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誓

“呵呵,看來這位大人與家父交誼匪淺,連他肚子裏打的什麽算盤都摸得一清二楚。”

擡眸向門邊望去,雲衍已經掀了喜帕,一身白衣勝雪自門外施施然走進來,略顯倨傲的下巴微微擡起,狹長的眸子半眯着自張止賢身上淡淡掃過又落在蕭玄珏身上。他勾起淡色的唇瓣輕笑道:“王爺讓雲衍好生休息,不過這大喜的日子,我怎好讓王爺一人應對諸位大人?”

蕭玄珏不明白他為何此時出來,沉眸盯了他片刻,不帶表情。

雲衍便也不再動作,只任他打量,對上那人墨中泛銀的眸子笑的雲淡風輕,墨黑未束的長發垂在身後,輕輕舞動。

張止賢面露訝色,琢磨不透雲衍的話中深意,其他的大臣則面面相觑,等着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畢竟王爺納男妃在東莞國可是開天辟地頭一次。

半晌,蕭玄珏将目光移開寸許,朝旁邊挪出幾分讓開一個空位,淡淡道:“站着幹什麽,過來坐。”

雲衍微微颔首将眼底的笑意隐去,一手負在身後走過去坐在了蕭玄珏身側。他毫不見外地端起一旁蕭玄珏方用過的酒杯,倒了一杯酒舉在身前,朝張止賢笑道:“大人今日說了這麽多,只有一句雲衍頗為認同。”

對方明明是笑得和煦如春風,張止賢卻感覺自己如掉進了寒冬臘月的冰窟窿,他抖了下胡子,顫聲道:“哪…哪一句?”

“大人方說雲衍不是女子,為王爺省去了諸多麻煩,怎麽,您剛說過的話這就忘記了?”雲衍淡笑道:“不過大人真是說對了,女子不宜抛頭露面,雲衍可就不用拘于這些虛禮了。這杯酒算我敬大人的,還請賞雲衍三分薄面。”

說着他率先舉杯,将酒水一飲而盡。

“額…王妃折煞下官了。”張止賢顯得有些惶恐,,來時沒人提前告訴過他丞相府的二公子雲衍是個笑裏藏刀的人哪,怎麽如今看起來這人不如想象中那般軟弱無能呢?

蕭玄珏側首微微眯眼,看雲衍将酒飲盡,晶瑩的酒液将其淡色的唇瓣鍍上一層瑩潤的光澤,襯得整個人的線條都溫和起來。

正在他将要移回目光時,雲衍恰巧放下酒杯朝他望過來,四目相對,雲衍眉眼含笑:“王爺瞧什麽呢,雲衍可是說錯了什麽?”

蕭玄珏避開衆人的注意,用冰冷的眼神丢給他一個警告。重新将視線投向殿下衆人,蕭玄珏笑道:“王妃說的不錯,有王妃作陪,各位大人只管喝個盡興!”

“啊…哈哈哈!”衆人笑道:“王爺大婚之日,我等若将王妃灌醉了,回頭洞不了房,您可不要怪罪啊——”

“王妃身為男子,豈是那麽容易就醉的?”蕭玄珏嗤笑一聲,偏頭對雲衍沉聲道:“今日大家都高興,王妃可不要駁了衆大臣的興致啊。幾杯酒,應該不成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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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衍垂眸啜了口酒,颌首道:“還好。”

“哦~既然王妃自己都說了,我等就不做作了,來來來,我們敬王妃一杯!祝王爺王妃百年好合,永結同心!”一人從座位上站起身,隔空舉着酒杯向雲衍虛晃一下。

雲衍便也随着他虛晃一下,淡笑着将酒飲下。

“王妃好酒量!真是讓我等粗人都喟嘆弗如了。”一個虎背熊腰将軍模樣的人站起來,抓起酒壇抱在胸前,道:“在下骠騎營副統領胡一彪,敬王妃一杯!祝您和王爺早生貴子!”

雲衍撇下酒杯,也抓起酒壺,彎起唇角笑道:“将軍怎麽還沒喝酒卻先醉了,說起胡話來?”

“哎呀,看我這破嘴!”胡一彪發覺自己的失言,立馬揚起巴掌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引得衆人哄笑。

雲衍笑道:“将軍乃爽朗之人,不拘小節,無心之言不足為過。”

胡一彪怔了下,突爾大笑,贊賞道:“王妃好氣度,我這樣計較倒顯得過于女氣了,”他舉起酒壇撸起袖子大聲道:“看我自罰一壇謝罪!”說着他仰頭咕嘟咕嘟将酒喝了個幹淨。

雲衍卻沒由着他自己喝,而随他之後也提起酒壺仰首将壺中酒液一飲而盡。

蕭玄珏斜靠在座椅上,半眯着眼睛似在小憩,眼角的餘光卻從未離開身旁一杯接一杯豪飲的人。眸中點點寒光,陰晴不定,情緒難測。

……

酒過三巡,天色早已昏暗下來,見前來道喜的人都走得幹淨了,蕭玄珏命張德勝差人将酒桌收拾幹淨後,卻不管已經喝下兩三壇酒的雲衍,起身要走,起到一半動作卻頓住,因為此時他的衣擺正被人攥在手裏。

微微皺眉不悅地望着雲衍,他冷聲道:“放開!”

雲衍不為所動,只弱聲道:“王爺就這般撇下新婚的妻子不管了麽?”說話時臉上帶着的笑意如同狡猾的狐貍,“我醉了。”

“你不是很能喝嗎?”蕭玄珏一把扯出自己的衣擺,眼底劃過一抹譏笑:“想不到你看起來溫吞,卻很喜歡出風頭,誰準你擅自踏出那間房門的?”

雲衍也沒再堅持,而是自己站起來,擦過蕭玄珏的肩頭往外走,邊淡淡道:“那我再回去好了。”

“站住!”蕭玄珏厲聲喝道,伸手如鐵鉗一般扣住對方肩頭,使人不得動彈,他危險地眯起眼眸,冷冷道:“你今天這樣做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雲衍回過頭來對他笑了一下,“王爺是說雲衍自己掀了蓋頭走出來這件事?”

“……”加大了手上的力道,蕭玄珏不置可否。

“呵呵,王爺不想自己動手,雲衍總不能一直頂着它吧?”雲衍無辜地眨了下眼睛,“雖說出嫁從夫,但雲衍乃男兒身,多少要有些自主的權利。”

“哈哈,你還知道自己是男子?!”如同聽到了好笑的笑話,蕭玄珏松開手退後一步仰面大笑,笑完又道:“若你知自己是男子怎還會低賤到嫁做人婦?若你知自己是男子怎還好意思抛頭露面到處宣揚自己是本王的男妻?你當真一點身為男兒的羞恥心都沒有?!”

雲衍聽後垂眸低低笑道:“王爺既然說了我是您的王妃,想雲衍一個庶子僅能攀上王爺這樣的皇親國戚做夫君,有什麽不好炫耀的?王爺覺得有雲衍做妻羞恥的很,但我卻很歡心呢。”

“這樣的話你都說得出來,本王真是小看你了!”蕭玄珏冷笑,頓了頓,他沉聲道:“本王不會碰你的,稍後我會讓張德勝給你找間客房住着,明日再收拾出個院子,你就搬進去吧。”

似乎沒料到對方會有這種安排,雲衍愣了一下,又笑道:“臣妾這可算是被打入冷宮了?”

“你以為自己還有別的選擇?”

“呵呵……”雲衍低頭輕笑一聲。

“你笑什麽?”蕭玄珏皺了下眉。

“沒什麽。”雲衍輕輕搖頭,他擡起清隽的眸子專注地望着蕭玄珏,緩聲道:“王爺真的以為雲衍身為男子卻願意以女子之姿雌伏?”

“難道不是嗎?”蕭玄珏冷笑:“而且你為何而來,本王也心中有數。她以為憑你一個男妻就能阻止本王了麽,呵呵,這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

“王爺今日說出這番話來,難道就不怕雲衍說出去?”

蕭玄珏眼神一淩,猛地扣住雲衍欣長白皙的頸子,冷冷道:“本王既然敢說,害怕你會傳出去?”

被人扣住命脈,雲衍臉色憋成绛紫,卻勉力一笑:“王爺怕是誤會了,雲衍嫁來王府不是要做您的妻,何況王爺想要的東西,又有誰能阻止得了?”

“你想說什麽?”将人拉近幾分,蕭玄珏狠狠道。

雲衍扯開唇角,順着蕭玄珏的動作将唇瓣貼向他的側臉,輕輕吐息:“我不是您的枕邊妻,而是……”

混合着酒香的溫熱氣息噴在臉側,蕭玄珏心神微滞,手上的力道漸松。偏頭躲開幾分,他一眨不眨地望着雲衍,緩聲道:“是什麽?”

“是…呵呵…是您的手中劍哪…”話音未落,突然一道寒光自二人腰間升起,雲衍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了一把半尺有餘的匕首,正抵在蕭玄珏小腹。

幾乎是出于本能,蕭玄珏抽了口涼氣猛地松開扣住雲衍的手快速後退一步,同時凝聚內力于掌心,一掌将雲衍拍開丈許。等人如斷了線的紙鳶一般摔落在地上,驚魂未定的蕭玄珏才看清原本對着自己的匕首已經有大半沒入對方體內,血染白衣,很是刺目。

“你……”蕭玄珏驚詫地望着這戲劇性的一幕,有些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

“呵…咳咳……”雲衍無力的倒在地上,他扯唇輕笑,卻咳出一大口血來,豔紅的血線順着光潔的下颌滑下來:“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只是幾句話就可以放松你的警惕,幸好剛才那一刀我沒有真的想要刺下去,否則…咳咳……”

“你瘋了?!”蕭玄珏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的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墨中泛銀的眸子漸漸聚起深如幽潭的光輝。

“雲衍只是要告訴王爺…我不是您的妻子,而是一把您可以随意處置的利刃。此次以後,雲衍這條性命就是你的…”頓了頓,他猛地将匕首從腹間抽出,竭力丢在蕭玄珏腳邊,弱聲道:“以這把匕首為證…王爺不棄,雲衍不離……”

低頭望着腳邊染血的匕首,蕭玄珏眸中的墨色越來越濃,說不出為何,他自知自己已經處在暴怒的邊緣,卻還能忍住不發作。

雲衍腹間的刀口正涓涓向外流着血,這使他本就白皙的臉色更加蒼白。如同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雲衍強撐着失血帶來的暈眩感與蕭玄珏對視,在看到對方眼底的憤怒時,他忍不住笑了:“你…不信我?”

蕭玄珏陰沉着臉嘴唇動了下卻沒有回答他,望着白衣上越來越多的豔紅,他終于大步上前伸手點了雲衍身上的幾處大穴,又按住傷口,轉頭朝門外大聲吼道:“張德勝!傳太醫!!!”

雲衍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勾唇角,露出個勝利的笑容,安然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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