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醉衍

三日後蕭玄珏到底沒能陪着雲衍一起去取那只陶罐,因為二人本正要出發的時候宮裏來了人說皇上急召晏王入宮,說是歷州春裏發生了蝗災,還未長成的莊稼苗全部被毀顆粒無收,現在到了寒冬百姓家裏沒有餘糧,鬧起饑荒來,現在要傳各位皇子王爺都去商量如何應對這次天災。

一邊是等着回話的傳旨小太監,一邊是要去拿陶罐的雲衍,蕭玄珏左右掂量着顯得有些為難。“衍哥兒,你看…”

沒等他說完,雲衍已經走過來幫他整理了下胸前衣襟,微笑着無聲道:“國事要緊,罐子我自己可以。”

“不,你在府裏等着,本王回來再陪你一起去。”蕭玄珏道。雲衍搖了下頭,笑道:“你快走吧,等你回來不知是什麽時辰呢。”

蕭玄珏想想也是,于是擡手将雲衍的披風拉緊了将他整個包裹嚴實,才不放心道:“路上注意安全,要不就讓張德勝陪你一起去。”

“嗯…”雲衍點了下頭,蕭玄珏才算放下心來跟着那個小太監進宮了。

見人走遠,雲衍沒有去找張德勝陪同,而是自己轉身朝着憶陶軒走去。低垂着眼眸,若有所思。“歷州”二字,怎麽如此熟悉呢?好像…那次蕭惘送來的盒子裏就寫着歷州二字,那麽,是他早已預見這次天災,還是另有所指?

百思不得其解,再擡首已經到了“憶陶軒”門前,雲衍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去。因為正值午間,大多數人都在家裏吃飯,店裏并沒有什麽客人,只有那個胖老板在拿着雞毛撣子拂着陶器上的灰塵。

生意人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雲衍方一進屋那人就聽到動靜了,忙放下手裏的活計轉過身來招呼客人。看到是三日前來過的白衣公子,老板滿臉堆笑道:“喲,公子您來取罐子了,怎麽今日就您自己一個人來的,那位呢?”

雲衍沒搭話,徑直找了張凳子坐下,與此同時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塊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如血般殷紅的小玉牌。

望着玉牌正中刻着的一個“雙”字,胖老板的笑迅速退下去而是換上一種經過專門訓練般的嚴肅,他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屬下雙結樓第十三層層主段千奎見過樓主,不識樓主大駕,怠慢之處請樓主責罰。”

為了保證樓中人員的安全,一般雙結樓的情報人員都是單線聯系,有資格見樓主的只有第一層層主,以此類推到第十八層底層。像段千奎這種十層之後的小層主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見到雙千結,是以他表現得誠惶誠恐。

“咳咳…”雲衍掩唇輕咳了聲,許久沒有開口說話,聲音顯得有些沙啞:“起來吧,店門都沒關,若是被別人看到怎麽辦?葉千尋就是這樣教你的?”葉千尋是第十二層層主的名字。

“是,屬下知錯。”段千奎忙起身,跑去給雲衍倒了一杯茶後只是在一邊站着并不敢坐下,“樓主此次大駕,可是屬下有什麽過錯?”

雲衍似乎也習慣自己坐別人站的規矩,也不說讓人坐,只接過還冒着熱氣的茶水捧在掌心暖手,面色帶着幾分威嚴,道:“你不必如此驚慌,本座這次破例出面找到你,實則是有事相求。“

“樓主有事盡管吩咐,屬下一定竭力!”段千奎抱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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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衍喝了口茶,沉聲道:“此事本該本座親自去辦,奈何現在身份特殊走不開,只能煩請你帶着本座的令牌去歷州一趟…咳咳…傳本座的命令,讓第一層主歷千城仔細些歷州的動向,一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傳書來報!”

“是,屬下遵命!”段千奎道。

雲衍點點頭,放下已經帶了涼氣的杯子,咳嗽一聲,換上了溫和的表情,笑道:“老板,三日前我請你燒的罐子…咳咳…不知現在燒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今日清早就熄了爐火,現在正要開爐取出來呢!”不愧是經過專業的訓練,段千奎立刻換上了讨好谄媚的笑臉,只将滿臉的肥肉笑成了滿臉的菊花。

“如此甚好,我同你一起去火爐房瞧瞧罷。”雲衍笑道,示意段千奎帶路。

到了火爐房,段千奎打開爐門雲衍便看到了三日前他與蕭玄珏一起制作的那只陶罐。罐子整體呈磚紅色,圓如西瓜的肚子上被人上了暗紅色的釉子,畫得是一條正在吐火的飛龍。不得不說,爐溫控制得很好,整個罐子上連一條細小的裂紋都沒有。

“怎麽樣?公子還滿意吧。”段千奎将罐子取出來交到雲衍手上,笑道。

滿意地點點頭,雲衍掏出一錠銀子,道:“有勞段老板了,這錠銀子是當日說好的酬金。”

“欸!謝謝公子!”段千奎拿着銀子歡快地叫一聲,送雲衍出門,像是想起什麽,他又叫住雲衍,道:“公子等等!在下還有一事想問。”

“什麽?”雲衍回過頭來,淡笑道:“段老板有何事盡管問,為答燒罐的情誼,雲衍一定知無不言。”

“哦,您就是…晏王妃,那位豈不就是晏……”

“咳咳…”雲衍輕咳一聲打斷他,笑道:“段老板到底想問什麽?”

“看我,”段千奎也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忙懊惱地拍了下頭,笑呵呵道:“公子做的這個罐子手法不像是我東莞所用,不知公子是從何處學來的,還是真的如那位公子所說,只是巧合而已?”

“依段老板之見呢?”雲衍不答反問。

“……”段千奎怔了下,忽而明白過來此人不是尋常的公子哥兒,而是雙結樓的樓主,便笑道:“公子見多識廣,自然不是巧合。”

雲衍低頭笑了一下,施施然轉身離去。未走多遠,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輕佻含笑的聲音——

“小衍!”花無醉遠遠看到雲衍的背影就立馬叫住他。

雲衍聞聲回身便看到一個豔紅如血的人影朝自己飛奔過來。花無醉身着大紅色錦衣,外面又披了一件以雪狐尾作領子的披風,加之他手裏四季不落的紅色桃花扇,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紅紅火火的。雲衍忍住不暗自抽了下唇角,這個人怎麽總是一副風.sao的模樣,怎麽自己小時候沒發現呢?

花無醉跑到雲衍面前,才注意到他手裏正捧着一只陶罐,摟在外面的雙手被風吹得通紅,急忙道:“你這是做什麽去了,捧着個破罐子幹什麽,瞧這手凍得,冷不冷?”

聽對方說自己辛苦做的罐子是個“破”罐子,雲衍立馬不樂意了,狠瞪花無醉一眼轉身就走。下一刻卻肩頭一重,有毛茸茸的狐貍尾巴蹭上了臉頰,是花無醉解下了披風披到他肩上了。

“小衍你跑這麽快幹什麽,當心摔着。正巧我也要去晏王府找阿珏,咱們順路,我送你一程吧。”花無醉腆着臉笑,邊與雲衍并肩走着邊伸長胳膊給他系披風上的帶子。

雲衍怔了下,腳步頓住,轉過頭來微微眯眼望着身側正笑容無害的花無醉。

“看我做什麽?我這不是怕你凍壞了阿珏心疼嘛!”花無醉笑着嘀咕一聲,打好一個蝴蝶結後便轉過頭去避開了雲衍打量的視線,輕聲道:“聽阿珏說你們一起做了個陶罐,這就是罷。我剛才逗你呢,其實你做的很好看。”

望着對方同樣被凍得紅紅的鼻頭,雲衍抿起了薄唇,他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不過腳步已經慢了下來,點點頭算作回答。又想到花無醉現在沒有看自己,點頭他自然也不知道,于是發出一個輕微的鼻音:“嗯。”

花無醉彎起唇角不怕冷得搖了下手裏的扇子,垂在肩頭的墨色長發飄了下,與他瑩白的臉和如血的衣形成鮮明的色差,莫名顯得有些寂寥。

一路上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走着。花無醉時不時搖一下手裏的折扇,可他明明已經凍得嘴唇有些發紫了。好幾次雲衍都想将披風解下來還給他,每次都被花無醉強按住動作制止。

終于到了晏王府,看門口停着的馬車雲衍便知道蕭玄珏已經從宮裏回來了。張德勝正在門口守着,見他走過來忙迎上去,道:“雲公子您可回來了,王爺剛回來,正要換了便服去接你呢。”然後才看到雲衍身後的花無醉,行禮道:“見過将軍。花将軍您今日怎麽有空來了?”

花無醉挑了下眉毛,笑道:“本将軍路上遇到了小衍自然要相送一程,怎麽,張總管不歡迎麽?”

“呵呵…呵呵呵…”習慣了花無醉愛開玩笑的樣子,張德勝幹笑幾聲,道:“将軍說笑了,您先去正堂等着,王爺還等着雲公子呢,現在可沒空陪您。”

“得得得,你家王爺就是見色忘義!告訴他最好永遠別來見我,就讓本将軍自己樂呵罷!”花無醉佯怒道,又轉身解下雲衍身上的披風,笑了笑:“小衍你快去吧,披風先還給我,阿珏他那多疑的毛病,如果見你穿了我的衣服不定怎麽想呢。”不經意指尖觸到雲衍的下颌,花無醉僵了下又若無其事地将披風挂在臂彎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我家王爺才不會這麽小氣呢!”張德勝對着花無醉的背影孩子氣地做了個鬼臉,才對雲衍道:“雲公子,我們也快走吧,這罐子沉不沉?我幫你拿着吧。”

雲衍笑着搖搖頭表示拒絕,視線卻下意識朝花無醉離去的方向望了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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