏,也看錯了自己。

三年,他做了蕭玄珏三年的正妻。他以為,他們之間就算沒有愛,也會有幾分情分在,可他以為的倒底僅僅是以為罷了。三年來,他全心助蕭玄珏奪取帝位,卻在那人登基之日被一道聖旨賜死。

有殷紅的液體自口中湧出重新灌進酒壺,那些入口的鸩酒便帶上自己的血腥味兒了。“咣”,白玉的酒壺終于随着他的脫力摔在地上,玉碎,血染一地。他最後漾開唇角扯出一抹笑來,嘴唇微動,喃喃輕喚:“子晏……”

我說過,行之不是你的枕邊妻,而是你的手中劍。飛鳥盡,良弓藏,你終于不再需要我了。

視線模糊的那刻,仿佛又看到那年,那天…人生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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