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倚在床上,面無表情的看着腕上紫青的瘢痕,還有身上數不清的淤青,永兒見了,挂笑臉上不由的僵了一下,急忙端了一碗清粥過來想轉移含和的注意力:“小姐,喝點粥吧,您從昨夜回來就一直昏睡,到現在都沒有進一點吃食,這樣下去身子會吃不消的。”然後就小心的舀起一勺粥,放在嘴邊吹的溫涼了,才遞到含和的嘴邊。

等含和喝完了粥,她又火急火燎的要去給含和準備沐浴熏香,含和一把拉住她,示意她坐下,她有些坐立不安,死死的捏着衣襟,嘴唇咬的發白,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擡頭對含和說道:“小姐,您可一定要想開一點啊,我們寄人籬下,身不由己,但是,但是活着總還是有希望的是不是,您再忍耐一段時間,大娘娘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去的!”

她着急的抓住含和的手,滿臉的淚痕,頭發也是淩亂的,眼下烏黑一片,可見自從含和被帶走後她便不曾梳洗歇息過。

含和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臉,聲音有些沙啞:“沒關系的,從三哥哥出事的那天起,我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了,你放心,為了爹爹和阿娘,為了哥哥,我都不會自盡的。”

永兒見狀不由的又哭了起來,抽咽着撲過來抱住含和,對她說:“小姐,我,我被他們打昏的時候,我看見先皇後和三皇子了,他們特別生氣,他們怨我沒有照顧好你,永兒……永兒真的好怕,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小丫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話也說的語無倫次,颠三倒四的,可都是為着含和的一片赤誠之心,含和張開手,把她抱在懷裏,像哄小孩一樣的哄着她,直到她哭累了昏睡過去,含和才喚人把她擡回側廂房的床上。

含和多麽羨慕永兒可以這麽肆無忌憚的哭,可她自己卻不行,她身後還有很多人,如果她哭了,那些人就都撐不住了。

人外人,天外天

從那回之後,蕭文煊對含和便再也沒有什麽好臉色,湖邊的守衛也增加了一倍,唯一的不同,便是他不時會來到藏書閣,看一會兒書。

不過這都是借口,實際上他每次來,都是要與含和逢場作戲,而含和卻逃無可逃,永兒雖然心疼含和,但卻也護不了她。

後來不知怎麽,這些事情傳到了皇後那裏,秦家進宮大鬧了一場,雖然不知道蕭文煊和秦家最後是怎麽妥協的,至少于含和而言,是個好事情,因為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來過湖心島。

最近可能是春天容易困乏的緣故,含和總是睡不醒,飯也吃不下去,這天用過午飯,含和便躺在那棵大榕樹上小憩。隐隐約約,我感覺有一只手在摸自己的臉,出于驚弓之鳥的本能反應,她一下子睜開眼睛,翻身要逃,結果忘了自己是在樹上。

她認命的閉上眼睛,這一下子估計半個月下不了床了。

不過卻有一個好心人中途截住了我,她睜開眼睛,正欲發作,卻看見了一張本以為再也看不到的臉。

“三哥哥……”

她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去,碰了一下,又碰了一下,直到确認眼前的人是真的,才猛地撲過去抱住他:“三哥哥,你是來接我的嗎?你帶我走吧,你帶我走吧。”

含和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很狼狽,不過既然能見到三哥哥,那也就是說自己也死了,雖然這個死法有點不太能讓人接受,她本來想過無數種結果,可唯獨沒有想過自己會從樹上摔下來活活摔死……

算了,反正別人也看不到自己了,于是她索性就像八爪魚一樣死死的扒着蕭文煥的衣服哭了個痛快。

蕭文煥一臉無奈和心疼的看着含和,任由含和抹了他滿身的眼淚鼻涕,等含和哭累了,抽噎着抱着他,才看見他身後站着一個一臉鄙夷的黑衣青年。

“啧啧啧,初暄,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個小美人?你這眼光也是在是太……”那個青年擺出一臉一言難盡的模樣,讓含和忍不住想去揍他。

“霍承!”蕭文煥皺着眉頭喝了他一句,那個名叫霍承的青年便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乖乖的站在了蕭文煥的身後。

“我是死了嗎?”含和看了看自己,好像沒什麽變化。

那霍承卻沒忍住,笑了出來。

蕭文煥像過去那般摸了摸她的頭:“傻丫頭,我們都沒死,也都不會死。”

含和大吃一驚,急忙往守衛的地方去看,結果沒有看到一個人。

“放心吧,小爺我出馬,他們不睡個幾個時辰是醒不過來的。”霍承得意的挑了挑眉頭,一邊折了一下腕子,發出咔吧一聲脆響。

含和使勁掐了自己一把,疼得自己直吸涼氣,她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可是……”

她看着眼前的二人,還是沒有從震驚中走出來。

蕭文煥嘆了口氣,才把事情的原委全盤托出。

原來,當初剛出建康,他們的軍隊就遭遇了大大小小數次的偷襲,好在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府衛親兵,尚且不會把這些宵小看在眼裏。

可軍隊行至百越境內後,林子裏一天足足有七八個時辰是瘴氣彌漫的,加之密林之中還有數不清的毒蟲毒蛇,飛禽走獸,便是連路邊的野草有時也會帶着劇毒,素來生活在錦繡城郭裏的親兵們哪裏受過這般的艱苦,幾天內就倒了大半,後來又遇到了幾隊刺殺,這些本來可以建功立業,功成名就的金陵少年們便從此永遠的睡在了這離鄉千裏的荒涼之地。蕭文煥的貼身小厮石泰,拼死護下了蕭文煥,與其互換了衣着,同時又找了一個被他們擊殺的刺客,換上了石泰的衣服,這才讓蕭文煥死裏逃生,得以逃離百越。

之後,蕭文煥便去投奔了他的母族,河東平陽霍氏,而霍承,便是他舅父家的表兄,自幼精通詩樂藥理,武藝奇佳,是現世遍地纨绔子弟中的一支清流。

“那……你們此次冒險入宮,莫非是有什麽大事?難道是我阿娘和爹爹出了事情?”含和不敢細想,連發問的聲音都抖個不停。

蕭文煥把她攬在懷裏:“公主和謝公一切安好,我只是太過于挂念你的安危,所以……”他看着含和,有點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暗棕色的眼睛倒映着天邊的晚霞,顯得流光溢彩,仿佛先帝最喜歡的那盞月光杯。

含和擡頭看着他的樣子,不知為何,眼前突然浮現出了蕭文煊的模樣,內心忽的一悸,胃裏便一陣翻江倒海。

她趕緊一把推開他,扶着榕樹吐起來,然而中午并未多進什麽東西,只是一個勁的幹嘔。

蕭文煥擔心極了,趕忙叫霍承替含和號脈,含和吓得連連躲閃,最後還是被他們抓住。她看着霍承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不由的默默嘆了口氣。

“阿特怎麽了?”見霍承許久沒有開口說話,蕭文煥有些心急,使勁推了他一下。

“沒什麽,馬上就入冬了,小丫頭送了你一頂帽子。”霍承松開含和的手腕,有些戲谑的說道。

“什麽?”蕭文煥顯然沒有聽明白,霍承只好一邊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一邊又重新解釋了一遍:“就是說,她這是正常的妊娠反應,就是剛剛情緒波動有點大,所以犯惡心,沒有什麽大礙。”

蕭文煥舒了一口氣,喃喃着沒事就好,突然猛地頓住,死死的盯着含和,話卻是沖着霍承:“你剛剛說什麽,阿特她……”

“我剛剛說,恭喜你家七弟要當爹了。”霍承漫不經心的從地上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靠在榕樹的另一邊。

蕭文煥愣在了一旁,連含和把他的手掙脫了都沒注意到,本來白淨的臉現下顏色更加慘淡。

“阿特……”

他努力張了張嘴,似乎有些艱難的開口,不知道是在安慰含和還是在安慰自己:“我知道你的難處,這不怨你,這不是你的錯,沒關系的,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你好好的就好。”

含和看着他的樣子,也不禁難過起來,本來一切都不必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如果當初巫蠱案未發,皇帝舅舅的身子也不會江河日下,如果百越沒有□□,三哥哥也不必挂帥出征,也就不會引發建康城內的儲位之争,我們……會按部就班的成婚,生子,謹守白頭之約。

含和有些不自在的撩了一下頭發,轉過臉不去看他。

霍承則倚在樹上,叼着草望着湖的對岸。

三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矗立在大榕樹旁邊,風從湖面上刮過,送來一陣清爽,榕樹的葉子也伴着沙沙的聲音,想飛雪一樣飄落在他們腳下。天邊的晚霞此刻紅的像塞上的燕脂,沙場盡風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