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因着蕭文煥回來,永兒今日格外的興奮,早早就燒好了飯,只是含和他們現下的氣氛委實太過詭異,吓得她反倒不敢過來,此時正扒着門框偷偷瞧着。
霍承站直了身子,吐掉嘴裏的那根草,拍了拍衣服,輕輕走過來:“初暄,我們該走了。時間太久,蕭文煊只怕會有所察覺。”
蕭文煥低着頭,深深的攥着拳頭,霍承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來處等你,你快些。”言罷便一撩衣擺,像只鴻鹄一般靈巧的踏波而去。
蕭文煥松開了手,把含和圈在懷裏,他的個子很高,含和剛到他的胸口,耳畔盡是他有力又平緩的心跳聲。
他原本溫和如暖春的聲音現下充斥着壓抑和痛苦,那聲音從含和的頭頂上飄下來:“阿特,我現在有些後悔了,我後悔當初不曾聽從母後的安排,後悔當初不敢忤逆父皇的聖意,這才……這才叫你受了這麽多苦。”
含和從不曾怪過他,現下也不想去埋怨什麽,只靜靜的由他抱着,等着他放手。
過了一會,他終于松開了含和,深深的看了含和一眼,說道:“天下終歸還是會回到正統上,到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阿特。”
這話說的意有所指,和母親說的近乎一樣,含和不由的擡頭看向他,只見夕陽的餘晖披在他的身上,像極了浴血重生的勇士,讓原本溫潤如玉的他硬生生染上了一層戾氣,透過他的眸子,含和再也看不見她自己,一陣晚風吹過,她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蕭文煥便喚了永兒扶含和回屋,含和急着離開,以至于忽略了他臨走前意味深長的目光。
花開易見落難尋
自從蕭文煥走後,不知不覺日子便平平淡淡的滑去了好多日,有時望着天邊的霞光,含和總是有些恍惚,以至于分不清那日究竟是黃粱迷夢還是容或有之。
不過,老天終究還是看不過含和整日這般渾噩度日。
這日一早,湖心島上便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含和最近困頓的很,以至于他們興師動衆的把她從床上拖到地上時,她還睡眼惺忪,甚至沒反應過來自己現下只着了兩當和亵褲。
還是永兒機靈,急忙扯了衣服撲過來裹住她。
含和擡起頭,入眼便是秦氏哭得紅腫的雙眼和蕭文煊怒不可偈又極力壓制的模樣。這般的大動幹戈,搞得含和都以為自己的母家終于揭竿起義,且逼宮成功了,他們是來島上和自己同歸于盡的。
含和裹着外袍,扶着永兒緩緩的站起來,不曾想她還未站穩,便又被蕭文煊一腳踹倒在了地上,額頭磕到了床頭的小兀上,立馬紅腫一片。
“你這個毒婦,誠兒才不過是垂髫小童,你也下得去手!”他的聲音和蕭文煥不同,向來清冷,稍加嚴厲,便能有不怒自威的效果。
秦氏這時也哭的梨花帶雨的撲過來,長長的指甲死死的嵌在含和的胳膊上,血漬在外衣上蔓延開來,含和蹙着眉頭,卻掙脫不開,只得聽秦氏歇斯底裏的嚷嚷:“郡主,自你入宮以來,本宮自認待你如親生姐妹,吃穿用度,盡是挑頂尖的送來,便是條畜生,也該被捂熱了心。可你怎麽能這般的狠心,誠兒縱使原先有得罪你的地方,你身為長輩,也該體諒他年幼不懂事才對,怎能,怎能生生将他溺死在這冰冷的湖裏呢!”一句話剛說完,她竟倒抽一口氣,哭暈了過去,蕭文煊冷冷的瞧了她一眼,便揮手叫人将她擡下去,不過沒過一炷香的功夫,她又哭着跑了回來,身為一國之母,即使是喪子之痛,也依然妝容妍麗,衣衫齊整。
含和見她心碎欲死的形狀,不由的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小腹,同為人母,此感心有戚戚焉。
蕭文煊則狠狠的盯着含和:“朕本想着你在建康孤苦無依,照拂垂憐,不料竟是引狼入室!”
含和聞言不禁笑了起來,直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下人都以為她瘋了。
“是啊,你們夫婦一體,舉案齊眉,佛心慈腸,是我狼心狗肺,心狠歹毒,可這照拂,你以為我很稀罕嗎?”
含和滿臉清淚卻笑顏如花的看向他,不知究竟是在争一口氣,還是在故意去激怒他。
他見狀也笑起來,眸子裏流出悲憫的目光,含和知道,激怒他不會有好下場,畢竟他可是個動辄殺人,甚至敢在大殿之上斬殺谏臣的暴君。
正當侍衛過來要拖含和下去的時候,永兒卻瘋了一般的撲到蕭文煊腳下,不停的磕頭,把一切的罪責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蕭文煊一臉看戲的表情坐在椅子上,擡起腳挑起永兒的下巴,似乎有些贊賞的說道:“倒是個忠心耿耿的奴才,可惜了。”
然後便叫人将她拖下去,亂棍杖斃,她甚至來不及跟含和說一句話,只能留給含和一個安慰的笑臉。
含和拼命想掙脫的侍衛的控制,可是使勁了力氣都不成,最後只能伏在地上痛哭,以至于都沒有留意蕭文煊對自己的發落。
容安郡主縱奴行兇,謀害皇嗣,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亂棍打在她身上的時候,她似乎都失去了痛覺,滿眼只有那個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女,永兒就像睡着了一般,靜靜的躺在血泊之中,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不斷的刺激着含和的神經,含和努力的向永兒伸手,想要去握住她的手,可是明明近在咫尺的距離,含和卻始終夠不到,不知是身上的劇痛還是抓不到永兒的着急,終于,她也撐不住,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含和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眼還是那熟悉的帷帳,可是身邊,卻再也沒有一個熟悉的貼心人了。
她動了一下,渾身都是鑽心的疼,想到永兒便是這般活活的痛死,不由的又是悲從中來。
外間的婢子聽到動靜,急忙進來問詢,見含和悲痛不已,年幼的臉上挂着發自內心的焦慮,掏出帕子手忙腳亂的幫我擦拭:“郡主娘娘,你莫要哭呀。”
這時又進來一個稍大的女孩,連拖帶拽的把她拉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弘嬷嬷端着一碗湯藥打簾進來,見了含和的樣子,趕忙放下藥碗,心疼的過來抱着我,一下一下的撫着我的後心:“好孩子,別傷心了。永兒那丫頭,大娘娘已經叫人好心安葬了,有她在,九泉之下,定然也無人敢欺負小公子的。”
她掏出手絹給含和拭淨了滿臉的清淚,端起藥碗送到含和嘴邊:“好孩子,好姑娘,把藥吃了,你這一病半月未醒,大娘娘都要急瘋了,連夜遣了我來,只是沒成想,姑娘在這深宮之中,竟受了這麽些欺辱,真是欺人太甚!”
她語氣之間盡是心疼和氣憤,卻不忘将湯藥吹涼了再勸含和喝下去,依稀間含和仿佛看見了永兒,是啊,永兒的老子娘雖然是廚房的掌事,可她自從斷了奶就是在弘嬷嬷手底下長起來的,她這短短的一輩子,都是為了自己,由始至終,全是為着自己,可她自己,卻連她的命都保不了……
從含和醒來之後,雖然一直在将養,可是身子依然每況愈下,午夜夢回,她總能看見永兒抱着一個生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站在不遠處沖她笑,說他們一切都好,只是想她想得緊。
蕭文煥和霍承也偷偷的來看過含和幾次,只是來去匆匆,有一回還險些露了行蹤。蕭文煊怕是恨透了含和,從不曾來看她,反而含和會時常夢見他,夢到他着一襲深衣,一言不發的坐在自己的床邊,滿心滿眼都是柔情與內疚。
秦氏倒是又來鬧過一次,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後來便再也沒了動靜。
到了春天,滿院子的花都開了,藏書閣的房梁下還來了一窩新燕,天天銜泥築巢,忙活的不亦樂乎。
含和雖然虛弱的連走路的力氣都幾乎沒有了,可每日仍要到燕窩下坐一坐,看看這些生機勃勃的小生靈,仿佛自己也能變得生機勃□□來。
這天下午,她看完燕子正預備回房,霍承輕飄飄的落在的她的面前,她對身邊的婢子使了個眼色,婢子們便心領神會的退下來。
“多日不見,你可有好些了?”他看了看含和,順手想給她號個脈。
含和把手抽了出來,看了看四周,蕭文煥沒有來。
他似乎看破了含和的心思,說道:“初暄今天不會來的,我是偷跑過來的。”
含和不由的狐疑的看向他,他被含和瞧得有些發窘,幹咳了一下,眼神下意識的瞟了下周圍,然後從從袖子裏掏出了一沓書信放在含和手上,示意含和去看。
含和一封封的讀過去,越往後越心悸,到後