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賭命
“王爺,王妃那一刀萬幸沒有傷到內髒,只是傷口太深失血過多,倒是他胸前中的那一掌傷到心脈,可能要養将個……”
太醫絮絮叨叨說了太多,蕭玄珏只沉眸盯着新床上雙目禁閉臉色剎白的人,擡手打斷太醫的話,“他什麽時候會醒?”
太醫一愣,将剩下的話憋回肚裏,低頭拱手答道:“回王爺,王妃的傷口已經上過藥,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就會蘇醒,到時再将下官開的藥方煎好喂他服下……”
“張德勝,送王太醫回去。”沒等對方說完,蕭玄珏已經不耐地差張德勝送人走了。
“王太醫,有勞了。”張德勝做了個請的姿勢,客氣道。
王傑安轉頭看了眼床上的人,搖頭嘆着氣跟着張德勝走了。
真是,多好的一個人兒,卻要同女子一般伺人身下,而且大婚之日還差點丢了性命。
自然,王傑安不知道那一刀是雲衍自己刺的,看蕭玄珏冷淡的态度,他還以為是晏王不滿自己娶男妃而虐待雲衍。
現在新房中除了他與雲衍,并沒有其他人在。蕭玄珏已經脫下白天穿着的大紅喜服而是換上了一件銀線滾邊的黑色錦袍,青絲半挽用銀色的發帶綁在腦後,其餘的垂在肩頭随着他略顯沉重的呼吸輕輕起伏。
負手立在床前,他緊抿着唇眯起那雙墨中泛銀的寒眸注視着昏迷中的雲衍,一瞬不瞬。手中攥着的是那柄沾了血的匕首,蕭玄珏的眉峰越皺越緊。
這個人究竟要幹什麽,他看不透。
自從接到賜婚的聖旨後他就篤定雲衍是皇後派來的,可是方才雲衍說的那番話和捅向自己的那一刀讓他有些不确定了。
“王爺,我不是您的枕邊妻,而是您的手中劍哪。以此匕首作證,王爺不棄,雲衍不離…”
沒有人會傻到賭上自己的性命去證明一句謊言的真實性,而且雲衍望向他的眼神純淨明澈,不像有假。那麽,這人說的話他能信嗎?
“王爺,皇上口喻傳您入宮。”
張德勝送王太醫回去後,又帶了個宮裏的小太監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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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玄珏聞聲回身,眼波微動。這麽晚了,皇上傳他幹什麽?
“知道了,本王這就去。”蕭玄珏淡淡道,轉身走到牆邊的櫃子前拿下一個精致的檀木匣子,将匕首收了進去。
将要邁出房門那刻,他腳步一頓,又深深望了床上人一眼,對張德勝吩咐道:“若他醒時本王還未回來,你看着讓他将藥吃下去。”
“是,王爺。”張德勝低頭應了一聲,恭敬地看着蕭玄珏跟着傳話的小太監走了。然後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床前守着,既然王爺交代了,他就要盡職盡責不是?
一手托腮瞧着床上昏睡的人,張德勝忍不住感慨。想他家王爺活到二十七歲還未納妃,好不容易得皇上賜婚,王妃竟然是個男子。雖說這新王妃看起來清貴俊美,可也有些說不過去,何況大婚之夜就差點弄出人命來,不知今後是福是禍呢。
皇上将蕭玄珏傳去後果然一夜都沒有将人放回來,張德勝坐等右等不見人,眼見得日上三竿而雲衍還沒有要醒的跡象,直急得他團團轉,要去再将王傑安請來給人好好瞧一瞧。
剛轉過身還沒出門,身後卻傳來一陣輕微的悶哼。
“嗯……”
張德勝腳步一頓忙回頭去看,就見雲衍已經睜開眼,原本混沌的目光正逐漸恢複清明。他一喜,颠颠跑回去道:“王妃您醒了,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看清自己現在正躺在新房的大床上,雲衍蒼白着臉色微微笑了下,将視線從半空移到張德勝臉上,問道:“他呢?”
愣了下張德勝才反映過來雲衍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便老實答道:“王爺昨晚被皇上傳進宮了,這會兒還沒回來。”頓了頓,他瞧瞧對方蒼白的臉色,“您有什麽需要對我說也一樣,王爺走時交代了,讓我好生伺候您。”
“他真這樣說的?”雲衍聞言微怔,眼底漾起淡淡的笑意,他輕輕搖頭,道:“我沒什麽需要的。”
“呀,我想起來了!”張德勝突然叫了一聲,發覺失态,又小聲道:“王爺吩咐說等您醒了要煎藥給您喝,您等着,我這就去!”
“恩。”雲衍應了聲,因為受着傷,又幾乎一天沒吃東西了,很是疲憊,所以由着張德勝去煎藥,他再次閉上眼假寐。
張德勝跑出去一會兒就端了煎好的藥回來了,見雲衍閉着眼睛,他猶豫着要不要把人叫醒。還沒張口,雲衍聽到聲音就已經睜開眼來。
“王妃,喝藥吧。”張德勝道,他先将藥碗放在床邊的矮櫃上,輕輕将雲衍扶起來又在他背後墊了松軟的被子讓他靠着不至于太累,才重新端起藥碗用勺子盛了要喂。
藥剛到唇邊,雲衍便皺了下眉,向後仰頭卻不肯喝。
“怎麽了,怎麽了,可是苦了?”張德勝道。
雲衍抱歉地笑了下,弱聲道:“燙……”
張德勝收回勺子用手探了下碗壁,馬上就被燙的縮回手來。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我忘了藥是剛煎好的了,王妃莫怪。”
“無妨,你先放下吧,等稍後涼一涼再喝。”雲衍對他笑笑。
張德勝贊同地點着頭,再次将藥碗放回矮櫃上,他看雲衍臉色不是很好,似乎很累的樣子,便道:“您要先躺着嗎,等下喝藥時再坐起來?”
雲衍搖頭,淡笑道:“不了,你陪我說說話吧。”
張德勝抓抓腦袋,尴尬地臉側微紅:“呵…呵呵,王妃要跟奴才說什麽啊?”
“我可沒見你當奴才瞧,你也不要張口閉口的王妃奴才了,我不喜歡這些虛禮。”
“這…”張德勝有些為難,王妃就是王妃,不叫王妃叫什麽。
“你跟着王爺多少年了?”見對方面露難色,雲衍也沒有繼續強求,他含笑道。
“回王…”頓了頓,張德勝別扭地改口道:“雲公子,我自八歲入宮跟着王爺,如今已經十十七年了。”
“如此說來,你差不多是與他一起長大的了。”雲衍垂眸遮掩了情緒,淡淡道:“平日王爺都有什麽喜好,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張德勝才明白過來王妃是要多了解王爺一些,心中甚感欣慰。
雖然認識雲衍不過一天,但他對這個新王妃很有好感,他不懂宮裏的那些争鬥,只盼着蕭玄珏與他能和和美美。于是忙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說出來。
“王爺穿衣偏愛黑色,用膳喜歡口味清淡些的,他不吃海鮮,因為對海味兒過敏,王爺睡前有喝茶的習慣,但是只喝淡茶,因為太濃了不利于睡眠…”
張德勝拉了凳子往雲衍旁邊靠了靠,坐下滔滔不絕悉數蕭玄珏的生活習性和幼時的事。
雲衍靠在軟被上專注地聽着,眼底含着柔柔的笑意。
當聽到蕭玄珏在十一歲時因為誤食了蛤蜊出疹子發燒險些丢掉性命時,他皺了下眉;聽到蕭玄珏十二歲時第一次随皇上去狩獵場狩獵就射殺了一頭麋鹿時,他又勾起唇角輕笑,眸中閃着晶亮的光;聽到蕭玄珏十七歲母妃遭人陷害被皇上處以絞刑,而他也至此失寵時,雲衍臉上閃過一抹痛意…
張德勝邊說邊觀望着雲衍的神色,将他不斷随情緒變化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更是肯定了雲衍這個王妃。男的又怎樣,只要對王爺好不就成了?
因為心中有事,張德勝說話的速度不覺慢了下來,最後竟然停下了。他望着雲衍略顯虛弱的笑臉,發起呆來。
“繼續啊,你怎麽不說了,我還想聽呢。”雲衍弱弱笑道。
“雲,雲公子,您這樣瞧起來真好看!”張德勝傻傻一笑,抓了抓腦袋,“而且我看的出您是真心對王爺好的,有您做王妃,王爺真是有福了。”
雲衍一愣,突而低頭輕笑:“呵呵…咳……”動作扯動傷口,他咳了聲,複道:“難為你能這麽想,我還怕你們這些府裏人會介懷我是男子誤了你家王爺的前程…咳咳…”
“這您就說錯了,我們只心疼王爺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有什麽只能自己擔着,現在有個能陪他一起的,大家高興還來不及呢。”張德勝呵呵笑道,發覺已經說了半天話了,他伸手又去探了下碗壁,道:“雲公子,藥已經溫了,等下再涼就會影響藥效,現在喝罷。”說着他端起藥碗拿了勺子要去喂。
雲衍笑了笑,避開他送上來的勺子,弱聲道:“我自己來罷,一碗藥而已,還能端得動。”便從張德勝手裏接過藥碗自己喝起來。
“苦不苦,我去給公子找些果脯來。”張德勝拗不過雲衍,只好由他去。他站起來轉身要去廚房找果脯,還沒出屋就腦袋撞上一堵呼嘯而來的軟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